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孩是疯子吗?
看清那把刀的一瞬间,封赫池眉头重重一跳,细密的战栗从尾椎一路爬上后颈。
倘若他刚刚反应再慢一点,这把刀应该已经插在他的脖颈动脉了。
他盯着眼前少年的脸,他的眼神空洞,手腕却仍旧固执地向下艰难地施力,企图挣脱封赫池的束缚,嘴唇一张一合,语气平静,说出的话语却像是淬了毒。
“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为什么你还好好地活着?”
封赫池眉头拧紧,少年仍旧机械地张嘴。
“这样也杀不了你吗,你这种肮脏的蛀虫,死皮赖脸活着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从出生到来到这个世界前,从未有人用这样恶毒的话语咒骂过封赫池。即使是有人胆子大到这种地步,也会在不久后卑躬屈膝地道歉认错,言语间极尽讨好。
封赫池眼神暗下去,钳住禄沧的手愈发用力,直至他那只手丝毫动弹不得,脱力松开紧握的手掌,手中的水果刀顺势下坠,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封赫池紧跟着松开攥紧他手腕的手,在禄沧的肩头重重地推了一把,已经耗尽力气的少年被这一下推得向后仰去,摔坐在地上,脑袋碰到坚硬的地板发出一声闷响。
他因疼痛闷哼出声,无意识地蜷起身子缩成一团,身体如同烂泥般瘫在地上。
拍了拍身上的灰,封赫池伸手将被禄沧扯皱的衣领抚平,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木然瘫坐在地上的少年。
“让你失望了,我依然活着。”
少年垂在地上的手抖了一下,紧跟着响起的是耳边系统的提示音。
【检测到数值增长,当前目标恨意值:84.2%】
背部肩胛骨与地面相撞的位置依旧隐隐作痛,封赫池蹙起眉,颇为烦躁地啧了一声。
作为成年人,他自然不可能跟小孩计较再打回去。但一想到方才险些因为禄沧的原因丧命,他心中不免窝火。
在任务世界死掉的话,任务自然也就失败了,他无法回到现实世界,现实世界的□□也会宣告死亡。
想到继母和他的儿子得意的表情,封赫池的眼神又冰冷了几分。
他平稳了一下呼吸,再开口时,声调如同淬了冰一般:“安分点。”
“再敢有下次,我一定会让你悔不当初。”
说罢,封赫池转过身去,不想再看少年一眼,却听背后忽然传来低低的笑声。
那笑声很古怪,似是从喉咙里滚出气音,干涩,沙哑,听不出半分欢愉,满是哀戚,仿佛是从胸腔深处硬挤出来,还带着粘稠的血泡。
那道声音响起。
“我现在的每一天,都无比后悔。”
嘶哑的声音,带着绝望的气息。
又搞什么?
封赫池回过头,见原本原本瘫坐在地上的禄沧撑起身体,变成了半跪的姿势,他的上身轻微前倾,手向前伸出去,去摸那把掉在一旁的水果刀。
封赫池刚刚舒展的眉心再度紧蹙,但他这次已经做好了防备,凭禄沧这个年纪和身形,不可能再对他造成什么伤害。
即使在现实世界中因为心脏的疾病,封赫池不怎么会进行剧烈的运动。
但出于自保考虑,父亲依旧让他从小在合适的身体情况下学习基础的格斗,只要心脏不受到忽然强烈的刺激,单挑几个人没什么问题。
更何况在任务世界中,他拥有的是健康的身体。
封赫池这么想着,目光警惕地盯着半跪在地上的禄沧,提防他再忽然发疯。
禄沧拾起那把刀,将刀刃朝上,反握住刀柄,目光定定地盯着反光的刀刃。
见他神情古怪,封赫池心下突然有不祥的预感,他朝前迈了一步,鞋底与地面接触时轻微的啪嗒声响起,眼神空洞地盯着手中刀刃的禄沧忽然动了。
他缓缓仰起头,下一秒,那把刀的刀刃竟直直冲着他自己的脖子刺去!
时间在这一刻像是被放缓了,一切好像是电影的慢镜头。
封赫池右脚瞬间发力蹬地整个人向前扑去,双手尽力向那个方向伸展,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好像飞了起来。
□□碰撞的闷响,紧跟着是骨头与地板相撞的声音,金属坠地的清脆响声。
膝盖重重地磕在地板上,封赫池吃痛地嘶了一声,随即感受到的是左手的刺痛感。
缓过神后,他低下头,左手掌心在刚刚阻拦的过程中被飞出去的刀刃划了一下,裂开一道不小的伤口,此刻正汩汩向外渗血。
禄沧被他单手按倒在地上,持刀的那只手被他受伤的左手掐着手腕骨节处紧压在脑袋上方几公分处。
血液顺着封赫池的掌心流下,流过禄沧的手腕,在地板上汇成小小的一滩血水。
禄沧手中的水果刀早因为突如其来的力道飞了出去,掉在地上滑行了一小段距离停在不远处。
封赫池右手牢牢地按在禄沧的胸口,左膝压在他的大腿处,右膝跪在他的双腿之间。
这个姿势哪怕是成年人来也很难轻松挣脱,禄沧也只能保持着被压制的姿势,目光空洞地盯着封赫池的脸。
“杀不了我就自杀?”
左手仍在刺痛,封赫池冷笑一声,目光森冷地盯着身下少年仍旧显出稚嫩的脸。
如果说刚才禄沧拿刀砍他时封赫池只是怀疑,那么现在封赫池可以确定了。
眼前这个人的确是个疯子。
甚至有一瞬间他都想质问系统一句,都疯成这样了还有什么养成的必要吗?
