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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17章

次日天刚蒙蒙亮,客栈后院的公鸡便扯着嗓子啼叫起来。闫昂霄从床上坐起,动作放得很轻,隔壁床铺上的闫明薇还在熟睡。他叠好自己的薄被,走到桌边,借着窗棂透进的微光,摩挲着怀表的金属外壳,表盘内侧刻着的“岳”字在阴影里若隐若现。这是他唯一没舍得典当的物件,既是念想,也算是乱世里一点虚妄的慰藉。

初夏的上海已染上燥热,他听说上海图书馆近期要招募一名古籍整理专员,虽说是临时职位,薪水也不算丰厚,却是眼下唯一能匹配他学识的机会,也是他最后的希望。

他收拾好自己打开门走了出去,刚走到客栈楼下,闫明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哥,等等我!”她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学生装,辫梢系着一根素色丝带,边角已经磨得起毛。她手里攥着一本翻旧的《论语》,跑得额角渗出汗珠:“我跟你一起去图书馆,顺便借几本参考书,总待在客栈也闷得慌。”

闫昂霄停下脚步,伸手替妹妹擦去额角的汗,指尖触到她发烫的皮肤,心中一紧:“昨晚又没睡好?是不是咳嗽加重了?”前几日受了风寒,妹妹一直瞒着他硬扛,直到昨晚咳得睡不着,他才发现。“图书馆人多,要是觉得不舒服就跟我说,我们马上回来。”

“我没事,就是想跟你一起去。”闫明薇咬着唇,声音低了下去,“老板昨天又来催房费了,说再凑不齐就……”她没再说下去,只是从布包里掏出一小包川贝粉,“这是张妈偷偷给的,你泡水给我喝就行,不碍事。”

闫昂霄看着那包薄薄的川贝粉,喉头一阵发涩。他转身走进巷口的早点铺,买了两个肉包和一碗热粥,将粥和一个肉包塞进妹妹手里:“先吃点热的,病了更麻烦。图书馆的职位要是能成,房费和医药费就都有着落了。”他自己拿着另一个肉包,却没有吃,塞进了布包——想留给妹妹当午饭。

上海图书馆坐落于法租界中心,是一栋中西合璧的洋楼,门口矗立着两根罗马柱,柱身缠绕着崭新的红绸,显然是为了今日的活动特意布置的。台阶上站着几位穿着西装的洋人,手里端着咖啡杯,低声交谈着,旁边有侍者托着银盘,上面放着精致的点心。闫昂霄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藏蓝色长衫与周围的精致格格不入。

“哥,你看门口的海报!”闫明薇拉了拉他的袖子,语气带着几分兴奋。海报用厚重的铜版纸印刷,中英文双语写着“沪上文化保护研讨会”,主办单位一栏印着“上海文化保护协会”和“栗记洋行”的字样,下方的嘉宾名单里,“栗维岳”三个字用黑体字突出,格外刺眼。“听说有很多古籍专家来,说不定能认识些人,对你找工作有帮助。”

闫昂霄的身体猛地一僵,手心瞬间冰凉。上海文化保护协会,他从李同窗的信里听说过,栗维岳是核心成员之一。他下意识地想转身离开,可房费单据、妹妹的咳嗽声、老板催租的嘴脸,像无数只手推着他往前走。招聘信息只能在图书馆内的公告栏查看,这是他最后的机会。“我去看招聘信息,你在门口等我,别进去,人多杂乱。”他叮嘱道,怕妹妹撞见不该见的人,更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

闫明薇却摇了摇头:“我跟你进去,借本《古籍校勘考》,你平时校勘也能用得上。放心,我不凑热闹,就在书架区待着,不会给你添麻烦。”她看得出来哥哥的犹豫,却不知道他在怕什么,只当是担心招聘竞争激烈。走进图书馆大门时,她无意间瞥见侍者托盘中的点心——那是去年栗维岳带她去豫园吃的桂花糕,此刻却成了遥不可及的奢品。

图书馆大厅里人声鼎沸,与客栈的逼仄形成鲜明对比。穿着西装革履的商人、身着长衫的学者、打扮时髦的名媛穿梭其间,空气中弥漫着咖啡香与墨香,还有淡淡的香水味。几位穿着栗记洋行制服的职员站在角落,手里拿着文件,显然是在为活动收尾。闫昂霄低着头,尽量贴着墙根走,快步走向二楼的公告栏,藏蓝色的长衫在人群中像一片不起眼的影子。

闫明薇则径直走向西侧的古籍类书架,刚抽出一本《古籍校勘考》,就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她转头一看,心脏猛地一跳。是栗维岳,比去年在北平见到时更显挺拔,穿着一身炭灰色西装,衬得他身姿愈发修长。她下意识地想躲,却看到哥哥正站在二楼的楼梯口,与栗维岳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栗维岳正陪着苏晚卿看展柜里的古籍,指尖刚触到玻璃柜面,就感觉一道熟悉的目光落在身上。他猛地转头,视线穿过人群,撞进闫昂霄的眼眸里。那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他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脸颊褪去,变得苍白如纸,连嘴唇都失去了颜色。手里的文件夹“啪”地掉在地上,里面的文件散落一地,引来周围人的侧目。

“维岳,怎么了?”苏晚卿的声音带着几分疑惑,她顺着栗维岳的目光看去,看到了站在楼梯口的闫昂霄。眼前的青年穿着洗得发白的藏蓝色长衫,头发有些凌乱,却依旧脊背挺直,只是脸色苍白,眼神里带着几分倔强的疏离。她优雅地弯下腰,帮栗维岳捡起文件,指尖不经意间触到他的手,发现他的手在剧烈颤抖。

