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甩开他的手,径直走到内室雕花柜前,指尖重重划过柜上铜镜,镜面映出她冷笑的眉眼:“陈小姐的安神茶,想必比我偷来的酒更合指挥使胃口?”
聂未晨从身后环住她,染血的飞鱼服前襟散开,心跳贴着她后背,俯身咬住她耳尖,埋头闷笑:“这酸味儿……莫不是偷了扬州醋坊的老坛?”
“松口!”她曲肘后击,他用膝盖抵住了镜柜,铜镜咣当震响,惊飞了檐下宿鸟。
他唇角沾着未擦净的血渍,吻过她腕上蛊纹,在两道齿痕上又咬下一口:“叫声哥哥,我就告诉你……陈白瓷端来的茶刚刚都浇了窗台那盆兰花。”
梁若鸢反手掐了他脖子,动作在触到他颈侧脉搏时僵住……他心跳快得异常,掌心烫人……化骨散的毒已渗入心脉……
“你……”她猛地转身,聂未晨顺势将她压上镜柜,绣春刀鞘卡进她膝弯里。
他眼底泛着不正常的猩红,声音温柔却透着危险:“我若对陈白瓷有意……”他指尖卷了她腰间系带,一点点拉扯,“何必千里迢迢跑去找你,怕你误会……”
房顶一声瓦断,聂未晨眼神骤冷,抱着她旋身隐入帷帐。
他手臂紧得似一圈铁箍,将她肋骨勒得生疼,“别动。”他唇瓣擦过她眉心,右手按着她贴在胸前,“曹玉的探子就在……”
话音戛然而止,梁若鸢齿尖咬开了他披挂的衣襟,血味混着酒气飘散开,她吻在他陈年的箭伤上狠狠一吮。
聂未晨喉结一动,扣着她腰肢的手骤然收紧,檐上黑影知晓暴露,惊忙窜逃,他甩出刀鞘,将人击落在院中,听见张五带人围了上去。
他低头擒住她逞凶的唇:“妹妹这醋……吃得要人命啊。”
梁若鸢指尖挑开他腰间蹀躞,两半铜钱轻轻划过他颈侧:“哥哥若再演什么兄妹情深……”她指甲抵住他心口跳动处,“我便让这化骨散……真的入了你的骨。”
檐下铁马轻响,聂未晨愣了一下,轻笑出声,他握住她的手按向自己胸口,在铜钱断刃将要刺入的刹那,带着她翻进床榻深处,咬着她的耳尖低语:“那不如……让为兄也中一回梁小姐的毒?”
窗棂传来两声轻响,程墨亭斜倚在雕花木窗外,指节抵着窗框,青竹伞尖垂落一滴夜露。
他本欲抬手推窗,听见屋内动静,指尖微微一顿。
喘息低促,衣料摩挲,床榻轻响……梁若鸢的声音带着恼意,却又似有什么堵住,只溢出半声轻哼:“聂未晨……你……唔!”
聂未晨低笑,嗓音沙哑带喘:“梁小姐不是要给我下毒?怎么……手抖了?”
“……”
程墨亭垂眸,唇角扯出一丝冷笑,指腹摩挲着袖中药瓶,眼底暗色翻涌。
他本不该来,可化骨散的解药,只有他能配。
他把窗扇推开一线,夜风卷着药香侵入内室,床帐飘开,帐内满是凌乱的血迹。
聂未晨猛地抬头,身上伤口淌着血,抽刀挑开了帐子,寒光映出他猩红未褪的眼:“谁?!”
程墨亭斜倚窗边,青竹伞弹开三寸钢刃,似笑非笑:“打扰了?”
梁若鸢从聂未晨怀里挣出半身,发丝凌乱,唇色艳得惊人,一见程墨亭,眼神骤冷:“你来干什么?”
程墨亭视线扫过她微敞的前襟,锁骨上新鲜咬痕犹带血丝,再落到聂未晨紧扣她腰肢的手上,眸色一暗。
他轻笑一声,抬手将药瓶抛在榻上:“化骨散的解药。”顿了顿,又补一句,“再晚半刻,聂指挥使这心脉……”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怕是保不住了。”
聂未晨攥着梁若鸢的手,在她脉搏上重重一按,似警告又似安抚,抬眼看向程墨亭:“程老板深夜造访,就为送药?”
