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时，阳光已经透过窗棂，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纪妄动了动脚，疼痛感轻了许多，心里便忍不住泛起期待——对那条商砚口中“溪水清得能看见底下的鹅卵石”的小溪，更对陪他同去的人。
商砚推门进来时，手里端着一碗小米粥，还温着两个白胖的馒头。“老板娘说早上吃点清淡的好。”他把碗放在床头的小几上，自然地伸手探了探纪妄的额头，“没发烧，恢复得不错。”
指尖的温度带着清晨的微凉，纪妄却觉得那处皮肤都烫了起来，他不自然地偏了偏头：“我已经好多了，今天去溪边肯定没问题。”
“别急。”商砚笑着帮他把枕头垫高些，“先吃饭，吃完再慢慢收拾。”
早饭吃得安安静静，纪妄小口喝着粥，眼角的余光却总忍不住往商砚那边瞟。他发现商砚吃饭时很专注，睫毛很长，垂下来的时候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侧脸的线条在晨光里显得格外柔和。察觉到他的目光，商砚抬眼望过来，纪妄像被抓包的小偷似的，慌忙低下头，耳根却悄悄红了。
商砚低笑一声，没戳破，只是把碟子里的咸菜往他那边推了推。
收拾妥当出门时，日头已经升得有些高了。山里的早晨带着草木的湿润气息，空气里飘着泥土和野花的清香。商砚扶着纪妄的胳膊，步子放得很慢，两人沿着民宿后身的小路慢慢走着，路两旁的野草上还挂着露珠，偶尔有几只蝴蝶从花丛里飞出来，又轻飘飘地落在前面的草叶上。
“就是前面了。”商砚指着不远处的一片光亮，那里隐约能听到潺潺的水声。
走近了才发现，小溪比想象中更漂亮。溪水确实清得不像话，水底的鹅卵石圆润光滑，阳光透过水面照下来，在石头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像撒了一把碎金。岸边的芦苇长得正好，风一吹，绿浪般轻轻起伏，几只蜻蜓停在苇叶上，红的、蓝的，翅膀透明得像纱。
商砚找了块平整的大石头，用带来的布擦了擦，扶着纪妄坐下。“累不累？”他蹲在纪妄面前，替他调整了一下坐姿，让他能更舒服地靠着石头。
“不累。”纪妄摇摇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溪水，“这里真好看。”
“你喜欢就好。”商砚在他身边坐下，随手捡起一颗小石子，手腕轻轻一扬，石子“咚”地一声落在溪水里，溅起一圈涟漪，又蹦跳着往前漂了几下，才沉下去。
纪妄看得有趣，也学着他的样子捡起石子，却没掌握好力道，石子刚碰到水面就沉了下去。他有点懊恼地皱了皱眉，商砚却笑着拿过他手里的石子：“我教你。”
他握住纪妄的手，手指穿过他的指缝，带着他一起摆出投掷的姿势。“手腕要放松，用巧劲，像这样……”温热的掌心贴着纪妄的手背，气息拂过他的耳畔，纪妄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什么技巧都没听进去，注意力全落在两人相握的手上，和他手臂上传来的温度上。
“试试？”商砚松开手。
纪妄胡乱地把石子扔出去，居然也蹦跳着漂了两三下。“成了！”他眼睛一亮，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
商砚看着他笑，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阳光落在纪妄的脸上，把他的睫毛染成了金色，嘴角的笑意像浸了蜜，甜得让人心头发软。七年不见，他好像没怎么变，又好像变得更让人心动了。
两人就这么坐在溪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偶尔扔两颗石子，或者安静地看着溪水潺潺流淌。纪妄说起在国外的日子，说那里的天空没有山里这么蓝，说冬天会下很大的雪，说他其实一直很想念家乡的味道。商砚就安静地听着，时不时问一句“那时候是不是很辛苦”“有没有好好吃饭”，语气里的心疼藏都藏不住。
“其实我那时候……”纪妄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我以为你不想见我了。我爸说，你家出事后，你可能不想再提以前的事，我就……没敢找你。”
商砚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他转过头，认真地看着纪妄的眼睛：“从来没有。纪妄，我从来没有不想见你。那七年，我每天都在想你。”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像一颗石子投进纪妄的心湖，激起千层浪。纪妄的心跳瞬间乱了节拍，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只能呆呆地看着商砚。
商砚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心里一软，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抚摸他的脸颊。指腹的温度烫得纪妄一颤，却没有躲开。
“纪妄，”商砚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我喜欢你。不是朋友的那种喜欢，是想要和你一直在一起的那种。七年以前是，现在……更是。”
溪水潺潺的流淌声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纪妄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他看着商砚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眼里的认真和期待，看着阳光在他瞳孔里跳跃，那些藏在心底七年，从未说出口的心意，在这一刻再也忍不住，顺着血液涌遍全身。
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仰起头，轻轻吻上了商砚的唇。
这个吻很轻，带着溪水的清冽和阳光的暖意，像羽毛拂过心尖，却瞬间点燃了所有的情愫。商砚愣了一下，随即反客为主，加深了这个吻。他的吻温柔而克制，带着隐忍了七年的思念，小心翼翼，又充满了珍视。
直到两人都有些喘不过气，才缓缓分开。额头相抵，彼此的呼吸交缠在一起，带着滚烫的温度。
“我也是。”纪妄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却异常清晰，“商砚，我也是。”
商砚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点燃了漫天星辰。他紧紧地抱住纪妄，力道大得仿佛要将他揉进骨血里。“太好了……纪妄，太好了……”他低声重复着，声音里带着失而复得的颤抖。
阳光穿过芦苇丛，在他们身上投下晃动的光斑，溪水流淌的声音像是在为他们祝福。七年的等待，七年的思念，在这一刻终于有了归宿。纪妄靠在商砚的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无比安稳。
风吹过芦苇，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说，这个夏天，还有很长，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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