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煜晚自然不会让牧清晏一直陪着自己闲逛，主动劝道：“公司有急事你就先去忙吧，我自己随便逛逛就成。你待会儿处理完了再来找我。”
牧清晏没接话，而是神色复杂地盯着他看了几秒。
商煜晚被他盯得心里直打鼓，刚张嘴想说点什么，牧清晏就贴在他耳边温柔地低声道：“你先呆在这儿别动，我一会儿让梦幻过来，他会陪着你去赵宏阳工作的地方看看。等我处理完那边的事就来找你。”
说完，他低头在商煜晚的唇上落下了一个轻轻的吻。
商煜晚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下被人亲，脸刷一下红到了耳朵根。
被秀了一脸的老钱尴尬地咳了两声，催道：“牧董，我们赶紧过去吧。大家都在等着您了。”
牧清晏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松开一直紧握着商煜晚的手，转身走了。
虽然钱亦儒心里依旧对商煜晚有诸多不满，但还是对他不卑不亢地客气道：“失陪了，未来的董事长夫人。”
商煜晚顿时不能忍了。
艹！这个老钱记仇为什么要记在他身上？！什么夫人？他才不是夫人！牧清晏才应该是夫人好吧！
商煜晚气得头顶直冒白烟儿，急得在原地转圈圈。他是时候该好好思考一下，如何才能澄清自己的家庭地位了。
正琢磨着，他的视线忽然被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商煜晚立刻警觉起来，闪身藏到一棵离他最近的六棱形石柱后面。
这层楼的窗户全部都是落地窗，而他刚才正好站在最宽的那一扇前。
他向窗外望去，如同一只正在捕猎的鹰，目光敏锐地搜索一切可疑之处。
楼下广场上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引起了商煜晚的注意。那人面对他的方向，坐在一张造型优美的长椅上，微低着头，不知在做什么。
由于距离实在太远，再加上那个人戴了顶渔夫帽，商煜晚实在看不清他的长相。
但他的直觉告诉他，刚才那一闪而过的光，就来自这个奇怪的男人。
商煜晚刚想用自己腕机内置的高倍望远镜摄像头去拍那人的脸，那人突然起身朝着背对着他的方向离开了。
他默默放下胳膊，安慰自己闪光只是错觉，男人也只是普通路人，可心底的疑虑却难以抑制地越来越深。
其实，他早就发现最近身边的人都在‘刻意’关注他的动态。
从他大哥大夜里联系他让他回家，到周局拿着他的体检报告以休息为借口让他停职，再到突然出现，恨不得天天黏在他身上的牧清晏。
商煜晚说不出他们的行为之间有什么共通之处，但他总有一种他们在保护他的感觉。
他一个武力值满级，全国警队各种格斗大赛常年冠军，配有真枪实弹的刑警，就算有他之前办的案子里有犯人出来后想打击报复他，他自然也是不怕的。
真不知道他们在紧张什么，还是这一切只是他想多了。
“夫人您好，梦幻竭诚为您服务。”
一道低沉好听的男声打断了商煜晚的思绪。
商煜晚一回头，就见一个浓眉大眼，长得十分好看的男人站在自己面前，毕恭毕敬地向他伸出右手。
原来这位就是梦幻，怎么看起来是个真人，不像AI呢？
他回握住梦幻的手，客气道，：“您好，梦先生。刚刚清晏说您可以陪我去Future Bioengine看看，我们这就过去吧。”
对方手掌温热，力气很大。商煜晚更加确信他是人类不是机器了。没有哪家AI是热乎的，除非过载了…
他偷偷上下打量着这位梦先生，心里觉得奇怪：牧清晏还真找了个人类来当助理，而且这人的名字似乎有点中二……
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为什么也叫我夫人？！都说了，不是夫人！不是！
当然，梦幻无从知晓商煜晚此时内心的呐喊。它面带微笑，毕恭毕敬道：“是的，夫人。主人要求我从今天开始服从您的命令，陪伴在您的左右。您需要去哪儿或者做什么和我说一声即可。梦幻将竭尽全力满足您的需求。”
商煜晚一愣，眉头微皱：“你叫牧清晏主人？”他瞬间联想到了什么少儿不宜的东西。
梦幻正色道：“是的，今日之前，主人是超仿真AI梦幻唯一的主人。”
商煜晚一脸震惊。
这个梦幻居然是AI？？？这年头AI都能做的跟真人一模一样了？？？
从外貌，声音，体温，到肢体动作，谈吐举止，要是它自己不说，谁能知道它竟然是个机器人？
商煜晚了然地点点头，又忽然想到了什么，神色尴尬地挠挠下巴：“噢，对……那个，梦幻啊，以后不要叫我夫人了，行吗？”
梦幻露出一个微笑，像是早就知道他会这么说，干脆地答应道：“好的。主人说，如果夫人不想让我称呼您为夫人，那就改称您为主人。”
主，主人？？？这还真是一个‘惊喜’接着一个‘惊喜’……
“啊，那个……”商煜晚心一横，主人就主人吧，总比夫人强，“行吧，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吧。我们现在出发去Future BioEngine？”
