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若鸢脚步一顿,金叶子在掌心攥出细碎声响,她回眸一笑,眼底映着烛火流光:“程大人的真心,还是留着喂狗吧。”
她甩袖下楼,万花楼檐角铜铃在风中叮当乱响,刚拐过街角,一只手把她拽进了暗巷,聂未晨苍白的脸近在咫尺,玄色大氅下隐隐透出血味。
“你!”梁若鸢惊得去摸他身上的伤口,“不要命了?!”
聂未晨将她双手攥在一起举过头顶:“闻到沉香了。”他俯身凑近她颈侧,蹭到她耳后闻了闻,“他碰你哪儿了?”
“你疯了?!”梁若鸢后背贴着墙,一身战栗。
月光漏进巷口,照见聂未晨衣领下新鲜的血迹,她本要踢他,顿时卸了力道:“伤口裂了还……”
“裂了才好。”他直起身,看着她,声音里混着血气,“太医说指挥使重伤呕血,总得见点真章。”他松开钳制,从她袖中摸出金叶子,“银杏传情?”他指尖一搓,叶片顿成齑粉。
梁若鸢看着他手心血迹混着叶屑,双手捧起他的脸:“吃醋的样子真难看。”
聂未晨将她拦腰抱起,大氅一展罩住两人身影,几个起落便回到聂府后院。
张五吓了一跳,抄起刀又放下,连忙带人退了出去。
他踹开房门,把梁若鸢扔进锦被堆里,扯开染血的中衣俯身压下去:“夫人不妨看看,什么叫真难看。”
烛火骤灭,官袍散开,梁若鸢在黑暗里摸到他后背狰狞的鞭伤:“大人,若我并不喜欢大人,大人当如何?”
聂未晨带着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程墨亭有没有告诉你……青蚨血引最妙处在……”滚烫的唇堵住了她没出口的疑问,吞下她几声惊喘,“血纹动情时,会发烫……”
梁若鸢心上一颤,怪不得……她一直误以为是他伤口未愈的原因。
腕间血纹灼如烙铁,指尖一点点蜷缩着抵在聂未晨心口:“疼……”她眼尾泛红,声音发颤,手指开始推他。
聂未晨低笑,指腹描过她腕间血纹,那灼热渐渐化作温凉,他俯身吻了她眉心:“睡吧。”
梁若鸢不肯闭眼,指尖勾着他散落的发丝:”大人这般费心,是怕我跑了?”
聂未晨将她往怀里带了带,手心在她后腰轻抚:“跑?”他轻嗤,“夫人腕上系着我的命,能跑到哪儿去?”
她触着他身上一道道鞭伤沉默半晌,往他怀里钻了钻,额头抵在他颈侧,闭眼听他的心跳。
他垂眸看她,摘下她已散的发冠,手指梳理她铺开的长发,声音低哑:“睡吧,我会给你个交代。”
窗外风声渐歇,月光穿透窗棂洒落床榻,银白染了两人交缠的发丝。
梁若鸢呼吸渐匀,迷离中手臂无意识地伸过去,将他抱住,贴着自己,喃喃道:“明日……我有话要问你。”
聂未晨低笑,指腹蹭过她微蹙的眉心,轻声道:“……把诏狱借你。”他合眼,没听见回应,将她搂得更紧了些。
梁若鸢忽然清醒,在黑暗中睁了眼,聂未晨呼吸沉缓,可她知道他还没睡,指尖轻轻划过他心口的旧伤,低声问道:“你为何知道血符之事?”
他闭着眼,低声道:“我调出十二暗卫的密档,发现那年你父亲在书房誊写账册,用朱砂描出的那个图样……”他顿了顿,“那时你……就蹲在窗下数蚂蚁,裙角沾着凤仙花汁。”
梁若鸢呼吸一滞。
那是她六岁时的记忆,模糊中记得父亲书房外种着一排凤仙花,她偷摘过花瓣染指甲,可那时……她并未察觉有人看着。
她忽然察觉了什么,声音微颤:“柳树下偷看我放风筝的……”
“是我。”聂未晨低笑,指尖轻轻描摹她的眉骨,“你的风筝挂在了树上,你急得直跺脚,我趁你去找竹竿时,把它弄了下来,又在一片银杏叶下面,画了只小雀。”
梁若鸢心头一震,可程墨亭又是如何知道这些事的?
她还记得那片叶子,金灿灿的,叶脉间藏着一只展翅欲飞的小鸟,她曾以为那是风吹的痕迹,便将它夹进了书里。
她沉默片刻,抬起头:“扬州漕运案那场大火……那些漕工和妇孺,你当真不知他们为何出现在码头?”
聂未晨声音冷沉:“那夜我的人已清空了码头……可寅时三刻,三十七辆粮车忽然出现,车底灌满了火龙油。”他攥紧了她的手,似怕她怪罪,“……我抢出了七个孩子,可火势太大……”
梁若鸢指尖触到他肩上一道烫伤的痕迹,凹凸不平似火焰形状。
“那七星阵呢?”她声音极轻,“陛下用童男童女炼丹……是真的吗?”
聂未晨沉默一瞬:“玄妙观之事,尚未查清。”他指节微紧,“但若真有此事……”
窗外风声骤起,树影摇曳,似有鬼魅低语。
梁若鸢闭了闭眼,忽而翻身压住他,指尖抵在他喉间:“聂未晨,你瞒我的事,还有多少?”
