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带着一个人从这往下跳下去,江水巨大的浮力或许可以让她们保住性命,待魔离去,她再回到楼中还能找回昭事录。
……
那现在楼里的其他人怎么办?
……她救不了他们。她本身就没办法救那么多人,生死有命,她不是圣人。如果今天她死在这里,可能就再也回不了家。
燕虞放下了画符的手指,她把匕首放回了怀里,眼珠定定的站起身来,她的瞳色本就极黑,此时更为空旷,黑黝黝的看不到情绪。
她已经移到了窗边,她偏纤弱的身体对于庞大的魔来说像是一只蚂蚁,她细小的动作没有影响到它,那只魔背对着她们仍在戏弄人取乐。燕虞的腿已经攀上了窗棂,她的眼睛缓缓转了一下,想起了容儿。
容儿再次看见了燕虞,她仍然很冷静,甚至冷静的有些古怪,她没怎么解释,只是对容儿说:“跟我走。”
燕虞牵住了她的手,那只手与她比起来相差不大,牵着她时却有一种无名的禁锢,从这个角度看,燕虞纤长的睫毛包裹着好看的瞳珠,此时更像是一个无机质的宝石。
两人来到了花窗,燕虞松开了一直握着容儿的手。看着外面涛涛的江水,容儿明白过来,她这是让自己跳到江里逃生。
容儿被燕虞带着攀上了窗框,正待往外一跳,二人身后的魔却发现了她们。它已经对躲猫猫的游戏厌倦,回过头来发现身后送上门的两个猎物,它蓄势待发,准备犒劳自己。
燕虞感到身后的风紧凑了起来,几乎要让人窒息,一条腿已经在外的容儿却瞳孔一缩,伸手用力把她一推。
“姐姐小心!”容儿尖利的叫喊声中,一股黑云直冲向花窗的位置,巨响冲天,黑云冲破了花窗,在那里留下了一个几人大的豁口。
燕虞和容儿双双摔向两边,两个食物都就在眼前,浓雾一般的怪物像人一样左右巡视两边,在两人之间打量,缓缓把身体侧向了容儿。
燕虞太熟悉这样做的意味,相比于燕虞,更加瘦弱的容儿明显更好被猎取,魔有着更偏向动物的本能,使它更乐于向更弱小者挥刀。
几乎是同时,魔袭向容儿的方向,燕虞飞扑过去,从它那宽大如掌的黑雾下抱住了容儿,两个人滚作一团。魔物没想到自己看准的猎物被人生生从手下给夺走了,燕虞看穿了它的举动更令它生气,它卷起满地的碎瓷片和木屑,尖锐的一头对准了抱在一起的燕虞两人。
燕虞没打算跟它继续纠缠,她看准那个大窟窿,抱紧容儿往下一跳。谁料原本在她怀里一动不动的容儿忽然扣住她的手腕挣开了她的怀抱,她尚未看清她脸上是何表情,怀里被塞进了一样东西,容儿的身体从那个大窟窿里掉下高楼,黑云携着锐器与她一同涌了出去。
燕虞听不清究竟有没有落水的声音。
她看向怀里,容儿趁乱给她塞的东西正是昭事录,装着它的布袋的革带从中间断掉了,外面沾着一点不知道是谁的血。
应该是她抛下她,摸到大魔旁边准备画符时,容儿偷偷回去路上帮她捡的。怪不得刚才回去找她的时候,她看见她身后好像有什么东西。
燕虞说不清自己怎么摸出的匕首。她身边金光环绕,被刚才分了心的魔注意到她的举动早已为时已晚,金光刺的它身上的黑雾逸散,无数金色的符文在空中化出一个奇怪的图案,燕虞漆黑的眼瞳渐渐溢满金华。
白光一过,魔消失了。
燕虞身上的金光慢慢散去,昭事录回到了她的手上,高楼上忽然出现了一个人,他戴着古怪的高帽,穿着一身略显宽大的衣袍,袍前碧绿的一串翡翠项链格外引人注意。
他交握着手,居高临下的看着下面惊恐的客人们:“各位贵人不要惊慌,刚才这些只是本楼为大家准备的一场奢华幻戏,由人鬼匠师精心制作的压轴戏目!”
幻戏?
“不信诸位请看,本楼已重新恢复原样,刚才在戏中受伤的也皆是我们聘请的人。”
燕虞听及此言蓦地转头,高楼下,那个她亲眼看着在她身边咽气的男子正活生生的坐在桌前,正端起杯子,笑着向楼上的人举杯。
楼里的一切都已经恢复原样,小二微笑着给客人端上新鲜的菜肴,斟上美酒安抚着客人。受了惊的人们反应过来,看见刚才死去的人都好端端的坐在身旁,乐伶又拉起了乐奏,人们受了惊的心在这样的环境里渐渐安放下来,面前菜肴的味道显的更加让人垂涎欲滴。
一派祥和里,刚才的一切恍然如梦般。
“此次的幻戏确实太过惊险刺激,吓着了诸位贵客,我特意为贵人们奉上天宫佳酿,供各位贵客开怀畅饮!”
