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交流会回来的地铁上，宋知雨还沉浸在一种微妙的兴奋里。她裹着沈珈安那件带着清冷木质香气的西装外套，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心里却暖呼呼的。她叽叽喳喳地跟沈珈安复盘着今晚的见闻，从哪个演讲者的领带最有趣，到哪款小点心最惊艳，再到偷偷吐槽某个看起来特别严肃的听众居然在打瞌睡。
沈珈安大多时候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点头，或者简短地回应一句。但她的神情是松弛的，嘴角甚至带着一丝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宋知雨的快乐像有感染力似的，让她也觉得今晚的经历不那么像一项任务，而更像一次……嗯，有趣的课外活动。
然而，天公不作美。走出地铁站时，才发现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不小的雨，雨点密集地敲打着地面，溅起冰凉的水花。夜风一吹，带着深秋的寒意。
“啊！下雨了！”宋知雨惊呼一声，下意识地往沈珈安身边靠了靠，“我没带伞！”她今天出门时光顾着搭配衣服，完全忘了看天气预报。
沈珈安抬头看了看雨势，又看了看身边只穿着丝质衬衫、外面套着自己那件薄西装的宋知雨，眉头微蹙。“我也没带。”她平时习惯看天气，但今天出门前被着装问题分了心。
地铁站距离公寓还有七八分钟的步行距离。打车软件显示排队人数众多，预计等待时间超过半小时。
“怎么办？跑回去？”宋知雨看着外面的雨幕，有点跃跃欲试，又有点担心刚做好的头发和衣服。
沈珈安否决了这个提议：“雨太大，会淋透，容易感冒。”她目光扫过街对面，“那边有家便利店，可以去买把伞。”
两人冒着零星砸到身上的雨滴，小跑过马路，冲进了灯火通明的便利店。暖气扑面而来，带着关东煮和烤肠的香气。
便利店的伞货架上只剩下最后一把透明的、看起来有点单薄的长柄伞。
“只剩一把了？”宋知雨拿起那把伞，有点犹豫，“这够我们两个人吗？”
沈珈安看了看伞，又看了看窗外的雨势：“应该可以。凑合一下。”
买完伞，站在便利店门口，新的问题出现了。伞不大，要遮住两个人势必需要靠得很近。
“我来打伞吧。”沈珈安自然地接过伞柄。她比宋知雨稍高一些。
推开玻璃门，冷风和雨声瞬间将她们包裹。沈珈安“啪”地撑开伞，透明的伞面像一个小小的、脆弱的穹顶，将她们与哗啦啦的雨世界暂时隔开。
“靠近一点。”沈珈安的声音混在雨声里，显得有些低沉。
宋知雨“哦”了一声，乖乖地往沈珈安身边贴紧。手臂不可避免地碰到一起，隔着薄薄的衣物，能感受到对方身体的温度和轮廓。宋知雨的心跳莫名漏跳了一拍。
沈珈安似乎也顿了一下，但很快调整了伞的角度，尽量将宋知雨完全罩住，自己的另一边肩膀却暴露在了雨帘中。
两人挤在这小小的透明空间里，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在湿滑的人行道上。周围是哗啦啦的雨声、汽车驶过积水的唰唰声、以及彼此清晰可闻的呼吸声。世界仿佛被雨幕模糊了边界，缩小到只剩下这一方寸之地。
宋知雨能闻到沈珈安身上清冷的香水味和自己身上甜甜的果香交织在一起，被雨水的气息氤氲开，变成一种独特而亲密的味道。她能感觉到沈珈安为了迁就她的步伐而放慢的脚步，以及那只握着伞柄的、骨节分明的手，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一种微妙而暧昧的氛围在雨声中悄然滋生。宋知雨觉得脸颊有点发烫，下意识地找话题打破这令人心慌的沉默：“那个……今天谢谢你带我出来，虽然没听懂多少，但真的挺有意思的。”
“不客气。”沈珈安目视前方，小心地避开地上的水洼，“你也……很有趣。”她似乎斟酌了一下用词。
“我？我哪里有趣了？一直在给你添乱吧？”宋知雨不好意思地笑了。
“没有添乱。”沈珈安的语气很肯定，“你看待事物的角度，很不一样。”她顿了顿，补充道，“像加了……不一样的滤镜。”
