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型清理者被慕言那精准到毫厘的一击带偏了方向，如同失控的钢铁巨兽，轰隆隆地撞进后方一片早已摇摇欲坠的金属支架林中，引发了一阵剧烈的坍塌和刺耳的金属扭曲声。尘土混合着锈屑冲天而起，暂时遮蔽了视线。
虽然此刻已无需再以贺昭之名伪装，但慕言依旧习惯性地在心里如此称呼他，或许是因为那最初相遇的身份更先入为主。花伶站在原地，握着长弓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他看着慕言挣扎着从地上撑起身子，脸色苍白，唇边血迹未干，那双总是冰冷的眼眸里却依旧燃烧着不屈的火焰，甚至带着一丝对他刚才愣神的不满。
“还愣着干什么？等它再来一次吗？”
那冰冷而不耐烦的语气，像是一根针，刺破了花伶心中某些坚固的东西。他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被人以如此纯粹、不掺杂任何算计的方式保护，即使对方可能只是出于“契约”或最基本的同盟道义。这种感觉陌生而强烈，让他一向运筹帷幄的心湖泛起了难以平息的涟漪。
“知道了。”他压下喉咙里莫名的哽塞，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和认真，“这次，换我来。”
他不再去看慕言，转身面向那片烟尘弥漫的坍塌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鹰隼。赤红长弓再次举起，弓弦之上，能量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凝聚、压缩，不再是分散的箭矢，而是形成了一支近乎实质化的、缠绕着炽白火焰与毁灭气息的螺旋箭！
这是他压箱底的技能之一，消耗巨大，但威力足以威胁到B级的存在！
烟尘稍稍散去，那巨型清理者晃动着庞大的身躯，从废墟中挣脱出来，它胸前的厚重装甲有了些许凹陷和裂痕，但显然并未受到致命伤。它那巨大的红色独眼死死锁定花伶，发出更加愤怒的咆哮，再次发动冲锋，速度竟比之前更快！
就在它即将冲出烟尘范围的瞬间，花伶松开了弓弦！
“咻——轰！！！”
螺旋箭矢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精准无比地射向了慕言之前指出的核心弱点——胸腔上方，靠近脊椎连接的位置！箭矢在与装甲接触的瞬间，并没有被弹开，而是如同钻头般疯狂旋转，炽白的火焰与毁灭性能量轰然爆发！
“咔嚓——轰隆！！！”
厚实的装甲终于不堪重负，被硬生生钻开、撕裂！螺旋箭矢携带着余威，狠狠贯入了巨型清理者的内部核心！
巨型清理者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庞大的身躯剧烈地抽搐起来，内部的机械结构发出连环爆炸的闷响，红色的独眼疯狂闪烁，最终“噗”的一声彻底熄灭。它如同被抽掉了所有力量，轰然倒地，溅起漫天尘土，再也动弹不得。
【成功击杀“废弃清理者·巨型号”，获得欢乐代币 x 500！】
【获得特殊材料：“破损的能量核心” x 1】
系统的提示音响起，宣告了这场短暂而激烈战斗的结束。
花伶微微喘息着，放下长弓，刚才那一箭对他消耗不小。他没有立刻去查看收获，而是第一时间转身，快步走到慕言身边。
慕言已经勉强站了起来，但身形有些摇晃，左手捂着胸口，脸色依旧难看。他刚才硬接了那一下冲撞的余波，内腑受到了震荡，手臂也受了伤。
“怎么样？”花伶的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急切，他伸手想去扶慕言，却被对方侧身避开。
“死不了。”慕言的声音有些沙哑，他看了一眼那巨型清理者的残骸，又看了看花伶，“那一箭，不错。”
这算是他难得的、不带讽刺的认可。
花伶愣了一下，随即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心底那点因为被避开而产生的小小失落瞬间被一种奇异的满足感取代。他清了清嗓子，试图维持住形象：“好歹我也是……嗯，有点实力的。”
