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野》项目像一剂强心针,注入了沈知遥的生活。她不再是那个仅仅守着小画廊、被动等待认可的画家,而是成为了一个宏大叙事的一部分,一个共同创作者。
她与顾疏的团队见面,讨论拍摄计划,梳理创作脉络。整个过程虽然耗费心力,却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充实和被尊重。
顾疏团队的专业和高效也让她惊叹。他们很快搭建起一个简易的工作室,采访、跟拍、记录“遥釉”的创作过程,一切都井井有条,最大限度地减少了对画廊日常运营的干扰。
沈知遥逐渐习惯了镜头的存在,甚至开始享受这种将创作过程剥离出来、进行冷静审视的感觉。
然而,平静的水面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江临深得知沈知遥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精心设置的“馅饼”,反而全身心投入了与顾疏那个破纪录片项目时,积压的怒火和妒忌彻底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好,既然她如此不识抬举,既然那个顾疏如此不知天高地厚,那就别怪他用更直接的手段。
一场无声的绞杀悄然展开。
先是“遥·Gallery”原本谈好的几家本地媒体采访,接连以各种莫名其妙的理由延期,最后不了了之。
接着,一个原本有意向购买一批“遥釉”作为企业礼品的文化公司,突然态度冷淡下来,婉拒了合作。
沈知遥起初并未将这些零星的事件联系起来,只当是寻常的生意波折。直到一周后,顾疏面色凝重地来找她。
“知遥,有个情况。”顾疏将平板电脑推到她面前,屏幕上显示着几封邮件,“我们为《星野》申请的几个独立电影基金和艺术赞助,最近都收到了婉拒的通知。理由都很官方,说是项目不符合他们当前的资助方向。”
沈知遥的心微微一沉。
顾疏滑动屏幕,眉头紧锁:“更奇怪的是,我通过一些私人关系打听了一下,隐约听到风声,说是……上面有人打了招呼,暗示不要碰这个项目。”
“上面有人?”沈知遥立刻抓住了关键词,一个名字浮上心头,让她手脚有些发凉。
“虽然没有明说,但指向性很强。”顾疏看着她瞬间苍白的脸色,心中了然。他叹了口气,“我大概能猜到是谁。看来,江总是不打算轻易放手了。”
他尝试联系之前表示过兴趣的播放平台,对方的回复也变得含糊其辞,没了之前的热情。
阻力无处不在,却又无形无质,像一张逐渐收紧的网。
沈知遥感到一阵窒息般的愤怒。他还是这样!永远只会用这种高高在上的方式来打压、来控制!他见不得她好,见不得她拥有任何脱离他掌控的生活和成就!
“对不起,顾导。”她声音有些发颤,是气的,“是我连累了你和《星野》项目。”
“别这么说。”顾疏立刻打断她,眼神坚定,“这不是你的错。是有人滥用资源和权力,试图扼杀不同的声音。这在独立创作领域并不罕见,只是没想到会以这种形式发生在我们身上。”
他沉吟片刻,说道:“资金方面,你不用担心。我还有些积蓄,支撑项目前期拍摄没问题。播放渠道……我们再想办法,国内不行,就先考虑海外电影节。重要的是,我们不能自己先乱了阵脚。”
顾疏的镇定和担当,像一块磐石,稍稍稳住了沈知遥慌乱的心。但她深知江临深的能量,绝不会仅仅止步于此。
果然,更卑劣的手段还在后面。
几天后的一个清晨,沈知遥刚打开画廊的门,就被扑面而来的恶臭熏得倒退一步。画廊的临街玻璃窗上,被人用红色的油漆泼满了歪歪扭扭的大字:
“骗子!抄袭狗!”
“毒颜料!毁健康!”
“滚出古城!”
字迹丑陋,充满恶意。更令人作呕的是,门口还被扔了一堆腐烂的垃圾,苍蝇嗡嗡地绕着飞。
沈知遥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胃里翻江倒海。她死死扶住门框,才没有让自己倒下去。
周围早有早起的游客和邻居被惊动,对着这一幕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有人拿出手机拍照。
屈辱、愤怒、恶心……种种情绪像毒液一样瞬间灌满她的心脏。
这时,她的手机疯狂地震动起来。是一个关系还不错的、开咖啡馆的老板娘打来的。
“知遥!你看本地论坛和那几个旅游吐槽群了没有?”老板娘的声音又急又气。
“不知道哪个杀千刀的发了匿名帖,说你用的矿物颜料全是化学毒料,根本不是什么环保天然,长期接触会致癌!还说你以前的画都是抄袭一个国外小众画家的,贴了几张根本不像的图在那里瞎对比!下面一堆水军在带节奏骂你!”