楼下一阵欢呼如潮,燕虞见那人朝自己走来,他身后的人还想要上前,他抬起手制止。
燕虞转头冷冷的看向旁边的窟窿,外面微凉的江风一股脑的从洞里灌了进来,吹动她披散的长发。菩清源捡起一旁沾了灰的红色发带,抖了抖,笑吟吟的递给她,“贵客,您是修者吧?”
燕虞蹙了下眉,没有接话。
那人没觉得冒犯,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本楼今日准备的幻戏诡谲,不免有杂乱的东西混了进来。幸而贵客仁者仁心帮助小楼解决了麻烦,本人心里实在感激。”
“请贵客近日就在本楼住下,菩某必以美酒佳肴招待,聊表心意。”说罢,他挥挥手,身后几人先前走近。
燕虞接过了发带。
菩清源开怀大笑,让人送她到楼上歇息。燕虞走前转过身,看见菩清源走动间一晃一晃的翡翠吊坠发出幽绿森冷的光芒。
————
说是款待,实为囚禁。送燕虞上楼的几人走后,她走过去推了下门,两扇木门向外开去,发出“咔嘣”一声之后,就再也推不动了。
这样细的门缝,连一张纸条都塞不出去。
燕虞又在房间四处走动看看,客房可以看得出是上乘,装饰得宜,空间宽阔,房间两面都有装两扇小窗,可惜也是一样,全都被封死了。
她看着封死的窗棂,像是透过这些木架与砂纸,望见了外面的涛涛江水。
不知道那个小丫头有没有落到水里,落水后又能不能得救。
想到这里,燕虞其实没有太多的担忧。源于现代良好的社会道德规训以及同类之间的亲近本能,她没有办法看见一个人在她面前被魔杀害而见死不救。
但按实际来说,这个小丫头每次都出现的很诡异,来去匆匆,巧合的在每个紧要关头出现,又在事情结束前退场。
她的身份始终存疑,如果她没有在楼下碰见她,在那种束手无策的情况下,她不会再管那只魔物。
而且她总觉得……那个小丫头性命无虞。
——并且还会再次出现在她身边。
燕虞把落在脖子里的发丝晃了下去,无意瞥见左边立着一面菱花镜,镜子里站着一个发型乌糟,衣裳凌乱的姑娘。
她这才发现她的头发和衣服都被那怪物搞的狂风吹得乱七八糟,衣服下摆不知道在哪里勾破了,活像一个乞丐。
想到她刚才就这副模样气定神闲的跟赛神仙的掌柜说话,面上少见的一赧。
她的发带被顺手放在了妆台上,她干脆坐了下来,一边重新挽着发髻一边继续发呆。
话说她在楼里闹了这么久,都不曾看见燕池羽的身影,不知道是他脚程比她稍慢还未到这,就先给她稍了消息,还是他早已到了,却有意不出来跟她会面?
燕虞觉得第二种不太可能,她真有什么事情,他也要跟着遭殃。他们两个互相伤害还能回溯重开,换其他人来对他们两个其中一人刀剑相向,指不定两人就一起一命呜呼了。放任她处于那样危险的情况下却不干涉,燕池羽又不是活腻了。
两个人就像上了个双向保险。要是燕池羽有生命危险,她一定冲的比他都快。
燕虞胡思乱想,总觉得在不自觉的一步步走向未知的危险境地,而她自打一出城就被人盯上了。
她绑好发带,一抬眼被自己给吓了一跳,她一心二用,导致这个发髻梳的十分随性——一边环髻大,一边环髻小,发带松松垮垮的系在后面,左边的环大如银盘,右边的环又似葡萄一般小的可怜。
她飞快的又给拆了,最后只是把她乱糟糟的头发梳顺,拢成一束,用发带系了。
燕虞转身躺在宽大的拔步床上,软烟的罗帐子柔和了透过纱窗倾泄进来的光,燕虞把脸埋在了软和的团丝被里,柔软的触感极大的取悦了她,使她真的开始发呆。
“扣扣。”
燕虞没有反应,房间安静了会儿,那道声音又响了起来,这次力道明显重了很多。
“扣扣———”
“?”燕虞趴在被子上抬起头,随后惊恐的发现这道声音好像发自她的床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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