阳光透过厨房的窗户，在顾诺微微蹙的眉头上跳跃。她正小心翼翼地撇去砂锅边缘浮起的一点细微白沫，那专注的神情仿佛在对待一件精密仪器。顾溪媛靠在门框上看着，心底那片柔软又被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她走过去，下巴搁在顾诺微肩上：“顾总监也有被难倒的时候？”
顾诺微侧头蹭蹭她的发丝，有点无奈地笑：“看来得到妈的真传，还需要点时间和……天赋。”她关小火，任由粥在锅里慢慢煨着，转身将顾溪媛搂进怀里，鼻尖萦绕着羊绒披肩细腻的暖香和粥的清甜，“不过，一辈子很长，够我慢慢学了。”
“妈要是知道你这么用心，肯定高兴。”顾溪媛环住她的腰，听着她平稳的心跳。这一刻，世俗的喧嚣都被关在门外，只有粥的咕嘟声和彼此交融的呼吸，构成一个完整而安宁的世界。
日子继续平稳向前，像一首舒缓的钢琴曲，偶尔有几个跳动的音符。
有一次，顾溪媛公司接了个大项目，连续加班快两周，回到家总是累得话都不想说。顾诺微什么也不多问，只是提前暖好浴室，泡上舒缓的精油，在她瘫倒在沙发时，力度适中地帮她按摩酸痛的肩膀和颈椎。那条银杏披肩就放在沙发扶手上，随时等着包裹住她的疲惫。
还有一次，顾诺微去外地参加一个行业峰会，遭遇大雪航班延误，滞留了一天。夜里视频，顾溪媛这边是温暖的卧室灯光，顾诺微那边是酒店房间略显冷清的白炽灯。
“这边雪真大，”顾诺微把镜头对准窗外白茫茫的一片，声音透过电流传来，带着一点思念的沙哑，“还好给你带的礼物没托运，在我包里放着。”
“人平安回来就行，谁要礼物。”顾溪媛嘴上这么说，眼睛却弯了起来。她看到顾诺微视频角落床头柜上，摆着一个小小的相框，里面是她们去年冬天在雪地里拍的搞怪合照。原来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把“家”带在了身边。
挂了视频，顾溪媛环顾这个充满了两人痕迹的公寓——玄关并排的拖鞋，沙发上纠缠的抱枕，书架上挤在一起的专业书和小说，冰箱上贴满了留言和拍立得……她忽然觉得，等待也不再那么难熬。因为知道有个人，无论多远，都正风雨兼程地赶回属于她们的家。
顾诺微回来的那天，果然从包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里面是一对小巧的银杏叶形状的香槟杯杯坠。
“看到就觉得适合你，”她眼睛里有旅途的疲惫，但更多的是亮光，“下次喝香槟的时候用。”
顾溪媛拿起一只，冰凉的金属叶片躺在掌心，很快被焐热。她想起很久以前，那条也是被体温焐热的项链。时光流转，送礼物的人和收礼物的人都没变，只是那份小心翼翼的爱，早已变得落落大方，融入生活的每一寸肌理。
年底的时候，老宅院里的那棵银杏树果然结了不少果子。父亲打来电话，声音依旧有点硬邦邦的，但内容却柔软：“果子打下来了，你妈收拾好了，你们周末回来拿？她念叨好几次了，说诺微瘦，冬天得补补。”
周末回去，母亲果然准备了一大包处理好的白果，还有那件早就织好、被摩挲过很多次的毛衣。顾诺微当场就试穿了，尺寸意外地合身，柔软的羊毛衬得她轮廓都柔和了几分。
“妈妈的手艺真好。”她拉着衣角，眼里有真切的光。
母亲看着她，笑得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合身就好，合身就好。媛媛这孩子粗心，以后你多看着她点，天冷记得加衣。”
顾父在一旁看报纸，闻言从老花镜上方瞥了一眼，轻轻哼了一声，没说什么。但吃午饭时，却不动声色地把那盘白果焖鸡往顾诺微的方向推了近了些。
回去的车上，顾诺微开着车，忽然说：“爸今天好像……没怎么挑刺。”
顾溪媛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嘴角弯起：“他呀，就是嘴硬。我妈说，他偷偷量了你留在那儿的旧西装尺寸。”
车内安静了片刻，顾诺微伸出手，紧紧握了握顾溪媛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又是一个普通的夜晚，两人窝在沙发上看一部老电影。顾溪媛蜷在顾诺微怀里，身上盖着那条银杏披肩，昏昏欲睡。电影里的男女主角正在经历分别，背景音乐哀婉。
顾诺微忽然低声说：“我以前偶尔会怕。”
“怕什么？”顾溪媛睡意朦胧地问。
“怕太好的东西不长久，怕梦会醒。”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绕着顾溪媛披肩上的流苏，“像刚认识你的时候，总觉得你像抓不住的风。”
顾溪媛清醒了些，在她怀里转了个身，面对着她，手指抚上她微蹙的眉心：“那现在呢？”
顾诺微抓住她的手指，放到唇边吻了吻，眼底映着电视屏幕明明灭灭的光，却异常坚定：“现在不怕了。因为知道你不是风，是根。和我盘根错节地长在一起了。”她顿了顿，声音更柔，“拔不掉了，也不想拔。”
顾溪媛没说话，只是凑上去，用一个绵长的吻封住了她的唇。
电影里，男女主角历经磨难终于重逢，在绚烂的烟花下拥抱。巨大的喜悦背景音充满了整个房间。
但她们谁也没去看屏幕。
窗外或许有风掠过，或许没有。公寓楼下的那排银杏树，叶子早已落尽，正沉默地积蓄着力量，等待下一个春天的萌发，等待下一个秋天的绚烂。
而室内的灯温暖地亮着，香薰机吐出最后一缕带着银杏清香的暖雾，无声地融入这漫长而安稳的夜晚里。
她们早已不需要绚烂的烟花来证明什么。最深切的拥有，往往就藏在这些看似平淡、却充满了回响的日常瞬间里，细密地编织着通往未来的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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