程墨亭伞尖轻点窗台,笑意不达眼底:“也顺便提醒二位……”
“曹玉已派人盯死了聂府,若不想明日满京传遍‘锦衣卫指挥使与义妹苟且’的流言……”他目光掠过梁若鸢泛红的耳尖,嗓音陡然转冷,“就收敛些。”
梁若鸢夺下聂未晨的刀直直砸了过去,程墨亭偏头避开,钢刀扎在了墙上,墙粉簌簌散落。
他低笑一声,青竹伞旋出冷光,人已退至院中,夜风卷起他蓝袍下摆,如鬼魅般飘远,只余一句话飘在风里:“梁若鸢,你欠我的……可不止一条命。”
聂未晨猛地攥紧床帐,心口忽然绞痛,咳出一口黑血。
梁若鸢扶住他,指尖沾了血,声音发颤:“药……把药喝了……”
聂未晨低笑,染血的唇贴上她掌心:“别怕……”他喘息着将她压回锦被中,“程墨亭既来了……就不会让我死。”
檐外,程墨亭立于暗处,冷眼看着窗内交叠的人影,手中攥紧了另一瓶解药,瓷瓶在他手中碎裂,药粉混着鲜血顺着他的指尖滴落。
翌日,天光微亮。
聂未晨饮尽枕边解药,指尖抹去唇角药渍,看了一眼仍在沉睡的姑娘。
梁若鸢眉心微蹙,腕上蛊纹泛着暗红,呼吸轻缓,昏睡着未醒。
他替她掖好被角,指腹在她锁骨咬痕上轻轻一蹭,低笑道:“等我回来。”
房门轻掩,榻上人,睁了眼。
梁若鸢翻身坐起,指尖勾起床尾散落的衣裙,三两下束好长发,走到窗前,盯着聂未晨出门的背影,眸色渐冷。
“程墨亭说得对……”她喃喃,“再拖下去,曹玉的刀该架到脖子上了。”
她避开了府中亲兵巡查,摸进库房里,在密室房中摸到一处暗格,她三两下撬开,取出的竟是一锭官银,底部刻印,竟是“鄱阳湖漕运司”字样。
赵世安生前最后一批赃银,本该随着他服诛而尘埃落定,如今却又出现在聂府库房里……
“聂未晨,你定有事瞒我。”她将银子揣入袖中,抓起一串玛瑙珠子,大摇大摆地从库房里走出去。
刚转过假山,迎面撞上一道黑影,燕十抱刀倚在廊柱旁,似笑非笑,盯着她鼓胀的袖口:“梁姑娘,大清早的,偷自家东西?”
她面不改色,指尖一翻露出那串玛瑙珠:“怎么?我拿几颗珠子玩玩,也要向燕千户报备?”
燕十刀鞘一横,拦住她去路:“珠子自然随意,但你袖子里那锭官银……”他压低嗓音,“可是要掉脑袋的。”
梁若鸢眼底寒光骤现,腕间蛊纹隐隐发红,定是有事……她正要发作,忽听一阵环佩摇响……
“燕千户好大的威风。”陈白瓷捧着茶盘款款而来,杏色裙裾扫过青砖,“连指挥使夫人的首饰都要查?”
燕十讪讪收刀:“陈小姐,这不合规矩……”
“规矩?”陈白瓷将茶盘往他怀里一塞,顺势挡在梁若鸢身前,“那劳烦千户大人说说,锦衣卫哪条规矩写着要拦主母查验自家库房的?”她指尖点了点茶盘上的龙纹,“还是说……你连陛下赏我的云雾茶……也要查?”
燕十顿时语塞,这茶确是御赐,碰不得。
趁他犹豫,梁若鸢贴近陈白瓷耳畔:“为何帮我?”
陈白瓷借着整理鬓发的动作掩唇:“蓝羽查到曹玉在城外黑松林那山寨里布了死士。”她将一枚翡翠耳坠塞进梁若鸢手心,“戴着这个,漕帮的人自会接应。”
梁若鸢捏紧耳坠,深深看她一眼,转身便走。
燕十急得要追,陈白瓷拽住他一侧衣袖:“燕大人且慢!”她突然蹙眉扶额,“我……我有些晕……”
“陈小姐?!”燕十慌忙去扶,再抬头,梁若鸢已不见踪影。
陈白瓷偷望一眼梁若鸢离去的方向,唇角浮起一丝苦笑。
奉天殿,晨钟未歇,百官肃立。
聂未晨立于武官之列,飞鱼服下伤口犹渗着血,面上却不见半分异色。
他指尖轻叩腰间绣春刀,目光越过满朝朱紫,直刺御阶一侧的曹玉。
曹玉似有所觉,拂尘一甩,细眼带笑:“聂指挥使今日气色不佳啊……莫不是昨夜操劳过度?”
殿中响起几声暧昧轻笑。
聂未晨唇角微勾:“曹公公说笑了。”他抬手按上心口,指节抵着昨夜梁若鸢咬出的伤痕,“本官这伤……可比不得公公当年在司礼监挨的那三十廷杖。"
满朝哗然……曹玉早年因私吞贡品,先帝杖责,此乃东厂大忌……
曹玉面色骤青,正要发作,一名锦衣卫力士踉跄入殿,“黑松寨山匪伏诛!但……但在匪首身上搜出这个……”
力士高举一封密函,赫然盖着兵部侍郎卢光义的私印。
朱厚照原本懒散的眼神骤然锐利:“聂卿,这是何意?”
聂未晨一膝跪地:“禀陛下,臣追查鄱阳湖赃银下落时,发现兵部有异,如今看来卢侍郎与山匪勾结,与官银失踪之事,在朝中还有数不清的牵连。”他抬眸直视曹玉,“更蹊跷的是……早前下官发现,匪寨中还有东厂的弩机。”
曹玉拂尘猛地一颤:“聂未晨!你血口喷人!”
“是不是血口喷人……”聂未晨从袖中抖出一卷染血名册,“曹公公不妨解释下,为何这名单上写着……‘每月十五,漕银三成送豹房’?”
豹房二字一出,朱厚照手中茶盏“咔”地捏碎。
曹玉尖声厉喝:“聂未晨伪造证据,老奴可是大义灭亲!对陛下忠心……”
“曹玉!”朱厚照拍案而起,年轻的天子眼中杀意滔天,“朕的豹房……你也敢伸手?”
聂未晨与章仲启对视一眼,趁机再添了把火:“陛下明鉴,锦衣卫查到……昨夜卢光义死前曾密会一人。”他缓缓看向曹玉,“那人腰间……挂着东厂督主的鎏金令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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