沈知遥颤抖着点开手机,不用仔细找,那些污秽不堪的帖子几乎瞬间就跳了出来。
造谣的内容拙劣可笑,但架不住重复刷屏和水军起哄,不明真相的网友已经开始被煽动,各种难听的猜测和谩骂充斥屏幕。
【我说怎么颜色那么艳,原来是毒料!】
【看着挺清纯,原来是抄袭起家?】
【幸好没买她的东西,吓死人!】
【这种无良商家赶紧滚蛋!】
她的手机开始不停地响,有陌生号码打进来辱骂,有之前约好来上课的学员犹豫地询问情况,甚至有合作过的民宿老板语气尴尬地想要暂停墙绘项目……
全方位的打击,恶毒而精准。目的再明确不过——彻底搞臭她的名声,让她在古城无立足之地,让《星野》项目变成一个笑话。
沈知遥靠在冰冷的门框上,看着玻璃上那刺眼的红色污渍,看着屏幕上那些恶毒的言语,听着电话里传来的质疑和谩骂……
她感到一种冰冷的绝望,像冬天的湖水,一点点漫过心脏。
这就是他的手段吗?如此下作,如此不堪,甚至不愿意正面交锋,只会在背地里用最肮脏的方式把她拖入泥潭。
她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一切,她那刚刚看到一丝微光的梦想,在绝对的力量和恶意面前,竟然如此不堪一击吗?
眼泪在眼眶里疯狂打转,却被她死死忍住。
不能哭。绝对不能在他面前示弱。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先是在学员群里发了一条简短却坚定的声明,否认所有谣言,并表示会尽快处理此事,给大家一个交代。然后她直接关掉了手机,隔绝了外界的纷扰。
她找来水桶和抹布,戴上橡胶手套,开始一言不发地清理门口的狼藉。
油漆很难清除,恶臭阵阵袭来,她咬着牙,一下一下地用力擦拭,仿佛要将所有的屈辱和愤怒都磨碎在这机械的动作里。
有相熟的邻居想来帮忙,被她轻轻摇头拒绝了。她需要一个人面对,一个人消化。
顾疏闻讯赶来时,看到的正是这一幕——沈知遥单薄却挺直的背影,正奋力擦洗着玻璃上的污秽,脚边是浑浊的污水和散落的垃圾。她的侧脸线条紧绷,没有眼泪,只有一种近乎固执的坚韧。
他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涌起滔天的怒火,却更多的是对她的心疼。
“知遥。”他快步上前,接过她手中的刷子,“别弄了,我来。我已经联系了专业的清洁公司,马上就到。”
他看着她苍白却异常平静的脸,沉声道:“论坛和群里的谣言,我已经让我认识的技术朋友在查IP和溯源了。虽然对方用了代理,但未必找不到痕迹。律师我也联系好了,保留所有证据,准备起诉诽谤。”
沈知遥抬起头,看着顾疏。他的眼神里有愤怒,但更多的是毫无保留的支持和一种“与我共担”的坚定。
在这一片狼藉和恶意中,这份支持,显得如此珍贵。
“顾导,”她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清洁公司麻烦你了。起诉的事情,也拜托你了。”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依旧在不远处围观、拍照的人,眼神一点点冷硬起来,像被淬炼过的钢铁。
“另外,能拜托你团队的人,帮我拍点东西吗?”
“拍什么?”顾疏问。
“就拍现在。”沈知遥指了指一片狼藉的门口,指了指自己,“拍下这一切。然后,继续拍我怎么把这里清理干净,怎么继续开店,怎么继续调我的颜料,画我的画。”
她的眼神里燃起一簇火苗,不是愤怒,而是一种决绝的斗志。
“他们想用脏水泼我,想让我消失?我偏不。”
“他们不是想搞臭《星野》吗?那就让《星野》的镜头,从头开始记录这一切——记录这污秽,记录这挣扎,也记录我怎么从这泥潭里,重新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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