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禾在烟雨楼里又装模作样地待了两天,期间多次询问林熙到底什么时候可以放他走,得到的答案却都是“再等一等”。他实在是等不下去了,挑了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趁着守卫“不注意”,从烟雨楼后院的墙翻出去了。
他一离开,烟雨楼的飞雀队便悄无声息地跟上了他,与此同时,跟着他的还有另一队人马。
“‘月黑雁飞高,彭禾夜遁逃’,遗松,你说我这首诗改的怎么样?”[1]
“不怎么样,卢将军的传世名作被你改成打油诗了都。你说刺客真的会在这里动手吗?”
林珩景想了想,回道:“我勘探过这里的地形,有山做隐蔽,有水来掩盖尸体冲刷血迹,一路上只有这里是最适合刺杀的。”
“但愿如此。”
早早埋伏在彭禾回乡必经之路上的两人,没有一点即将面对大战的紧迫感,甚至还有心思在这里你一句我一句编排别人取乐!
他们身后埋伏着的一众飞雀:到底是艺高人胆大啊……
眼瞅着月亮逐渐升到中天,林子里的湿气也越来越重,林熙也察觉到自己体内的寒毒在隐隐做祟,只好强忍着咳嗽,从袖子里拿出一瓶药,倒在手里又吃了一粒。
见状,秦阙担心的眉毛都皱到一起去了,用只有他们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说道:“你身体不好,何必来受这个罪,在家等我好消息就是了。”
林珩景将他冰凉的双手放到秦阙手中,暖流瞬间侵袭了他的四肢和大脑,他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与可靠。
“总得亲自来看看才能确定到底谁是凶手。我答应你,我就在林子里埋伏着,不与人打斗。”
得了他这句保证,秦阙才勉强放下一半的心,注意力重新放回眼前的马道上。只有左手偶尔传回来的凉意,时时刻刻提醒着他,让他不会忽略身边人的存在。
秦阙是从斥候营里提拔上来的,侦查能力算得上一流,光是听扰乱的风声,他就能猜出刺杀他的到底有多少人。
还好,不到十人,他们烟雨楼也刚好十个人,算是势均力敌。
他抬手做出“准备迎敌”的手势,等彭禾和他偷盗的马一起出现在他们视线中时,那一队鬼影便开始行动了。
这个地方果然是最好伏击与刺杀的地方,埋伏在高位,可以看清底下的一切东西,在他们出拳的那一刻,秦阙手中的箭也“咻”的一声飞了出去,贴着彭禾的耳朵擦过去,正中一个刺客的心脏。
他们立即反应过来他们中计了,当即便要调转马头,可烟雨楼怎么会给他们逃跑的机会。
秦阙最先冲向他们,手中桃花剑一抖,寒光闪了一下他们的眼睛,就在他们恍惚的片刻,一股强大的剑气就将他们纷纷震下马来。
一旦落马,飞雀们就立即冲上前去点他们的睡穴,整个过程他们甚至连自己的敌人是谁都没看见。
彭禾只扭头看了一眼,便继续纵马飞驰,任凭身后的刀剑声如何骇人,他的目光始终看在前行的道路上。
秦阙分了一队人去追彭禾。他是现在最重要的线索,不可以有任何闪失。
身处局中的秦阙没有注意到彭禾的举动,只当他是被吓跑了,可山坡上的林珩景却是将这一切看得明明白白。这出拳的招式太刻意了,有龙虎拳的形却无其神。
而且这几个刺客的身手太一般了,就像是刻意派出来迷惑他们的,如果这几人是烟雾弹,那么真正的杀手会藏在哪呢……?
意识到对方真正的意图,还没等收拾完残局,林熙就从山坡上飞跑下来,一下来他就牵来了两匹快马,分了一根缰绳给秦阙,说:“我们现在抄近路赶去他家,我怀疑刺杀的人不止这一波。”
他又扭头对飞雀吩咐道:“挑三个跟我走,这几个刺客中只留一个活口,带回去好好审,其余的处理干净。”
说完,他飞身上马,带着秦阙跑上一条荒草丛生的小道。这条小路是荒废多年的官道,是去小锣村最方便的路,却因为经常山体滑坡而渐渐荒废了,道中荆棘密布,甚至还有毒蛇蛰伏其中,危机四伏。
但此时的林珩景也顾不上什么荒废不荒废的了,只要能比彭禾先一步到小锣村,哪怕是刀山火海他也得去闯一闯。
马跑得飞快,在静谧的黑夜里,只能听见马蹄踏破枯枝烂叶的声音。风肆虐着,吹得脸颊生疼,可他们一刻也不能停歇,唯恐晚了一步活人就成了尸体。
他们赶到小锣村时,这里寂静无声,偶有小孩啼哭,青蛙咕叫,看上去一片和谐。
莫非是他们多虑了?
来不及多想,林熙便马上带着四人潜伏进村,仔细排查掉每一个可能埋伏刺客的地方,然后隐藏在彭禾屋舍旁的一小片竹林里,双眼死死盯着这处小院。
可他们等了许久都不见彭禾的身影,连林熙都开始自我怀疑起来:“莫非他在半道上被杀了?”
“不大可能,我派了几个人保护他的。”秦阙摇摇头,手撑在树干上思考了一会儿,“我在想,他是不是压根没想回这里?”
一石激起千层浪,林珩景恍然大悟,右手重重锤向那颗无辜的樟树,树叶纷纷洒落,发出“飒飒”声。他顿觉自己还是太过自信了,居然没能玩过一只老狐狸!!!