梦幻立即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好的，我这就带您过去。”
两人来到了Future BioEngine所在的E栋50层。梦幻在前面领路，时不时回头给商煜晚介绍这家公司的情况。
Future BioEngine全部的办公室和实验室，在REX五角星大楼E栋50层至55层。厂房则全部在洛鹤省西隆市的地下城中。
他们现在所在的区域正好是这家公司实验室所在的区域。
透过透明的防弹玻璃墙，站在外面的人可以对实验室里的情况一览无余。
一群身穿白大褂的科研工作者在一些或大或小的仪器前各自忙碌着，还有一些人三三两两地站在一起，对着面前的虚拟屏讨论着什么。
商煜晚随口问道：“哦？厂房为什么都在洛鹤省？我还以为都在华中省。”
梦幻微仰着下巴，语气颇为得意：“主人做了详细的计算，最后结论是厂房建在洛鹤省的地下城成本最低，于是就选择了那里。”
“噢，这样。”商煜晚点头附和着，心里却在估量，就算在华中省建十个厂房，也不比在REX租个一层楼贵个多少。
一圈逛下来，商煜晚发现Future Bioengine的规模对于一个刚刚成立的公司来讲并不算小，甚至算是条件优渥。
梦幻道：“主人，主人说您可能想与公司CEO会面，我已经为您邀约。她现在正在55层小会议室等您。”
牧清晏还想得挺周到。商煜晚默默给自己的小男友记了一功，随梦幻去了小会议室。
一个三四十岁，打扮非常职业化的女人正坐在会议室圆桌的主位上。她身边还站着一个个子不高，有点发福的中年男人。
女人见到商煜晚推门进来，立刻站起身热情地过来迎接：“商队长您好，我是Future BioEngine的首席执行官，高佳纯。这位是我们的财政总监焦建恩。”
商煜晚和两人礼节性地握了手，正色道：“高总，焦总，我这次来的目的想必二位已经知道了。”
“是是是，牧董特意和我们交代了，说您今天过来是想……”高佳纯刻意压低了声音：“是想问问赵宏阳的事。”
说完，她客气地请商煜晚先坐。
“没错。”商煜晚拉过一把椅子，就近坐下：“不过我这次来，不仅是想问与赵宏阳个人相关的事。我更想了解一下他所承接的那个项目，还有这个项目和光惠未来集团之间的关系。”
高佳纯在听到“光惠未来”这四个字时，表情明显僵硬了一瞬，：“没问题，牧董交代了，只要是商队长问的事情，我们一定要知无不言。”
商煜晚满意道：“好，那么我们先从赵宏阳这个人开始聊起。您二位平时和他接触多吗？公司的同事对他评价如何？”
高佳纯面露难色：“赵宏阳只是某个实验室的负责人，平时和我们接触比较少。我对他印象不太深，只记得他应聘入职时候的事。”
她顺了顺自己的长发，不紧不慢地道：“我们这虽算不上什么大公司，但也是在MS集团名下的。
公司里和赵宏阳一样的实验室负责人差不多有五六十个，我和老焦也只有在公司例会上能和他们见见面。”
一旁的焦建恩忙不迭地点头附和。
高佳纯注意到商煜晚皱起的眉头，抿了抿嘴唇：“不过，我们虽然和他没什么私人来往，但知道他平时工作是很认真的，交代的任务基本都能完成。
虽然结果有好有坏吧。平时的实验室进度报告他也都是按时交。怎么说呢，他来公司这几年，虽然没有什么大的贡献，也没犯过什么错误。就，挺普通的一个人。”
商煜晚问道，：“我很好奇，作为实验室负责人，或者说作为科研骨干，如果他一直表现平平，是如何在你们这种急需研发高精尖新产品的公司待到现在还没有被辞退的？”
高佳纯掩嘴笑了笑：“看来您是不太了解科学研究啊。科研的不确定性实在是太大了，我们把他招聘进来不过几年而已，没有为公司创作出什么经济利益实在是太正常了。
我也是做科研出身的，一个课题，五六年，甚至是十几年没有任何进展都是有可能的事。所以我们是不会因为某个实验室负责人在三年内没有创造出出色的成果就把人辞退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我们也不养闲人。实验室负责人需要为自己的科研项目申请经费。他在拿到光惠的那个项目之前，处境的确是有些危险。”
高佳纯像是想到了什么，没再继续说下去。她叹了口气，感叹道：“我们谁也没想到，他真的能成功。”
商煜晚剑眉一挑：“你的意思是，他拿到这个项目是在你们意料之外？”
“没错，当时还有另外两个Future Bioengine的实验室也参与了竞标。
由于那个项目不只是一个单纯的实验课题，还和后期产品的制造关联在一起，所以，它没有走“全球科学实验项目申请通道”，而是由‘光惠未来’公开在社会上竞标。
项目前期的资金非常丰厚，参与项目的研究人员福利也是非常好的。万一做出成功的样品，有‘光惠’这么大的集团当靠山，生产出来的产品也不怕没有销路，
当时参与竞标的实验室非常多。这么说吧，基本上全世界做仿生机械器官的实验室，包括‘光惠’自己的几个仿生生物机械实验室在内全都参与了。”
