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走过两个红绿灯路口时,四周逐渐冷清下来。
路边的商店大多关门,偶尔有几间亮着灯,也多是店主坐在柜台后懒散地扇扇子,一副马上就要闭店休息的景象。
禄沧背着书包朝家的方向走去。
高中下了晚自习多是这个时间,比起那些骑车回家的同学,他在这段路程上耗费的时间更长些,到家也要十点多了。
路上的行人渐渐少了,越往家的方向越偏僻,连车辆都不怎么经过。
破旧的老小区住的多半是老年人,这个时间几乎都熄灯休息,低矮的楼层上没几户亮灯,楼下也是安静非常,只有草丛中偶尔传来的几声猫叫,嘶哑绵长,在漆黑的夜幕中多少有些渗人。
禄沧走到单元门口时,忽然停下脚步。
他回头向身后看去,树木投下的阴影中,站着两个人影。见他看过来,那两人随即抬脚朝这边走来。
禄沧朝后退了一步,脸上没有表情,嘴唇却抿得紧紧的,目光在他们身上飞快游移,手下意识拽住书包带子攥紧。
“是他吧?”
两个男人走到他面前,其中一人上下打量他了一眼,歪头问另一人。
戴帽子的男人掏出手机划了几下,举到禄沧面前几公分的位置对比了一下,肯定地点点头:“就是他。”
两人看上去都三十岁上下,正值壮年人高马大,短袖下的身形显得常年锻炼的痕迹,别说禄沧这种体型,就是班上体格最好的男生来也不可能打得过。
“干什么?”
禄沧紧紧盯着他们的动作,声音很沉,其中似有不自觉的细微颤音,却被他很好地掩饰过去。
闻言,那两人对视一眼,露出不屑的嗤笑,戴帽子的男人朝前迈了一步,禄沧警惕地立刻向后退了一步,只见那人将手中的手机屏幕举到禄沧面前。
“我们倒是想问问你,你爸欠我们的钱不还是要干什么?”
禄沧身形一颤,目光停在面前发光的屏幕上。
照片上的男人单手举着一张手写的欠条,看向镜头的眼神中满是不耐烦,嘴撇向一边扯出不忿的弧度,原本漂亮的脸因这样的表情竟显得扭曲。
手中的欠条白纸黑字的写着他的名字。
封赫池。
看清名字的那一刻,禄沧瞳孔骤然紧缩,本就白得不健康的脸色更是惨白如纸。
照片上面的时间显示这张照片拍摄于一年前,那时他刚上初三,妈妈也才刚去世不久。
他凭什么?他怎么敢?
其中一人再次开口,语气带着埋怨:“真是的,如果不是你爸跑的快我们没跟上,也犯不着来找小屁孩说这种事,真掉价。”
禄沧怔了怔。
跑?封赫池是故意躲掉这种事让他来面对吗?
“喂,你爸之前跟你提过欠钱的事吗?”
大概是看禄沧的表情太过意外,戴帽子的男人皱起眉。
禄沧顿住,随后缓缓地,轻微地摇了摇头。
“啧,是心虚吧。说不定是想着多躲一会儿是一会儿,他这笔钱要是还不上的话,将来还得你来还呢。”
男人的声音传入耳边,禄沧浑身一抖。
封赫池此前做出的那些行为,那些他自以为良心发现的改变,仅仅是出于心虚吗?
从冰冷的河水中将自己救出来,也只是为了他自己留的后路吗?
他本质上,根本上,依旧毫无改变,依旧是那个自私到极点的一无是处的男人。
禄沧的手不自觉颤抖起来,全身的细胞都在愤怒和惊恐中痉挛,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睛却依旧死死地盯着照片上的那张脸。
眸中溢出的恨意浓得要刺穿屏幕,扎进那人的脖颈动脉,流出粘稠的黑红色血液。
好恨他。
好恨封赫池。
好恨这个将自己的家毁得支离破碎的男人。
见到面前男孩的反应,那两人对视一眼,目光中划过一丝疑惑,但也没有深究,只是对男孩晃了晃手中的手机威胁。
“回去告诉你爸,欠条的期限最晚到下个星期,到那时他如果依旧还不上的话……”
他的声音压低,没有将话说完,但任谁都能懂得他的意思。像这样要债的灰色业务,常年游走在法律边缘,禄沧一点也不怀疑他们会采取多么极端的手段。
那两人的背影已然远去,禄沧依旧保持着方才的姿势定定站在原地。
直到凄厉的猫叫声划破夜空,禄沧猛然回过神来,感受到嘴里的血腥味后才意识到自己生生咬破了口腔壁。
“封赫池……”
他低声用力地念着这个名字,好似这样就能将那人筋骨尽断,抽血剥皮。
*
封赫池站在会所门前,抬眼打量着面前的景象。
大理石墙面,厚重的暗色木门,其上镶嵌的牌匾纹路素净,简单地雕了华宫两个字,门口只有一个穿着黑色西服的服务生,靠着墙懒散地站着,耳边挂了个耳麦,目光随意地飘到街上,一副玩忽职守的模样。
看上去朴素的很。
封赫池抬腿迈上台阶,走到门前不远处停下脚步。
果然。
他的目光从那扇门一扫而过,这扇门乍一看不起眼,颜色甚至显得有几分廉价,但懂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用的是紫檀,这种大小下来的造价相当不菲。
牌匾其上的白色部分是用玉石雕琢,因其悬挂的位置高加上打光的影响,不在意的人一眼望过去根本看不出来,“华宫”二字,显然用的也是纯金雕刻。
墙边的服务生看似散漫,却在封赫池走过来的一瞬间眼神迅速将其上下打量一遍,环抱在胸前的双臂肌肉轮廓将西服撑起弧度,比起服务生,封赫池猜测他应该是保安或者打手之类的。
这种明显有猫腻的地方,这个世界的封赫池居然敢来,还屡次在其中借债赌博,真不是用蠢就可以简单形容的了。
封赫池凤眼微眯,眉眼间难得显出几分厌烦。本来以为只是完成养成任务,没想到还有这么大个烂摊子要处理,让人实在不爽。
他又向前走了几步,西装服务生见他有进门的意思,上前将大门拉开,脸上挂着程式般的笑容:“请问有预约吗?”
