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会应战吗?”燕凝问。
虽然她和将军只有一面之缘,但她觉得他人应该不错,不希望他输掉。
当然她也不希望公孙暮会输,她一定比常人付出了更多代价才走到这里,说不定这乖僻的性格也是受其影响。
卢适也在思索这个严峻的问题,以自家将军那个说一不二的性子,有人上门来讨教,肯定会认认真真全力以赴地回应。万一打得两败俱伤,可就得不偿失了,他暂时还不想换一个上司。
排除这个因素,他对这场当世无双的较量还是挺感兴趣的。
“可是将军眼下不在府里,不知何时回来。”
“我可以等。”
“喂,那就是剑客公孙暮。”
“真的假的?不就是个小姑娘吗?”
“哎呀,买错盘子了,我居然鬼迷心窍,觉得将军会输给她。”
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卢适不耐烦地把门一拉,贴在门上听八卦的士兵们齐齐摔了进来。
卢适居高临下瞪着他们:“这么闲就去把马厩扫了。”
一小兵讪笑:“嘿嘿,这不是想看看是谁不知天高地厚,来挑战将军大人么……”
“让开,你们这群只会看热闹的。”
一名武官用脚拨开地上倒着的士兵们,径直走到卢适面前,正眼都不瞧燕凝和公孙暮两个。
“卢先生,你不会真的要让将军和她进行比试吧?我玄策府可不是街边武馆!”
卢适摊手:“难道你愿意冒着得罪兵部尚书的风险,甩脸子给他的千金?要是来年朝廷给羌州的预算出岔子怎么办?”
燕凝猛地回头看着挂在自己后背上的猿猴型女子,对她的认识又刷新了一层。
“这有何难。”那武官自信满满,“不必将军亲自出面,我来打败她,让她灰溜溜回家去绣花,不就成了?”
“轻敌,骄兵必败。”卢适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别怪我没提醒你。”
武官依旧不以为然:“哼,依我看,公孙暮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击败武举人,是人家不肯逞一时意气而断送一生仕途;战胜大内高手,也是为了卖她爹几分薄面。”
“梁教头说得好!让她尝尝我们玄策府的厉害!”
“对,打得这些中原纨绔哭爹喊娘!”
“欺负人?恶霸欺负人?”公孙暮拼命往燕凝身后缩。
梁教头不满地挥舞拳头:“饭可以乱吃,话不要乱讲!这是堂堂正正的对决,除非你自己怯了,哈哈!”
燕凝安慰地拍拍她的手:“他们不会欺负你的。”
公孙暮抖抖索索地从燕凝身后探出半个脑袋:“他不是崔驰。”
梁教头气不打一处:“嘿,你还挑三拣四的!”
卢适道:“你要挑战崔驰,就必须先打赢他才行。”
“杂鱼?”她歪头。
众人纷纷拦住:“梁哥,算了算了,等会好好教训她。”
“真拿你们没办法。”她大度地站起身来,肚子却又响亮地叫了一声,顿时满室寂静。
她羞赧地抠抠脸:“肚子饿了,快点打完吧,我还要和阿凝去吃饭呢。”
她甚至不要求填饱了肚子再比试。
梁教头在玄策府颇有资历,何时被人如此视若儿戏,一张方脸涨得黑里透红,拽着公孙暮的斗篷就往练武场去。
卢适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燕凝呀燕凝,但凡有你在,我就不缺消遣喽。”
这场预期之外的比试迅速传遍了玄策府,练武场里外围了不少观战的士兵,甚至惊动了李长史,虽然他再三呵斥不许围观,但怎么赶也赶不走,最后连他自己都以监督的名义留了下来。
他甚至还记得燕凝,对她吹胡子瞪眼地责备:“我就说你是个麻烦精,要不是你把她带来,怎么会有这种荒唐事!规矩何在?纪律何在!”
梁教头取下架子上的训练用长枪,摩拳擦掌,志在必得。
对面的公孙暮双手垂立,眼睛无神,显然又开始发呆了。
负责裁判的是石海,他上前一步:“公孙姑娘,玄策府规定不能使用自己的兵刃,请去那边的架子上挑选趁手的武器。”
“好吧。”她把剑解下,小跑过来交给燕凝,“这是阿砍。”一路小跑回原位。
“不拿武器了吗?”
“这样就好。”
“难道你除了会使剑,还擅长拳掌功夫?”
她摇摇头:“不会哦。”
梁教头脸上更挂不住,这丫头实在气焰嚣张,居然连武器都不用,就想打倒他!
“要不要来打赌,你猜哪边会赢?”卢适凑到燕凝身边。
玄策府严禁赌钱,但士兵们私底下偷偷地会以活计或者物品来赌,只要不太明目张胆,上面也会睁只眼闭只眼。
燕凝毫不犹豫:“当然是阿暮。”
“我也是。”卢适惋惜,“打赌不成立了。”
场地中央,石海高高举起一只手,众人安静下来。
“开始——!”