栗维岳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逃”一个念头。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想躲到展柜后面,避开那道目光。可苏晚卿已经自然地挽住了他的手臂,她的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带着淡淡的香水味,此刻却像一道枷锁,将他牢牢固定在原地。“这位先生看着面生,是你的朋友吗?”苏晚卿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她常听栗维岳提起过,他在北平有个帮助他良多且“关系匪浅”的挚友。

周围的人渐渐投来好奇的目光。栗记洋行的张经理清轻咳一声,上前一步打圆场:“栗总,馆长还在楼上等您商议影印《乐永词典》的事,我们该上去了。”他朝着闫昂霄的方向隐晦地看了一眼,示意栗维岳尽快离开这个尴尬的场面。

闫昂霄站在楼梯口,像被钉住了一样动弹不得。他看着栗维岳身上笔挺的西装。胸前的银质徽章在灯光下闪着光,是上海文化保护协会的标志,他曾在李同窗的信里见过图案,却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见到实物。

他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了布包,里面的肉包被挤得变形,油渍渗了出来,沾在长衫上。怀表的金属外壳硌着肋骨,疼得他喘不过气。他想起去年夏天那封决绝的信,“不过道义之交”“望你自重”的字句像一把把冰锥,精准地扎进心脏,比此刻的肋骨疼更甚。

“这位是闫昂霄先生,我在北平的旧识。”栗维岳的声音终于响起,带着几分刻意的疏离,却掩不住尾音的颤抖。他强装镇定地整理了一下领带,目光却不敢直视闫昂霄,落在他磨毛边的袖口上,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窒息。

“旧识”二字像淬了毒的针,扎得闫昂霄耳膜发鸣。他想起陶然亭的荷香,想起琉璃厂的墨香,想起两人共用一支钢笔校勘古籍的夜晚,那些曾以为刻骨铭心的记忆,在“旧识”二字面前,都成了不值一提的过往。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哽咽,努力挤出一个平静的笑容:“好久不见,栗先生。”

“栗先生?”苏晚卿挑了挑眉,故作惊讶地看向栗维岳,“我还以为是很熟的朋友,原来只是旧识。”她伸出手,指尖戴着一枚精致的珍珠戒指,是栗家送的订婚信物,“闫先生您好,我是苏晚卿,维岳的未婚妻。我们下个月就要举行婚礼了,到时候要是在上海,欢迎闫先生来参加。”

未婚妻。婚礼。这两个词像重锤,狠狠砸在闫昂霄的心上。他看着苏晚卿手上的珍珠戒指,想起去年栗维岳在北平说过,要给喜欢的人买一枚玉戒指,“珍珠太俗,玉才配得上风骨”。原来那些话,都只是随口一说的敷衍。他没有去握苏晚卿的手,只是微微颔首:“恭喜。”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昂霄,你……”栗维岳终于抬起头,目光里满是痛苦与恳求,想说些什么,却被苏晚卿打断。“维岳,馆长还在等我们,别让老人家久等。”苏晚卿轻轻晃了晃他的手臂,语气带着几分娇嗔,却在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别忘了你父亲的话,要是让苏家知道你和他还有牵扯,后果你承担得起吗?”

栗维岳的身体猛地一僵,苏晚卿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他所有的冲动。他看着闫昂霄苍白的脸,看着他布包里渗出来的油渍,看着他藏在身后、紧紧攥着的拳头,心中满是绝望。他想解释,想告诉闫昂霄那封信是被逼着写的,想把身上的西装脱下来给他,想带他去吃最好的饭菜,可苏晚卿的手还挽在他的手臂上,周围还有洋行的职员和文化圈的名流,他什么都不能做。

闫昂霄再也待不下去了。他怕再待一秒,眼泪就会掉下来,怕自己会失控地质问,怕那些卑微的尊严在重逢的这一刻彻底崩塌。“我还有事,先告辞了。”他说完,转身就走,脚步快得几乎要跑起来,楼梯的台阶磕得他脚踝生疼,却浑然不觉。

走到门口时,他撞见了匆匆赶来的闫明薇。妹妹手里抱着那本《古籍校勘考》,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样子,笑容瞬间僵住:“哥,怎么了?是不是招聘没成?”她顺着哥哥的目光回头,看到了站在大厅里的栗维岳,瞬间明白了一切。

“没事,我们回家。”闫昂霄伸手接过妹妹手里的书,指尖冰凉。他知道招聘大概率是没希望了,可看着妹妹担忧的眼神,他还是强装镇定,“职位竞争太激烈,再想想别的办法。回家,我给你熬粥。”

栗维岳看着闫昂霄的背影,看着他接过妹妹手里的书,两人的身影在人群中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图书馆的大门外。那道藏蓝色的长衫,像一根刺,扎在他的眼底,拔不出来。他猛地挣脱苏晚卿的手,快步朝着门口跑去,经理张叔清连忙追上去:“栗总,您不能去!苏小姐还在这儿,记者也在,要是被拍到……”

“让开!”栗维岳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他跑到门口,看着闫昂霄兄妹消失在巷口,只留下一道单薄的背影。他想追上去,想把身上的钱都给他们,想告诉闫昂霄他的苦衷,想求他再等等。可他看到了不远处的记者,正举着相机对准他,苏晚卿也跟了出来,脸色难看地站在他身边拉住他的手臂。记者们蜂拥而上,相机的闪光灯不停闪烁,刺得栗维岳睁不开眼睛。

栗维岳看着他的背影,想要挣脱苏晚卿的手追上去,最终还是忍住,心中满是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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