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
南栀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冲刷过耳膜的声音,嗡嗡作响。
“……结婚?”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脸上的媚笑僵住了,精心准备的所有说辞和预案在这个荒谬到极点的条件面前,碎得连渣都不剩。
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压力过大出现了幻听。
傅璟深已经直起身,重新拉开了那恰到好处的、属于陌生人的安全距离。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冷静得像精密仪器,正在扫描分析着她的震惊和失态。
“傅总……您是在开玩笑吗?”南栀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尽管尾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一丝戏谑的痕迹,但没有,一丝一毫都没有。
他是认真的。
“我从不开玩笑。”傅璟深的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刚才提出的不是婚姻,而是今天天气不错,“你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庇护所,彻底摆脱目前的困境。而我现在,恰好需要一个妻子。”
“需要一个妻子?”南栀的大脑飞速运转,试图理解这背后的逻辑,“为了……应付家族催婚?还是……需要一位摆设性的傅太太来挡掉不必要的麻烦?”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符合他们这种阶层联姻的理由。
傅璟深不置可否,既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淡淡道:“你可以这么理解。”
“为什么是我?”南栀追问,这是最核心的问题。以傅璟深的身份地位,想找一位门当户对、清清白白的名媛闺秀易如反掌,何必来找她这个一身腥臊、人人喊打的“黑红女星”?这无异于自找麻烦。
傅璟深的目光再次扫过她,这一次,带上了几分审视的意味,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
“你很漂亮,足够引人注目,擅长演戏,而且……”他微微停顿,语气里听不出是褒是贬,“……很有‘话题度’。作为‘傅太太’,你需要做的就是延续你目前的人设,甚至更加‘出色’。这能省去我很多解释的麻烦。”
南栀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原来如此。
他需要的不是一个真正的妻子,而是一个完美的、能贴合他需求的“工具”。一个美艳、愚蠢、作天作地的花瓶太太,正好可以解释他为何会“饥不择食”地选择她,也能完美地充当挡箭牌,掩盖他可能存在的其他真实目的。
而她,南栀,恰好是娱乐圈里最符合“美艳草包”这个标签的人选。
真是……讽刺到了极点。
却也现实得让人无法反驳。
“期限是两年。”傅璟深继续抛出条款,语气公事公办,“两年期间,你需要履行作为‘傅太太’的一切公开义务,配合我的一切要求。期间,星宸传媒最好的资源会向你倾斜,我会为你解决一切麻烦,包括眼下这个。两年后,协议解除,你会得到一笔足够你下半生衣食无忧的补偿。”
他看着她,最后问道:“这个交易,做吗?”
做吗?
南栀的指尖深深掐入掌心,尖锐的疼痛帮助她维持着最后的清醒。
她还有的选择吗?
拒绝他,意味着彻底沉沦,复仇无望,姐姐的冤屈将永埋地下。接受他,虽然是饮鸩止渴,与虎谋皮,但却是绝境中唯一伸过来的藤蔓,哪怕上面布满了尖刺。
她需要他的权势,他的资源。而他,需要她这个“花瓶”太太。
各取所需,公平交易。
至于这背后是否还隐藏着更深的漩涡,她已经无暇也无力去深思了。
深吸一口气,再抬起头时,南栀脸上所有的不安和震惊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灼眼的、迎合他期望的明媚笑容,带着她特有的、矫揉造作的甜腻。
“做呀!当然做!”她甚至夸张地拍了一下手,像个得到心爱玩具的小女孩,“傅总您真是我的大救星!不就是演戏吗?这个我最在行了!保证演得比真金还真!”
她走上前,想要像对待那些投资人一样,故作熟稔地挽住他的胳膊,却被傅璟深一个冷淡的眼神定在了原地。
“不必。”他吐出两个字,疏离感十足。
南栀从善如流地收回手,笑容丝毫未减,心里却冷了几分。看,界限划得清清楚楚。
傅璟深从西装内袋里取出一份折叠好的文件,递给她。
“协议草案。你的律师看过之后,没有问题就签字。”他的准备充分得令人心惊,仿佛早就料定了她一定会答应。
南栀接过那份还带着他体温的纸张,只觉得烫手。
“我现在可请不起律师了,”她自嘲地笑了笑,翻开了协议,“傅总准备的东西,想必我也挑不出毛病。”
她快速浏览着条款。内容和他说的基本一致,两年婚姻,资源倾斜,巨额补偿,条款细致甚至苛刻地规定了她的义务——必须配合他在一切公开场合扮演恩爱夫妻,不得做出任何有损傅家及傅氏集团声誉的行为等等。
而他的义务,则写得相对模糊,保留了极大的主动权。
典型的甲方合同。
翻到最后一页,乙方的签名处空着,而甲方的位置,已经签好了一个名字。
傅璟深。
字迹凌厉霸道,力透纸背,一如他这个人。
南栀不再犹豫,从茶几的笔筒里抽出一支笔,在乙方落款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南栀。
字迹飘逸,甚至带着几分刻意营造的花哨,像极了它主人对外展示的样子。
两份协议,一人一份。
傅璟深收起自己那份,语气依旧没有任何波澜:“明天上午九点,我会派人来接你去民政局。相关手续我已经安排好。”
“这么快?”南栀这次是真的有点惊讶了。
“舆论发酵需要时间控制,越快越好。”傅璟深看了一眼腕表,“今天之内,你会看到第一波危机解除。后续,我的特助周叙白会联系你,告诉你该怎么做。”
他说完,转身就向门口走去,没有丝毫停留的意思。这场交易对他而言,似乎只是一场十分钟就能敲定的普通商务会谈。
就在他的手握住门把手的瞬间,南栀忽然开口。
“傅总。”
傅璟深脚步停住,没有回头。
南栀看着他那挺拔冷漠的背影,脸上挂着笑,声音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连她自己都分不清是真还是假的试探:“我们就这么结婚了……那,今晚,需要我尽一下‘傅太太’的义务吗?”