他低笑,握住她的手腕,轻轻一拽,让她跌进怀里。
“夫人若想知道……”他吻了吻她的脸,“明晚随我去诏狱,我亲自审给你看。”
……
天光微透纱窗,梁若鸢悄然起身。
聂未晨仍在沉睡,脸色苍白,显得格外脆弱,她指尖轻轻拂过他微蹙的眉心,又迅速收回手,披衣下榻。
后厨里,药炉炭火正旺,她盯着翻腾的药汁,思绪却飘向昨日玄妙观的血池、聂未晨不让锦衣卫追赶的密道……还有她给程墨亭的辟邪铜钱……宁王若是遭人唆使利用,那父亲当年究竟卷入了怎样的漩涡?
药香渐浓,她滤净药渣,端着药回房,聂未晨还在睡着,她伸手碰了碰他颈侧跳动的脉搏,回头将药碗放在了桌上。
“看够了?”他忽然睁眼,漆黑的眸子没有半分睡意,“夫人起得真早。”
梁若鸢浑身一僵,还未转身,一双手臂将她腰身圈住,聂未晨的下巴抵在她肩头,呼吸有些发颤:“药……苦不苦?”
“毒死你最好。”她将勺子塞到他手中,转身推开他。
聂未晨笑了笑,将勺子随手扔进碗里,端起碗来一饮而尽,一滴药汁顺着下颌滑落。
梁若鸢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擦,他将她的手一把捉住,舌尖轻舔她沾了药的指尖:“夫人亲手熬的,果然更苦。”
她耳根发烫,抽回手:“既喝了药,便好好躺着,我出去一下。”
“去哪儿?”他眸色骤冷。
“买胭脂。”她转身便走。
聂未晨嗤笑,身形一闪,拦在门前,玄色寝衣松松垮垮,露出心口尚未愈合的鞭伤:“玄妙观已烧成了灰,御前司的人不知都蹲在何处……夫人此时出门,是想自投罗网,还是……”他逼近一步。
梁若鸢仰头看他,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大人这是要软禁我?”
聂未晨盯着她许久,忽然低笑一声,侧身让开了门:“去吧。”
梁若鸢一怔,这是……故意的?
“怎么?”聂未晨倚在门框上,唇角微勾,“夫人舍不得走了?”
她轻哼一声,抬脚跨出门槛,他一把拽住她的手:“梁若鸢。”他声音低沉,带着几分警告,“你若敢去见程墨亭……”
“如何?”她挑眉,故意挑衅。
聂未晨盯着她,眸色深沉,最终松了手:“……记得回来吃饭。”
梁若鸢心头微动,异样的情绪添了她些许慌乱,她头也不回地踏出房门,一步比一步快。
聂未晨看着她的背影,眸色渐冷,他缓缓抬手,指尖轻触颈侧血纹……瓦剌人还没抓到,不能让她独自乱走……
“张五。”他低唤一声。
暗处闪出一道大剌剌的身影:“大人。”
“带人跟着她。”聂未晨淡淡道,“若她去见了程墨亭……”
张五眉头一紧,眼珠转了转,等着他的命令。
聂未晨沉默片刻,最终只道:“……护好她。”
京城早市人烟尚少,梁若鸢走得顺畅,一路疾行,却是在出城之际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她本想去玄妙观再查探一番,可脑海中不断浮现聂未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他明明知道她要去做什么,却还是放她走了。
“……真是个疯子。”她低声喃喃,攥紧了袖中的银杏叶。
她脚步一顿,察觉身后有人跟踪,冷笑一声,闪进一条暗巷,待人追进来,她已悄无声息地绕至他身后,袖中小刀抵上了他的喉咙。
“张五?”她亦感惊讶,这个刚入职的锦衣卫,跟她来做什么?
她收了刀,上下打量他:“聂未晨让你跟着我?”
糙汉子一身飞鱼服,显得有些别扭,他僵着身子,依旧不敢动弹:“梁姑娘,大人只是担心您的安危……”
梁若鸢嗤笑:“回去告诉他,我梁若鸢想做什么,还轮不到他管。”
张五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梁姑娘,可大人身上的伤……”
“闭嘴。”梁若鸢打断他,“他的伤与我何干?又不是我打的。”
话虽如此,她转身之后脚步迟疑更甚,最终停下,深吸了口气,转头折返。
聂府多了些锦衣卫巡查,聂未晨书房里奔出两三个锦衣卫从她身边经过,并未看她。
蓝羽站在房门口,一副惆怅模样,见她回来,眼神躲闪。
聂未晨将御前司布防图和暗桩名单摊在案上,细看片刻,走出门来本要找他,却在看见梁若鸢时有些讶异,人停在书房门口。
他换了身素白常服,乍一看似个翩翩公子,就看了她一会儿,摆手示意蓝羽退下,随即又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夫人不是去买胭脂?”
梁若鸢冷着脸走过去,一把拽住他的衣襟:“聂未晨,你是不是觉得,我离了你就活不下去?”
他低笑,任由她拽着:“夫人这是何意?”
“你明知道我是去查程墨亭,却故意放我走……”她故意用力拉他,“是想试探我?”
聂未晨眸色渐深,似有日曦浮散,抬手抚上她的脸:“我只是想看看……”他声音极轻,“夫人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梁若鸢呼吸一滞,猛地推开他:“疯子!”
他后退两步,伤口刺痛,感觉到自己身上有些地方渗出血来,却仍笑着看她:“夫人既回来了……”他缓缓走近,凝视着她,“不如告诉我,你本打算去做什么?”
梁若鸢盯着他,忽然一笑:“我去见了程墨亭。”
聂未晨脸色骤冷。
“骗你的。”她挑眉,故意气他,“我只是去买了胭脂。”
她从袖中掏出一盒胭脂,指尖沾了一点,轻轻抹在嘴唇上,抿了一下。
聂未晨盯着她的唇,眸色渐深,忽然扣住她的后颈,低头吻了上去。
“梁若鸢,你逃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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