“靠!”林熙暗骂一声,扭头对飞雀们吩咐道:“留下两个人,一旦发现彭禾的身影,立即抓住。还有一个人跟我走。”
说完,他不再多做停留,转身就走,却被秦阙拉住了手。
“先回烟雨楼罢,我之前派了人跟着他,若有消息肯定会及时汇报的。”
是了,他们不知道彭禾会逃到什么地方,这样盲目寻找实在是下下之策,到还不如先回烟雨楼,仔细审问一番那名刺客,看看能不能从他嘴中敲出来点什么。
原本还在气头上的林熙瞬间冷静下来,骑上马后一路往潮州城内赶,为了赶快回到城内,他们走的还是原来那条荒废已久的小道。只是这次的速度明显放慢了。
也正是因为他们放慢了速度,才发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线索——一枚在夜光下一闪而过的东西。
林熙路过时,只觉得路边的草丛里有什么东西晃了一下他的眼睛,鬼使神差间就下了马,径直往那片草丛走去。
他伸出手,将碍事的杂草扒拉开来,里面放着的居然是一枚极其精美的玉佩。他将它拿起来,用袖子揩去玉佩上的泥泞,上面赫然刻着一个小篆的“贺”字。
“贺?贺风竹来过这里?”秦阙也将脑袋凑了过去,仔细看看这玉佩上竟然还有一丝血迹,“贺风竹是在这里受的伤?”
“很明显是的了。”林熙的大脑飞速思考着,将目前所有的线索全部在脑海里串了一遍,“贺风竹知道了彭禾,在去找彭禾的路上受了伤,回贺府后又与谢霜倾吵了一架,紧接着第二天就暴毙而亡。”
“这么一说,整件事似乎都与谢小姐脱不了干系。”
“是啊……”林珩景眼睛微眯,定定地看着手中这枚玉佩,心里不住盘算着要如何让谢霜倾吐出真话。
秦阙往地上一瞥,又看见了一个隐匿在枯草中的物件,拿起来一看,是一支通体乌黑的发簪,应当也是贺风竹落下的。
“这支簪子会不会是谢小姐的?”
“应该是的,看来他们二人确实感情甚笃。”林熙接过来认真看了两眼,这支簪子材质上成,绝非一般人家可以买得起的,很有可能就是谢霜倾给贺风竹的定情信物。
两人一时也没有更多的头绪,只能先打道回府,打算将这些线索给雁白、汤旭二人说一遍,再决定下一步行动。
等回到烟雨楼时,天已经微微亮,按往常来说,林珩景是需要去睡一觉才有精力处理接下来的事的,但他现在没得选,必须尽快将这些线索给他们,早一天破案,他们的危险也就少一分。毕竟,如今他们在明敌人在暗,走错一步就有可能满盘皆输。
他迅速召集了雁白和汤旭,只将这枚带血的玉佩摆在他们面前,说:“这是在潮州城去小锣村的一条荒废的官道上发现的。基本可以断定,他是因为在那次打斗中负了伤,才导致在练功时气血逆行,从而走火入魔而亡。”
但这个与他打斗的人到底是谁呢?
贺风柏?不像,他要想动手,没必要大老远跑来这里。那难倒是谢霜倾吗?也不像,谢霜倾若是凶手,又何必大老远跑去烟雨楼,直接动用权利,让县令将他的死因揭过去不就行了?那只有可能是谢海州做的了。可他与贺风竹又有什么仇什么怨?他既然与贺家两个郎君关系都不错,那无论未来谁继承贺家,对他而言都没什么差距。
几个人讨论来讨论去,一个人提出个想法,另一个人又迅速反驳。整整半个时辰,连天边都有红日的边边了,他们的事情还没有讨论完。
林珩景侧手扶着额头,靠着浓茶强制自己不去犯困。可终究抵抗不住寒毒的肆虐,几人正讨论地兴头上,忽然看见他闭着眼眸,一副酣睡的模样。
雁白和汤旭见状也不好继续留在这儿打扰楼主休息,与秦阙说了一声后就准备告退。
临到门口,秦阙才嘱咐他们道:“先找到彭禾的藏身之所,迟则生变。还有,盯好谢海州和谢霜倾,这件事估计与他们兄妹脱不了干系。”
“好。”
送走他们二人,秦阙望着坐在座位上就睡着了的林珩景有些犯愁。在椅子上睡着肯定不舒服,但又不敢动他,生怕把他吵醒。
六月的岭南已经很炎热了,今晚尤其闷热,光是在房间里坐着就能捂出一身汗来。林熙便是如此,睡着睡着就被热得脸颊通红,额间冒汗,连眉头都皱起来了。
在旁边看书的秦阙注意到了他的异样,赶忙起身叫小厮拿了一盆冰块,摆在离林熙最近的方桌上,整个房间的气温瞬间就降下来了。林熙也逐渐恢复了正常。
又过了一会儿,等林熙的气息逐渐平稳下来,秦阙才将他小心翼翼地抱到床榻上,又将冰块挪过去,做好这些他才蹑手蹑脚地在林珩景身边睡下。
梦中的世界光怪陆离,时间仿佛在眨眼之间就流逝了。再睁眼时,窗外一片阴沉,雨声打在瓦片上,发出“叮”的响声。
盆里的冰块全化了,好在雨下的够大,闷热的天气褪去,只留下大雨后的清新。
床上的两人视线交汇,火焰一触即发,温柔又凶狠的覆上对方的唇瓣,毫无保留地交换心意。津液交换的声音伴着帘外雨潺潺,暧昧而温馨。
[1]改自“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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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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