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的路走得比来时慢了许多。商砚背着纪妄,脚步却稳得像踩在平地,偶尔遇到颠簸的石子路,会下意识地把他往上托一托,低声问一句“颠到了吗”。纪妄趴在他背上,脸颊贴着温热的衬衫,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原本因脚伤泛起的烦躁,竟一点点被熨帖成了柔软的棉花糖。
队伍里的喧闹渐渐落在身后,只有山风伴着两人的呼吸声。纪妄能感觉到商砚脖颈处的皮肤微微出汗,便伸出手,用袖子轻轻替他擦了擦。指尖触到的地方温度滚烫,商砚的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声音带着点笑意从胸腔传来:“别乱动,痒。”
纪妄立刻收回手,乖乖地把脸埋回去,耳朵却悄悄红了。系统在脑内翻了个白眼:【出息了啊宿主,擦汗都擦得跟偷情似的。】
回到山脚的民宿时,天已经擦黑了。商砚把纪妄放在二楼房间的床上,转身去打热水。民宿的房间是木质结构,带着淡淡的松木香,窗外能看到远处黑黢黢的山影,星星像撒在蓝丝绒上的碎钻,亮得晃眼。
“把脚抬起来。”商砚端着水盆过来,里面浸着拧干的毛巾。他单膝跪地,小心翼翼地替纪妄擦拭脚踝周围的皮肤,动作轻得像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
纪妄的脚趾蜷了蜷,想说“我自己来”,却被他眼里的认真堵了回去。昏黄的灯光落在商砚的侧脸上,把他下颌线的弧度描得格外清晰,七年不见,他褪去了少年时的青涩,轮廓里多了几分沉稳,可专注望着他的眼神,却和记忆里那个递汽水的少年重叠在一起。
“还疼吗?”商砚抬起头问,指尖在肿胀处轻轻按了按。
“好多了。”纪妄小声说,视线忍不住往他手上瞟——他的手指很长,骨节分明,替他涂药膏时,指腹的温度透过皮肤渗进来,比药膏更能止痛。
商砚替他重新涂好药膏,又用绷带松松地缠上,才站起身收拾东西。“今晚别乱动,明天我再看看情况。”他把水盆端到门外,回来时手里多了一袋草莓,“刚在楼下老板娘那买的,新鲜得很。”
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拿起一颗草莓,用指尖掐掉蒂,递到纪妄嘴边。窗外的月光顺着窗棂溜进来,落在他手腕上,映得那串细瘦的银链闪了闪。纪妄忽然想起,七年前商砚也有一条一模一样的链子,是他生日时用攒了很久的零花钱买的,当时两人还笑着说要戴到天荒地老。
“你还戴着这个。”纪妄的指尖轻轻碰了碰那条银链。
商砚低头看了一眼,眼底漾开温柔的笑意:“一直戴着。”他把草莓塞进纪妄嘴里,声音放得很轻,“就像等你回来一样,从没摘过。”
草莓的甜混着心头的酸,在舌尖漫开。纪妄嚼着草莓,没敢看他的眼睛,只是含糊地问:“你怎么知道我会回来?”
“不知道。”商砚拿起另一颗草莓,自己咬了一口,“但总觉得,你会回来的。就像后山的蒲公英,哪怕被风吹到很远的地方,总有一天会落在原来的土地上。”
纪妄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闷闷的疼。他转学那天,其实在车后视镜里看到了商砚,看到他站在教学楼门口,手里还攥着那颗没送出去的篮球,白衬衫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当时差点就叫司机停车了,可怯懦像藤蔓似的缠住了他,最终还是看着那个身影越来越小,直到消失在拐角。
“对不起,我当时……”
“不用说对不起。”商砚打断他,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动作自然得像是做过千百遍,“我知道你有你的难处。”他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我只是后悔,那天没追上你的车。”
纪妄的眼眶忽然有点热。原来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在遗憾,那些没说出口的再见,那些藏在时光里的惦念,从来都不是单向的。
这时,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林娇娇的声音带着点委屈:“商砚,你在吗?我煮了点姜汤,给纪妄暖暖身子。”
商砚皱了皱眉,起身去开门,隔着门板说:“不用了,他已经睡下了。”
“可我看房间灯还亮着……”
“他怕黑,开着灯睡。”商砚的语气淡了下来,“你早点休息吧。”
门外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脚步声渐渐远去的声音。商砚关上门,转身看见纪妄正睁着眼睛看着他,忍不住笑了:“怎么?怕我把你卖了?”
“不是。”纪妄摇摇头,“你不用总为了我……”
“为了你,我愿意。”商砚走到床边,俯身看着他,眼底的星光比窗外的还要亮,“阿妄,从七年前在操场第一次看到你,我就想护着你了。只是那时候年纪小,不知道怎么说,现在……”他顿了顿,手指轻轻拂过纪妄帽檐上那朵已经有点蔫了的紫花,“我想告诉你,一直都是。”
纪妄的心跳像是被按了快进键,“咚咚”地撞着胸腔。他看着商砚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眼里清晰的自己,忽然鼓起勇气,伸手勾住了他的手指:“商砚,我……”
“嘘。”商砚用指腹按住他的嘴唇,笑容温柔,“别说,我知道。”他替纪妄掖了掖被角,“先睡觉,有什么话,等你脚好了再说。”
纪妄乖乖地点点头,却没松开勾着他的手。商砚也没挣开,就坐在床边,任由他握着,另一只手拿起那袋草莓,一颗一颗地摘着蒂,偶尔递到纪妄嘴边一颗。
窗外的星星越发明亮,山风穿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声响,像在低声哼唱着古老的歌谣。纪妄嚼着甜甜的草莓,感受着掌心里传来的温度,眼皮渐渐沉重起来。在他睡着前,隐约听到商砚在他耳边轻声说:“晚安,阿妄。这次,我不会再让你走了。”
系统打了个哈欠,语气里带着欣慰:【看来我这电灯泡也该退休了。宿主,祝你好梦,哦不,祝你们好梦。】
纪妄在心里弯了弯嘴角,彻底沉入了梦乡。梦里有七年前的蝉鸣,有冰镇的汽水,有白衬衫少年奔跑的身影,还有……此刻握在掌心里的,不会再松开的温度。而漫山遍野的星光,正悄悄漫过窗沿,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像撒下了一层永不褪色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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