这个比喻让宋知雨笑出了声：“滤镜？哈哈，这个说法好‘沈珈安’哦！不过我喜欢！”她侧过头看沈珈安，雨水在透明的伞面上汇成一道道蜿蜒的小溪流，模糊了窗外霓虹，却让沈珈安清晰的侧脸轮廓显得格外分明。
沈珈安没有看她，但嘴角似乎弯了一下。
终于走到公寓楼下，两人都松了口气。收伞的时候，沈珈安的另一边肩膀和袖子已经湿了一大片。
“哎呀！你都淋湿了！”宋知雨惊呼，心里过意不去，“都怪我忘了看天气……”
“没关系。很快就能干。”沈珈安不在意地抖了抖伞上的水珠。
走进电梯，狭小的空间里，那种亲密感似乎还在延续。雨水顺着她们的头发和外套滴落，在脚下汇成一小滩水渍。
“那个……”电梯上升时，宋知雨忽然提议，“上去喝杯热饮再回去吧？你衣服都湿了，喝点热的驱驱寒，不然真的会感冒的。”她眼神亮晶晶的，带着期待和一丝不容拒绝的热情，“我前几天买了材料，可以煮热红酒！很快的！”
沈珈安看着宋知雨被雨水打湿了几缕的刘海，和她因为寒冷而有些微红的脸颊，拒绝的话在嘴边转了一圈，变成了：“好。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宋知雨高兴地说。
回到宋知雨的公寓，温暖的气息瞬间包裹上来。宋知雨立刻忙活起来，翻出毛巾给沈珈安擦头发，又跑去厨房翻找肉桂、丁香、橙子和其他香料。
沈珈安站在客厅里，用毛巾擦拭着头发和湿掉的肩膀，看着宋知雨像只忙碌的小蜜蜂一样在厨房转悠，拿出小锅，切橙子，倒入红酒……空气里很快弥漫开一种混合着水果甜香和香料气息的、温暖醉人的味道。
这种带着生活气息的、略显忙乱的温暖，和她自己那个永远整洁冰冷的公寓截然不同。但奇怪的是，她并不觉得排斥，反而有一种被这种热闹的温度慢慢浸染的感觉。
很快，两杯热气腾腾的热红酒就端到了茶几上。深红色的液体在杯中荡漾，里面漂浮着橙片、肉桂棒和星星点点的丁香，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快尝尝！小心烫！”宋知雨盘腿坐在地毯上，捧起自己那杯，满足地嗅了嗅。
沈珈安在她旁边的地毯上坐下，学着她的样子捧起杯子。温热透过杯壁传到微凉的指尖，很舒服。她小心地尝了一口，甜中带点微酸，香料的味道浓郁却不呛人，酒精味被煮得柔和，一路暖到胃里。
“好喝吗？”宋知雨期待地问。
“嗯，很好喝。”沈珈安点头，这是真心话。这种饮料和她平时喝的咖啡、茶完全不同，是一种更感性的、更适合这个雨夜的存在。
窗外雨声未停，敲打着玻璃窗，发出规律的声响。屋内灯光温暖，空气中弥漫着热红酒的香气和两人身上未干的水汽。她们并肩坐在地毯上，小口喝着热饮，偶尔交谈几句，内容无关工作，只是一些琐碎的感想和分享。
气氛放松而安宁。一种无需言明的亲密感在沉默中静静流淌。
宋知雨说着说着，大概是放松了，身体不自觉地微微倾斜，脑袋轻轻地、试探性地靠在了沈珈安没有湿的那边肩膀上。
沈珈安的身体瞬间僵直了一瞬。
宋知雨似乎也察觉到了，立刻想要抬起头：“啊，对不起，我……”
“没关系。”沈珈安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沉柔和一些，“就这样吧。”
宋知雨愣了一下，随即安心地重新靠了回去，甚至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她能感觉到沈珈安的肩膀从最初的僵硬，慢慢变得放松，最终柔软地承接了她的重量。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只是安静地喝着热红酒，听着窗外的雨声，感受着彼此依靠的温暖和心跳。
这个雨夜，因为一场意外的雨、一把凑合的伞、和一杯临时起意的热红酒，变得格外不同。那些不经意的触碰、共享的温暖、和无声的依靠，像细腻的画笔，在两人关系的画卷上，又添上了温柔而鲜明的一笔。
有些距离，在这样一个特定的夜晚，被悄无声息地拉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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