他没有再刻意用“贺昭”的语气，而是恢复了属于“花伶”的那份略带慵懒和自信的调调，只是这份自信里，似乎掺杂了一些别的东西。
慕言没再接话，他走到一旁相对干净些的金属残骸旁坐下，开始检查自己的伤势。虎口崩裂，鲜血已经凝固，但一动就钻心的疼。内腑的震荡需要时间调息，好在没有严重的内出血。他从系统背包里取出一些基础的疗伤喷雾和绷带这是他在星光城用少量积分兑换的基础药，默默地处理起来。
花伶看着他熟练而沉默的动作，那双总是带着算计或戏谑的桃花眼里，此刻只剩下复杂的凝视。他走过去，在慕言身边坐下，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荒原上再次恢复了死寂，只有风吹过金属缝隙发出的呜咽声。铅灰色的天空下，两个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杀的人，坐在冰冷的残骸上，气氛微妙而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慕言处理好了手臂的伤口，才抬眼看向花伶，打破了沉默：“你的目的。”
他的语气很平静，不再是之前的质问，更像是一种需要确认的陈述。
花伶知道，经过了刚才那一幕，有些话必须摊开说一些了，至少是部分真相。他收敛了笑容，正色道：“我确实是因为你的潜力，以及……你身上的一些‘特殊性’而接近你。‘贺昭’这个身份，是为了方便，也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我的本名是花伶，如你所知。”
“我的背景，暂时不能告诉你太多，知道多了对你没好处。你只需要知道，我对你本人，没有恶意。”他顿了顿，目光坦诚地看着慕言，“至少现在没有。我最初的计划，确实是观察和……投资。但现在……”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语，最终笑了笑，带着点自嘲：“我发现，你比我想象的更有趣，也更……麻烦。”
慕言静静地听着，精神感知全力运转，捕捉着花伶情绪中最细微的波动。他能感觉到，花伶这番话大部分是真实的，尤其是最后那句“麻烦”，带着一种真实的无奈和……或许是一丝新鲜的兴味。
“那个娃娃，还有你的天赋，很特别。”花伶继续道，目光落在慕言身上，仿佛能看穿他的一些秘密，“它们引起了某些存在的注意，也包括我。你拿到S 评价，被悬赏，不只是因为积分，很可能也与这些有关。”
这个消息让慕言心中一凛。他早就怀疑自己身上的特殊之处会引来麻烦，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所以，你也是为这些而来的？”慕言的眼神再次变得锐利。
“部分是。”花伶没有否认，“但更重要的是，我觉得，我们可以成为真正的盟友，而不是互相猜忌的临时搭档。你的冷静、果断、潜力，还有……”他看了一眼慕言受伤的手臂和苍白的脸，“……这种出乎意料的‘傻气’，都让我觉得，你是值得我花心思的人。”
“傻气？”慕言皱眉，对这个评价很不满意。
“不是吗？”花伶挑眉，“明明实力不如我，明明还在怀疑我，却毫不犹豫地推开我，自己去挡那一下。这不是傻气是什么？”
慕言沉默了片刻，才冷冷道：“契约还在。你死了，我也会很麻烦。”
这个解释很符合他一贯的作风，冷静而功利。
但花伶却笑了，笑得意味深长：“真的只是因为这个吗？”
慕言没有回答，只是移开了目光，看向远处灰蒙蒙的地平线。他自己也说不清那一刻的冲动到底是什么。是纯粹为了契约和生存，还是……有了一丝别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因素？
见他不答，花伶也不再追问，有些东西，点到即止更好。他转换了话题：“当务之急，是恢复状态，然后想办法离开这个鬼地方。我的能量消耗很大，需要时间恢复。你呢？”
“需要时间调息。”慕言简略回答。
“那正好。”花伶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这里刚经过战斗，动静不小，未必安全。我知道那边有个半塌的建筑，看起来相对坚固，我们可以去那里暂时休整。”
他指向不远处一个由巨大金属板和混凝土块构成的、如同巢穴般的掩体。
慕言顺着他的方向看去，点了点头。他现在确实需要一個相对安全的地方恢复。