问出这句话时,她的心脏在胸腔里跳得有些失控。
傅璟深终于回过头。
金丝眼镜反射着晨曦的光,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真实情绪。他的目光在她身上那件单薄的红裙上停留了一瞬,唇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勾了一下,像是嘲讽,又像是别的什么。
“南小姐,”他的声音冷得像冰,“做好协议里规定的事。多余的,不必费心。”
话音落下,他拉开门,身影消失在门外。
“砰”的一声轻响,门被关上。
公寓里重新恢复了寂静,只剩下南栀一个人,还有空气中残留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雪松冷香。
她脸上那副完美无缺的、娇媚的笑容,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殆尽。
她缓缓走到沙发边,坐下,拿起桌上那杯原本打算用来壮胆和烘托气氛的红酒,一饮而尽。
冰凉的液体滑入胃中,却激起一股灼烧感。
她低头,看着协议上并排的两个名字。
傅璟深。南栀。
一个冰冷强势,一个艳俗招摇。
真是绝配。
一场用婚姻包裹的冰冷交易,就此拉开序幕。
她不知道前方等待她的是什么,但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的人生已经彻底改变。
几分钟后,手机再次震动起来。
不再是推送消息,而是芳姐的来电。
南栀接起。
电话那头不再是气急败坏,而是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南栀?!你……你做了什么?陈导那边刚发了正式声明,澄清那天晚上是正常的工作对接,房间里有其他工作人员在场!陈太太也删微博了!热搜正在被飞快撤掉!”
南栀听着,脸上没有任何喜悦的表情。
傅璟深的手段,果然雷厉风行。一场几乎将她置于死地的风暴,在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下,就开始迅速平息。
“还有,”芳姐的语气更加难以置信,“刚接到星宸传媒那边的电话,说……有意向和你签约?并且承诺给你S级的资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芳姐,”南栀打断她,声音平静得可怕,“帮我推掉所有后续采访,什么都不要说。具体事宜,等星宸的人联系你。”
她挂了电话,将手机扔到一边。
世界,终于清静了。
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一辆黑色的迈巴赫缓缓驶离,融入清晨的车流,消失不见。
她抬起手,看着自己刚刚签下名字的右手指尖,然后慢慢握紧,仿佛想要抓住什么,却只抓住了一手冰冷的空气。
“多余的,不必费心……”
她低声重复了一遍他最后的话,唇角缓缓扯出一个极淡、极冷的弧度。
很好。
这才是最纯粹的交易关系。
她恰好,也不想付出任何“多余”的东西。
……
当天下午,南栀公寓的门铃再次被按响。
门外站着一个穿着一丝不苟的黑色西装、戴着金丝边眼镜的年轻男人,气质沉稳干练,手里提着一个公文包。
“南小姐,您好。我是傅总的特助,周叙白。”男人微微躬身,语气恭敬却疏离,“奉傅总之命,前来为您处理一些后续事宜。”
南栀让他进来。
周叙白的效率高得惊人。他先是递给她一部新的手机和一张黑卡:“这是傅太太‘应该’使用的号码和无限额副卡,请您收好。旧号码建议您妥善保管,以备私用。”
然后,他打开平板电脑,上面是密密麻麻的行程安排和注意事项。
“这是初步拟定的公开行程。明天领证后,傅总会陪您去挑选婚戒。后天晚上,有一场傅氏旗下的慈善晚宴,傅总会正式携您首次公开亮相。这是晚宴的流程、嘉宾名单以及需要注意的事项,请您务必熟悉。”
南栀接过平板,看着上面排得紧密的行程,恍惚间以为自己接的不是结婚协议,而是一部S级大制作的女一号合约。
“傅总对您的公开形象有一些基本要求。”周叙白继续一丝不苟地传达旨意,“您可以继续保持您……呃,鲜明的个人风格,但需要更高调,更……依赖傅总。傅总希望您对外展现的形象是,深爱丈夫、偶尔娇纵、但完全以傅总为天的幸福小女人。”
南栀听着,心里只想冷笑。
深爱丈夫、依赖傅总的小女人?这角色可真够挑战演技的。
“另外,”周叙白推了推眼镜,语气不变,“傅总希望您能尽快搬入他的住所。地址和密码稍后我会发到您的新手机上。傅总习惯独处,主卧以外的房间您可以任意选择。这是为了应对可能的媒体突击和更便于‘培养夫妻感情’。”
南栀深吸一口气,全部应下:“好,我知道了。”
周叙白交代完所有事项,片刻不留,立刻告辞离开。
送走周叙白,南栀看着空荡荡的客厅,以及桌上那部崭新的、象征着“傅太太”身份的手机和黑卡,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包裹了她。
短短几个小时,她从地狱被拉回人间,却被投入了一个更加精致、更加冰冷的黄金牢笼。
她走到卧室,开始收拾行李。她的东西不多,大部分都是各种场合需要的战袍和化妆品。
她打开那个便携保险盒,看着里面的旧戒指和空药瓶,沉默了很久很久,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其放入行李箱的最内层夹袋。
当她合上行李箱时,新手机的屏幕亮了一下。
是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内容只有简短的三个字。
「明早九点。」
没有署名。
但南栀知道是谁。
她没有回复,只是将手机扔在床上,转身走进浴室。
温热的水流冲刷而下,氤氲的水汽弥漫开来,模糊了镜子的轮廓。
她看着镜中那个身影,低声对自己说:
“南栀,戏开场了。”
“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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