高佳纯慢条斯理地抿着助理AI刚送来的热茶，续到：“我们一开始只是想去凑凑热闹，长点经验而已。毕竟我们这个公司是刚刚起步，集团主要的几个核心公司又没有做过仿生机械器官。
其实最开始，牧董把Future BioEngine的研发方向定为仿生机械器官，董事会的各位董事都是不同意的。
仿生机械器官相较于人工培养器官的劣势非常明显，所以现在这个领域已经越来越不景气，很多实验室都关门或是改了研究方向，公司也大多不愿意开发相关的产品了。董事会认为这个时候开一家做这个方向的公司等于浪费资源。”
“那你们牧董为什么坚持要把Future BioEngine的研发方向定位为仿生机械器官呢？”
高佳纯尴尬地摇了摇头：“这我就不太清楚了。但我知道当时董事会的人和牧董争论了许久，最后也没能改变牧董的意思。”
商煜晚问到这里心中的疑惑只多不少，：“既然这个领域已经如此不景气，为什么光惠集团的人要突然拿这么一大笔钱出来做这个项目？而且还是在社会上公开招标？
肥水不流外人田，如果这个项目真的有利可图，那为什么他们不自己内部消化，而是向全世界公开招标？”
高佳纯没想到他的问题一个比一个犀利，嘴角抽搐了一下：“这个，具体情况我们也不太清楚。开始我们也是有些疑惑的，但毕竟这个领域的产品还是有一些利益可图的，有投资也是正常的事。至于公开招标么，这是光惠一贯的作风罢了。”
“一贯的作风？怎么说？”
高佳纯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抹不屑，：“惠先生一直是秉承着科学研究无国界，无利益，无止境的三无准则在经营光惠。惠先生眼中一切以造福人类为先，自己集团的利益不如人类和医学的未来重要。所以，即便是他们集团发起的项目，一贯也都是面向全世界开放申请的。”
商煜晚听出了高佳纯话里的阴阳怪气，这事儿似乎变得有趣起来了，：“看来高总对光惠和惠先生有着独到的见解，可以与我分享一下吗？”
高佳纯愣住了，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失态，随即用力地摆摆手，挤出一个极其不自然的笑容：“不不不，光惠是我们很好的合作伙伴，惠先生又是牧董的好友，我怎么敢对惠先生有意见。”
商煜晚笑意更浓，嗯，看来不仅是有意见，而且意见还挺大。
再追问下去也不会问出什么来，商煜晚干脆转移了话题：“刚才你提到，除了赵宏阳的实验室外，你公司还有另外两个实验室申请了这个项目？”
高佳纯暗自庆幸商煜晚没再追问下去，忙道：“是的是的。我说过，最开始我们没觉得能拿到这个项目，即使拿了，也不会是赵宏阳的实验室。”
“哦？为什么这么说？”
“呃，有几方面原因吧。首先那两个实验室的研究方向是仿生机械胃，而赵宏阳实验室却是研究仿生机械臂的。研究方向不契合，我们都不赞同他去申请这个项目。
毕竟申请也是要交申请费的，虽然不贵，我们也不想浪费这个钱。毕竟，公司已经有更好更对口的实验室申请这个项目了。”
“再者，那两个实验室的PI都比赵宏阳在仿生机械领域更有名望，也更有实力。
赵宏阳之前不是做仿生生物机械研究的，他之前是研究昆虫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居然转了领域，而且跨度如此之大，挺让人惊讶的。”
高佳纯撇了撇嘴：“还有就是……就是刻板印象吧。这些年除了公司为他实验室申请到的项目和经费，他自己一个也没申请到过。大家都认为他这次也是去打个酱油而已。”
“据我所知，Future BioEngine成立至今只有三年，而赵宏阳也是三年前入职的，也就是说他是你们招募的第一批科学家。
你们公司背靠MS集团这颗大树，前途不可限量，首批招聘的时候竞争一定非常激烈。我不明白，以赵宏阳这样的资历，是如何被你们招聘进来的。”
高佳纯无奈地扯了下嘴角：“这个，具体原因我也不是很清楚，虽然我的确是招募第一批科学家的主要负责人……
不瞒您说，我当时其实是想淘汰他的。但牧董认为机械臂研究不仅可以应用于临床，还可以应用于人工智能，况且他还是当时唯一一个机械臂领域来应聘的，这才让他留了下来。”
“你的意思是，三年前是牧清晏特意让他留下的？”
“嗯，差不多是这个意思。新公司首批招聘面试，牧董向来都是会亲自到场把关。
我依稀还记得，面试的时候他话很少，只是看着，不会提问，也不给评价。
但面试完赵宏阳，牧董就跟我们说他还挺有意思的，可以留下来看看。”
25度恒温的房间里，一股冷意涌上心头。商煜晚的心被疑云笼罩。他看不清牧清晏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更看不清他们未来的路将会去往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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