两人不再多言，保持着警惕，一前一后地朝着那个掩体走去。花伶主动走在前面探路，慕言跟在后面，注意着后方和侧翼。
进入掩体内部，空间比外面看起来要大一些，虽然布满灰尘和蛛网，但结构确实相对完整，可以遮挡来自大部分方向的视线。角落里甚至还有一些干枯的、不知名的杂草，似乎是某种小型生物曾经的巢穴。
花伶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隐藏的危险，然后从系统空间里取出两张干净的毯子铺在地上。
“凑合一下吧。”他示意慕言坐下休息。
慕言没有客气，盘膝坐在一张毯子上，闭上眼睛，开始运转体内那微弱的精神力，尝试平复内腑的震荡，同时引导着那未知序列的天赋力量，缓慢修复着身体的损伤。
花伶坐在另一张毯子上，没有打扰他，而是拿出那个击杀巨型清理者得到的【破损的能量核心】，仔细研究起来。这核心有拳头大小，表面布满裂痕，内部还残留着些许混乱的能量波动。
时间在寂静中缓缓流逝。荒原上的风偶尔灌进掩体，带来呜咽般的回响。铅灰色的天空没有任何变化，仿佛时间在这里陷入了停滞。
不知过了多久，慕言缓缓睁开眼睛，吐出一口浊气。脸色虽然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恢复了清明，内息也平稳了许多。他看向花伶，发现对方正靠坐在墙壁上，手里把玩着那个能量核心，眼神有些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有什么发现？”慕言开口问道。
花伶回过神来，将能量核心抛给慕言：“你看看这个。里面的能量结构很奇特，不像是单纯的机械造物，倒像是……混合了某种生物质和混乱的精神力。”
慕言接过核心，入手微沉，触感冰凉。他集中精神感知探入其中，果然感受到一股混乱、暴戾，却又带着一丝诡异生命波动的能量残留。这与他在冷山旅馆感受过的邪恶能量不同，更加……“人工”，更加扭曲。
“轮回乐园……这些怪物，可能不是自然诞生的。”慕言得出了结论，“它们像是被制造出来的。”
“同意。”花伶点头，“那个小丑巴基，还有所谓的‘游乐项目’，恐怕都是在进行某种可怕的实验，或者……收集某种‘素材’。”他指了指核心，“欢乐代币，或许就是这种‘素材’的凝结体，或者……能源。”
这个推测让两人都感到一阵寒意。如果整个轮回乐园就是一个巨大的、残酷的实验场或能量收集器，那他们的处境就更加危险了。
“必须尽快离开。”慕言站起身，活动了一下依旧有些隐痛的手臂，“你的能量恢复得如何？”
“七成左右。”花伶也站了起来，“足够应付一般情况了。走吧，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关于如何离开这片荒原。”
两人收拾好东西，再次走出掩体。荒原依旧死寂，但经历了之前的战斗和短暂的休整，他们的心态都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怀疑依旧存在，隔阂并未完全消除。但一种基于共同经历生死而产生的、脆弱的信任纽带，似乎正在悄然编织。至少，他们都知道，在离开这个鬼地方之前，对方是唯一可以依靠的“同类”。
花伶看着走在前方的慕言那挺拔而略显单薄的背影，脑海中再次浮现出他推开自己的那一幕。他摸了摸右眼眼尾下的泪痣，嘴角勾起一抹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真实的柔和弧度。
“慕言啊慕言……”他在心底无声地低语，“你究竟……还能带给我多少‘惊喜’呢？”
而走在前面的慕言，虽然背对着花伶，精神感知却始终笼罩着周围，自然也捕捉到了花伶那细微的情绪变化和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他眉头微蹙，心中那丝莫名的烦躁感再次升起，却不知缘由。
两人各怀心思，在这片被遗弃的荒原上，开始了寻找归路的旅程。前方的危险未知，但身后的羁绊，却在绝望的土壤中，悄然生根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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