封赫池飞快在脑中回想了一番系统提供的信息,也露出个笑来。
“没有预约,不过,我跟你们这的曼娜小姐很熟,她今晚应该有空吧?”
十分钟后。
包厢里光线幽暗,墙上点着几盏琥珀壁灯,空气中萦绕着淡淡的香薰味道。黑色大理石茶几上,冰桶里精心摆放着几瓶不同种类的酒,水晶烟灰缸其中的烟灰被清理得干净,端正地摆放在茶几中央。
封赫池慵懒地陷在真皮沙发里,修长的双腿交叠,手肘撑在沙发靠背上,随意地打量着四周。
身着红裙妆容妖艳的女人走进包间时,看到的就是这番景象。
她盯着男人愣了几秒,直到男人向她投来一个眼神后,才勾起笑容晃着腰朝他身边走去。
“哟,这么久不见气质可真是不一样了,别人怕是不知道你才是欠债的那个,以为是来这儿消费的公子哥呢。”
女人调笑着在封赫池身边坐下,手熟练地想要搭上他的腰间。
封赫池面色不改,自然地朝旁边挪了个位置,与女人拉开不近不远的距离,能听清她说话,又避免了各种动手动脚的肢体接触。
曼娜,是这个世界的封赫池在华宫会所最常点的陪酒小姐。
但根据系统提供的信息来看,他们之间并不简单是这种关系,曼娜在会所是头牌,重金想要买她一晚的男人数不胜数,但她不仅会答应封赫池在任何时间来到会所的邀约,甚至还会为他推掉其他客人的钦点。
封赫池不动声色地打量她,曼娜在察觉到他的动作后笑容一滞,眸中闪过一抹受伤的情绪,又很快被她掩饰过去。
她收回手,理了理裙摆,拿起茶几上的酒瓶熟练地开封,给自己倒了杯酒。
“说吧,这次找我什么事?”
封赫池正要开口,耳边忽然传来系统提示音。
【检测到数值增长,当前目标恨意值81.2%】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比起上一次直接增长了十点以上。
禄沧那边发生了什么?
封赫池眉头微皱:“系统,定位一下禄沧的位置。”
【检测到目标位于家中,无异常】
已经回家了?那为什么……
封赫池看了眼时间,看来这边的问题要快点处理了。
他抬眼看向面前的女人,也不和她客气,开门见山地切入主题。
“一年前,我在你们这欠了笔钱,十万,按照欠条上的利息来说,到今天应该已经有十五万了。”
曼娜细眉微蹙,似乎想说什么,却未开口。
“我家里的情况你应该也清楚,如今的现状,我凑不出来那么多。”
话音落下,曼娜妖艳的眉眼间染上一抹愠色,她重重地放下酒杯,美目瞪向封赫池:“赌鬼,你想让我帮你还钱?”
封赫池怔了怔,刚想开口,曼娜紧接着又道:“你别太过分了封赫池,我已经帮你把利息免了,你别仗着我喜……”
话还没说完,像是被掐没了一般,曼娜的声音迅速低了下去,冷哼一声撇过头。
“你帮我免了利息?”
封赫池更在意这句话。
闻言,曼娜奇怪地转头看他一眼:“你现在性子变了也就算了,脑袋还失忆了?当时不是你哄着我让我去帮你和老板说的吗?”
也是,曼娜作为会所的头牌,在老板面前也是红人,封赫池欠的钱对他自己来说是多,但对于华宫会所来说却不值一提,曼娜如果能哄得老板高兴,让他免了利息只还本金也不是不可能。
那就只欠十万了。
思及此处,封赫池放缓了语气温声开口:“抱歉,曼娜,是我忘记了,那件事真是多亏你了。我今天来找你,只是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
话还没说完,就被女人再次打断,她扬了扬下巴看着封赫池,语气骄纵,却似乎带了些几分委屈。
“你怎么回事,你以前不叫我曼娜的。”
哈?
封赫池喉间一哽,看着女人不爽夹杂一丝娇羞的表情,他大概能猜出来那个所谓的称呼应该是“宝贝”“宝宝”之类肉麻的词。
他实在是叫不出口。
“这不是太久没见了嘛,叫得太肉麻显得我在和你套近乎似的。”封赫池眉梢极轻地一挑,随口扯道。
见女人脸上的愠色消下去些,他又道:“而且我在认真地和你商量正事,这样也正式些,对吧曼娜?”
女人哼了一声,勉强接受了这番说辞,抬手打量着自己的指甲,漫不经心地开口:“嗯,那你说吧。”
“我来是想问问你,有没有适合的工作能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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