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妄是被窗外的鸟鸣吵醒的。
眼皮掀开时，首先映入眼帘的不是熟悉的天花板，而是木质床顶的纹路。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松木香，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青草气，提醒着他身处的陌生又安心的环境。
他动了动手指，忽然感觉到掌心传来温热的触感。
偏过头，就看见商砚趴在床边睡着了。他大概是坐了一夜，半边脸颊枕在手臂上，呼吸均匀，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纪妄的手还被他握着，掌心相贴的地方，暖得像是揣了个小太阳。
昨晚的记忆像是浸了水的棉花，慢慢在脑海里舒展开来。商砚的话，他没说完的话，交握的手指，还有那句落在耳边的“不会再让你走了”……纪妄的心跳又开始不争气地加速，耳尖悄悄泛起热意。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没被握住的手，想去碰一碰商砚的头发，指尖快要触到的时候，又像被烫到似的收了回来。
系统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在脑内调侃：【啧啧，看看这小心翼翼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偷国宝呢。】
纪妄没理它，只是静静地看着商砚的睡颜。晨光透过窗纱溜进来，在他发梢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七年光阴在他脸上刻下的沉稳轮廓，此刻在晨光里竟柔和得像幅水墨画。
这样看了一会儿，商砚的睫毛忽然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
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都愣了一下。
商砚大概是刚醒，眼神还有点迷蒙，几秒后才彻底清醒过来，看到纪妄醒了，他立刻直起身，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说话时，还没忘了纪妄的脚，视线立刻往下移，落在缠着绷带的脚踝上。
“没有，挺好的。”纪妄摇摇头，下意识地想抽回自己的手，却被商砚握得更紧了些。
商砚像是才意识到两人还握着的手，也没松开，只是耳根微微泛红，起身道：“我去给你打盆热水洗脸，再问问老板娘有没有粥。”
他转身出去的时候，脚步似乎比平时快了半拍。
纪妄看着他的背影，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握过的手，掌心仿佛还残留着他的温度，暖得能一直渗到心里去。
没一会儿，商砚端着热水回来，身后还跟着老板娘，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两碗白粥和一小碟酱菜。
“小伙子醒啦？”老板娘是个热心肠的中年妇人，笑着把托盘放在床头柜上，“听小商说你脚扭了，我特意熬了点小米粥，好消化。”
“谢谢阿姨。”纪妄连忙道谢。
“不客气不客气。”老板娘看了看纪妄，又看了看一旁的商砚，眼里露出了然的笑意，“你们慢用，我不打扰了。”
老板娘走后，商砚把毛巾拧干递给他，又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轻轻吹了吹，递到纪妄嘴边：“有点烫，慢点喝。”
纪妄张了张嘴，任由他把粥喂进嘴里。小米粥熬得糯糯的，带着淡淡的米香，顺着喉咙滑下去，暖得胃里舒服极了。
“我自己来吧。”他有点不好意思，伸手想去拿勺子。
“你手没受伤，脚伤着了，乖乖躺着。”商砚避开他的手，语气不容置疑，却又带着温柔，“再说，喂你喝粥，我乐意。”
纪妄被他直白的话堵得没了脾气，只能乖乖张嘴。阳光透过窗纱落在商砚认真的侧脸上，他喂粥的动作很轻，眼神专注，仿佛在做一件极其重要的事。纪妄看着他，忽然觉得，这样被照顾着，好像也没那么糟糕。
一碗粥快喝完的时候，纪妄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今天还要爬山吗？”
“不去了。”商砚把最后一口粥喂给他，“我跟他们说了，你脚伤了，我们在民宿多待两天。”他顿了顿，补充道，“林娇娇他们已经先走了，说晚上回来看看你。”
提到林娇娇，纪妄想起昨晚的敲门声，小声问：“她是不是……不太喜欢我？”
商砚放下空碗，拿起纸巾替他擦了擦嘴角，语气平淡：“不用管她。”他看着纪妄，眼神认真，“你只用在意我喜不喜欢你就行了。”
纪妄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刚想说话，就被商砚按住了肩膀。
“别动，我看看你的脚。”商砚在床边蹲下，小心翼翼地解开绷带。经过一夜的休息，脚踝的肿胀消了不少，虽然还是有点红，但已经不像昨天那么吓人了。
“恢复得不错。”商砚松了口气，又拿出新的药膏，用指腹轻轻涂抹在红肿处，“今天再歇一天，应该就能下地慢慢走了。”
他的指尖带着微凉的药膏，触在皮肤上，却奇异地让人觉得安心。纪妄看着他专注的样子，忽然开口：“商砚，昨天我没说完的话……”
“等你能下地走路了再说。”商砚抬头看他，眼底带着笑意，“我想等你站在我面前，清清楚楚地告诉我。”
纪妄愣了愣，随即点了点头，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融融的。
商砚替他重新缠好绷带，站起身：“你再躺会儿，我去附近逛逛，看看有没有什么能玩的，等你脚好点，带你去。”
“好。”纪妄乖乖应着。
商砚走后，房间里安静下来。纪妄靠在床头，看着窗外的阳光一点点爬上山坡，心里忽然觉得无比踏实。七年的空白，像是被这漫山的星光和晨光一点点填满，那些藏在时光里的遗憾和惦念，终于在这一刻，有了温柔的回响。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踝，又看了看掌心，仿佛还能感受到商砚指尖的温度。
系统在脑内叹了口气：【行吧，看来我这退休生活还得持续一段时间。宿主，好好享受二人世界，我先撤了。】
纪妄在心里笑了笑，闭上眼，感受着透过窗纱洒进来的暖意。他知道，等他能下地走路的那一天，他一定会清清楚楚地告诉商砚，告诉他，七年前没说出口的再见，其实是“我会回来”；告诉他，这七年里，他也从未忘记过那个白衬衫少年；告诉他，他也……很喜欢他。
而此刻，窗外的晨光正好，漫过窗沿，落在床沿边，像在静静等待着，那个即将被说出口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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