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砚回来时，手里拎着个竹编的小篮子，里面装着些红得透亮的野果。阳光透过他身后的门框漫进来，把他的身影拉得很长，纪妄看着他走近，心里像被山间的风轻轻拂过，泛起细密的痒。
“老板娘说这是山里的覆盆子，刚摘的，甜得很。”他把篮子放在床头，挑了颗最大最红的递到纪妄嘴边，“尝尝？”
纪妄张嘴咬住，酸甜的汁水在舌尖爆开，带着草木的清香。他没留意到自己咬到商砚指尖时，对方指尖微微一颤，耳尖又悄悄爬上红意。
“好吃。”纪妄眼睛弯了弯，像藏了星光。
商砚喉结动了动，移开视线去拿纸巾，声音有点不自然：“好吃就多吃点。”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大多时候是商砚讲他刚才在附近看到的景致——溪边的石头上晒着的草药，屋顶上蜷着打盹的猫，还有山路上提着竹篮采蘑菇的老人。纪妄安静地听着，偶尔插一两句话，阳光在他们之间流淌，把沉默都烘得暖融融的。
下午的时候，纪妄的脚已经能勉强落地了。他试着在房间里走了两步，商砚立刻伸手扶着他的腰，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渗进来，纪妄的腰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却没躲开。
“慢点，别逞强。”商砚的声音就在耳边，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
“我想出去晒晒太阳。”纪妄看着窗外的晴空，山里的天空蓝得像块透明的玻璃，云朵慢悠悠地飘着，“总待在房间里有点闷。”
商砚自然不会拒绝。他找老板娘借了把藤椅，扶着纪妄到民宿院子里坐下。院子里种着几株绣球花，蓝的紫的开得正盛，风吹过的时候，花瓣轻轻晃动，像一群停在枝头的蝴蝶。
纪妄靠在藤椅上，眯着眼晒太阳。商砚搬了个小马扎坐在他旁边，手里拿着本书，却没怎么看，视线时不时落在纪妄脸上。
“你老看我干什么？”纪妄被他看得不自在，伸手想挡。
“看你好看。”商砚说得坦然，眼神亮晶晶的，像映了光，“七年没好好看了，得补回来。”
纪妄的脸又红了，干脆转过头去看绣球花，耳尖却悄悄竖起来听着他的动静。商砚没再说话，只是安静地坐在旁边，书页偶尔被风吹得翻动两下，院子里只有蝉鸣和风声，却一点也不觉得冷清。
快傍晚的时候，林娇娇他们果然回来了。几个人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特产，看到院子里的纪妄，都围了过来。
“纪妄，你好点没？”一个高个子男生问道，他是商砚的发小之一，叫周扬。
“好多了，谢谢。”纪妄笑着点头。
林娇娇站在稍远的地方，看了纪妄一眼，又看了看旁边扶着纪妄肩膀的商砚，嘴唇动了动，没说什么。倒是商砚开口道：“你们玩得怎么样？”
“别提了，少了你俩，爬山都没意思。”周扬撇撇嘴，“不过山顶的日落确实绝，早知道该让你俩也上去的。”
“等纪妄好了，我再带他去。”商砚语气自然，仿佛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纪妄心里一动，偷偷看了商砚一眼，对方正好也在看他，四目相对，又像触电似的分开。周扬他们没注意到这细微的互动，还在叽叽喳喳地说着山上的趣事，林娇娇听了一会儿，忽然说：“我去帮老板娘做饭。”就转身进了屋。
晚饭很丰盛，老板娘杀了只自己养的鸡，炖得香气四溢。纪妄被商砚扶着坐在桌边，碗里很快就堆起了小山似的鸡肉。
“够了够了，吃不完。”纪妄连忙说。
“多吃点，好得快。”商砚又夹了块鸡翅给他，眼神里的认真藏不住。
周扬在旁边看得啧啧称奇：“我说商砚，你这也太偏心了，我们都快成透明人了。”
商砚睨了他一眼：“羡慕？羡慕自己找一个去。”
周扬哀嚎一声，逗得大家都笑了。纪妄埋着头吃饭，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心里像被鸡汤的暖意浸着，满得快要溢出来。
饭后，周扬他们要去附近的夜市逛逛，问纪妄和商砚去不去。商砚看了看纪妄的脚：“不去了，你们玩得开心。”
等人都走了，院子里又安静下来。月光爬上墙头，落在绣球花上，镀上一层银辉。商砚搬了把椅子坐在纪妄旁边，两人都没说话，听着远处传来的虫鸣。
“商砚，”纪妄忽然开口，声音在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七年前，你为什么不联系我？”
商砚的身体僵了一下，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我找过你。你走的第二天，我就去你家了，阿姨说你跟你爸去国外了，我问地址，她没说。”他的声音有点涩，“我写了好多信，都不知道寄到哪里。”
纪妄愣住了，他从不知道商砚找过他。那时候他被父亲强行带走，手机被没收，后来换了号码，也断了和国内所有朋友的联系。他一直以为，是商砚先放了手。
“我……”纪妄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商砚打断。
“都过去了。”商砚转过头，月光落在他眼里，像有碎冰在晃，“重要的是现在。”他伸出手，轻轻握住纪妄放在膝盖上的手，“现在你在我身边，这就够了。”
纪妄的手指颤了颤，反握住他的手。掌心相贴的温度，比白天更甚，像是要把七年的空白都填满。
“明天，陪我去溪边走走吧？”纪妄看着他，眼神里带着期待，“我想让你陪我。”
“好。”商砚笑了，眼里的碎冰融化开来，漾出温柔的光，“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
夜风轻轻吹过，带来绣球花的清香。两人握着的手，在月光下，像握住了一整个夏天的暖意。纪妄知道，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有些话，或许就不用等到能跑能跳，也能说出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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