禄沧的目光从封赫池的脸上缓缓下移,移向封赫池的左手,血液顺着两人相连的肌肤向下滑落,手腕传来温热的触觉,禄沧的眼睛木然地盯着那道的血痕。
他没有回答封赫池的问题,声音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又或者是沙漠中三天未曾喝水的旅人。
“为什么阻止我?”
封赫池没想到他的第一句话是这个。
见封赫池没有回答,禄沧自顾自地接着开口。
“我死了之后,妈妈的赔偿款你都可以拿去赌博,全部赌干净也无所谓,你还可以再去骗新的女人,让她的孩子当你的奴隶,继续伺候你的下半辈子。”
“为什么不让我去死?”
“想留着我让我帮你还钱吗?”
封赫池盯着他的眼睛,右手掌心下隔着骨骼肌肉和温热的皮肤,感受到那颗心脏的震颤,他嗤笑一声,语气不屑。
“我还不需要你这种小孩去帮我还钱。”
禄沧的眼睛微微睁大,定定地盯着封赫池的表情。
这个男人,没有撒谎。他看着自己的目光充斥着不屑与烦躁,却并不是在骗他。
封赫池深深呼了一口气,让自己方才激烈的情绪平静下来,声音沉下来。
“你不能死。”
任务目标还没有达成之前,养成对象就死了的话,这个世界的任务就彻底失败了。
“我不会让你死的。”
在数值达到标准之前,禄沧都不能出任何意外,他也绝不会让禄沧出任何问题。
封赫池的脑袋一向冷静,总能在瞬间平复下来情绪去寻求解决方案,这是他自幼的习惯,也是父亲放心地将他当作继承人的原因。
他在几秒内就迅速想清楚了这些。
眼前忽然浮现出一层苍茫的白,像是老式电视机屏幕上的雪白噪点。
白雾之中,封赫池看到脸色苍白的女人靠着墙坐在后花园中,眼眶深陷,手腕薄的像是只附了一层皮。
她定定地盯着湛蓝的天空,忽然回过头与站在角落的封赫池对视。
她笑得很温柔,却在那之后吞下了藏在手心的药物。
一缕血迹从她失去血色的苍白嘴角流下,蜿蜒绵长,在白雾中滴落,与此时封赫池手中向下滑落的血迹混在一起。
封赫池眼睛眨了眨,才将目光重新聚焦在眼前的少年脸上。
该死的,居然又让他想起了那么久之前的事。
这个小孩真是会给他找麻烦。
禄沧的眼微微睁大,一动不动地盯着面前的男人。
他的眼镜在刚刚两人的争执之中甩落,没有了那层镜片的隔阂,禄沧第一次清楚地看到了他的眼底。
失去镜片的遮挡后,那双漂亮的眼睛更加夺目,内勾外翘的凤眼,微微上挑的眼尾,细密分明的睫毛,以及如黑玛瑙般深沉的眼眸。
不再像平日一样淡漠,也没有了一如既往的平静。
那双眼睛中有禄沧从未见过的情绪升腾翻涌,像是夜晚的深海,如墨般漆黑的海水掀起波涛,将路过的船只和旅人尽数吞没进深渊。
禄沧觉得自己也要淹没在那片漆黑深渊之中了。
封赫池收回手,撑着地板站起身,见禄沧仍旧愣愣地保持方才的姿势,又俯下身朝他伸出右手。
“站起来。”
禄沧盯着他,缓缓伸出手,搭在他的掌心,封赫池收紧手指,将禄沧从地上拉起来。
见他站直身子,封赫池松开手转身,却并未迈步。
他安静了几秒,背对着禄沧开口。
“不是要考上最好的大学离开这里吗?”
“在那之前,先好好地活着吧。”
话音落下,他没有再回头去看禄沧的表情,也没有再看一眼仍在滴血的左手,弯下腰用右手捡起掉在地上的水果刀,回了卧室。
门开合的声响过后,客厅又恢复了死寂。
禄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站在原地。
他低下头,慢慢抬起右手,这只手方才拿着刀砍向封赫池,刺向自己,又在最后被男人的掌心包裹着拉起来。
他盯着掌心,仿佛能感觉到上面仍旧着方才肌肤接触的温度。
男人低沉的声音依旧在耳边回荡。
他说:“你不能死,我不会让你死的。”
他说:“不是要离开这里吗?在那之前,先好好活着吧。”
禄沧知道,他的存在对于封赫池来说,并没有什么意义。
钱掌握在封赫池的手中,房子是母亲之前租下来的,而他和封赫池之间,也没有任何法律条款约束,任何的义务都没有。
他早出晚归地上学,对于封赫池来说,就连使唤他端茶倒水都赶不上趟。
明明现在的他对于封赫池来说,毫无用处,是随手就可以丢到街边的不可回收物。
或许他的存在消失,对于封赫池反倒更方便,无论是出去找别的女人还是赌博喝酒,都不会再有人拖后腿找麻烦。
可是封赫池阻止了他。
甚至他的左手因此留下了一道伤口,他却并未提起分毫。
以出血量来看,那道伤口会留疤吧,在那只指节修长的掌心落下一道狰狞的刀疤。
封赫池想让他活下来。
禄沧这么想着,缓缓地抬起左手,搭在右手上,又收紧了手指。
像是要抓住残留的那点温度。
他觉得自己依然恨封赫池。
但他又觉得,似乎不只是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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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一个世界(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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