梁教头长枪一抖,雷霆般向公孙暮攻去,她摇摇晃晃,左支右绌,看得人直捏汗。
但不知为何,长枪就是无法命中她那破漏百出的闪躲。
梁教头心想可不能败在这样一个小姑娘手里,否则今后颜面何存,愈发着急,枪出如龙,势如骤雨。
“梁教头好枪法!”
“梁哥给她点颜色!”
燕凝攥紧衣袖:“这可怎么办呀,她都还不了手!”
卢适冷眼道:“梁教头败局已定。”
对付公孙暮这种以静制动的类型,越急躁就越落了下风。
忽然间,公孙暮的身影如鬼魅般闪到梁教头身后,取下背上的包袱,握住一端,另一端是沉甸甸的银子,如同一把流星锤,照着梁教头的后脑结结实实地甩了一下,他甚至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就一下被敲翻在地,晕了过去。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哈哈……哈哈哈哈!”卢适突兀的大笑打破了沉默,“被钱砸晕的,古往今来或许他是头一个!哈哈哈哈!”
“太好了!”燕凝高兴地冲到公孙暮身边,“你没受伤吧?”
她乖巧地抬眼:“我没事。”
就好像求夸奖的小狗一样,燕凝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她立刻高兴地蹭了蹭她的手掌。
“你不宣布结果么?难道玄策府是出尔反尔的?”燕凝催促石海。
他不情不愿地宣布:“公孙暮,胜——”
……
“然后她就跟我回来了,卢先生也说这样比较好。”燕凝终于说完了这段跌宕起伏的故事。
仞山神色复杂地俯视桌上闪闪发光的银两,没想到它们还有这样丰富的内涵,不仅有大漠的风沙,还有一个玄策府教头破碎的自尊。
“阿暮,别怕,他是仞山,不会伤害你的。”燕凝哄着怕生的公孙暮和仞山打招呼。
她伸出一根手指颤颤巍巍指向仞山:“他有凶巴巴的大鸟,戳得我好痛。”
……这姑娘的说话方式得好好改一下了。
仞山扶额:“洞云以为你是小偷。”
“我真的付过钱了。”她委屈。
“可能被沙子埋住了,这事就揭过吧。”燕凝打圆场。
她看见好端端摆着的布老虎,跑过去一把搂住:“阿剁,你在这里呀!”
“机会难得,不如趁现在一起来尝尝酿好的沙棘果酒。”
燕凝突然想起来这一茬,从角落阴凉处拿出陶罐,抠掉泥封,倒进三个小碗里。
三个人凑在蜡烛前看三碗果酒,碗中橙黄的液体在烛光下泛起阳光般的色彩,看上去……就像橙汁。
燕凝咽了口口水,考验她酿造水平的时刻到了,希望这东西别和仞山的迷之发酵物一样难喝。
她谨慎地抿了一口,没尝出什么味,又含了一小口,混合着酒精的酸甜味在味蕾间弥漫开来。
公孙暮不像燕凝那样细品慢嚼,直接仰头一口闷,立刻便说道:“好喝。”
……你根本不知道是什么味道吧。燕凝腹诽。
仞山是不会说谎的,她转向那边,忐忑地等着他的反应。
他喝得也很快,只剩下了小半碗,燕凝做了个请的手势,他才发表意见。
“这是酒?”
燕凝的头砰地一下往前砸在桌子上。
“北地冬天多饮烈酒暖身,这种清甜甘润的果酒在中原应有销路。”
她猛地抬起头来。
“你若不放心,明天再让其他人尝尝。”仞山建议。
“嗯,说得也是。”
两个女孩子歇在一处,燕凝上次和谁一起大炕同眠还真是上辈子那么遥远的事,因此觉得非常新鲜。
公孙暮一直抱着布老虎和她的剑,布老虎就罢了,抱着剑睡觉多危险,燕凝劝她放在一边,她摇摇头:“阿剁和阿砍是一对好朋友,就像阿凝和阿暮一样。”
她的大眼睛望向燕凝:“路上好多人和你打招呼,你还找到了夫君。看到阿凝有这么多朋友,我就放心了。”
燕凝红着脸澄清:“仞山不是夫君,他、他也是朋友。”
“阿凝身子弱,我很担心你能不能走完那么~那么长的路,所以我也过来了。”
燕凝默然,公孙暮的担心是正确的,甚至很不幸地应验了。
“阿凝是我唯一的朋友,我有好好遵守约定哦,你还记得吗?”
“记得、记得……”
燕凝汗流浃背,公孙暮越对她深情厚谊,她就越感觉自己是个友情小偷。
诚然,她并不讨厌她,甚至称得上喜欢,但她和原主毕竟是不同的两个人。公孙暮在她身上寻觅故人的影子,最后还是会发现什么都找不到,给她这种希望实在太残忍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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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浊酒饮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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