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九点，民政局
翌日，清晨八点五十分。
一辆线条流畅、低调却难掩奢华的黑色宾利慕尚，精准地停在了南栀公寓楼的门口。
后车窗降下一半，露出傅璟深没什么表情的侧脸。他今天换了一身剪裁更为精致的深灰色西装，领带系得一丝不苟，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扫过腕表，淡漠地看着秒针一格一格走向约定的时间。
周围早有闻风而至的狗仔，躲在远处的车里，长焦镜头贪婪地对准了这栋楼唯一的出口。傅璟深的出现，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激起了无声的惊涛骇浪。快门声被极力压抑着，却盖不住那股蠢蠢欲动的兴奋。
九点整。
公寓楼那扇不算宽敞的玻璃门被推开。
南栀走了出来。
只一眼，傅璟深的眉梢便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她今天的打扮，堪称“傅太太”身份的完美预演。
一身香奈儿的早春套装，柔和的粉色粗花呢，衬得她肤白胜雪，裙摆长度恰到好处地勾勒出纤细的小腿线条。头上戴着一顶同系列网纱小礼帽，脸上架着一副几乎遮住半张脸的黑色墨镜。手里拎着一只价值不菲的鳄鱼皮手袋，脚下是一双纤细的高跟鞋。
整个人从头到脚，都写满了“贵”和“娇”，像一只被精心打扮、准备送去参展的名贵猫咪。
她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被宠溺着的娇矜笑容，步伐却不快，甚至有些刻意地放缓，确保每一个躲在暗处的镜头都能捕捉到她的完美姿态。
周叙白早已下车，为她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傅总~”南栀弯下腰，钻进车里，带进一阵馥郁的玫瑰香气。她声音甜腻，墨镜下的红唇弯起明媚的弧度，“等很久了吗？都怪我，挑衣服花了太多时间。”
她自然地在他身边坐下，距离保持得既不过分亲近，又不至于生疏。
傅璟深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不到一秒，便淡淡收回，对前方的司机道：“开车。”
车窗缓缓升起，隔绝了外界所有窥探的视线。
车内空间宽敞，气氛却瞬间降至冰点。
南栀脸上那副完美的笑容，在车窗关上的刹那，像退潮一样迅速淡去，只留下一片礼貌而疏离的平静。她摘下墨镜，露出后面那双清澈却没什么情绪的眼睛。
她不需要再演给外面的人看了。
傅璟深似乎对她的瞬间变脸毫不意外，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欠奉，只是从身旁拿出一个平板电脑，开始处理邮件。
南栀乐得清静，将头偏向窗外，看着飞速倒退的街景。
一路无话。
只有指尖敲击平板屏幕的轻微声响，和彼此几乎不可闻的呼吸声。
这种极致的安静，反而比争吵更让人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南栀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身边男人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强大而冰冷的气场，无声地充斥在整个空间里，划分出清晰的界限。
这不是去缔结神圣婚姻，更像是去完成一项冷硬的商务流程。
民政局到了。
周叙白已经提前打点好一切，他们从特殊通道进入，省略了所有排队和繁琐的流程。
拍照，签字，盖章。
流程快得惊人。
当那两个鲜红的结婚证被工作人员递到他们手中时，南栀甚至有一瞬间的恍惚。
这就……结婚了？
她翻开那本沉甸甸的证书。照片上，她依偎在傅璟深身边，笑得明媚娇俏，十足一个陷入热恋、得偿所愿的小女人。而傅璟深，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冰山脸，只是嘴角似乎极其勉强地牵起了一个微不可见的弧度，配合着完成了这场表演。
“恭喜二位。”工作人员公式化地送上祝福。
傅璟深合上结婚证，随手递给旁边的周叙白，然后看向南栀，语气公事公办：“接下来去蒂芙尼。”
南栀收起心底那点可笑的恍惚，重新戴上墨镜，笑容无懈可击：“好的呀，都听老公的~”
她的声音不小，足以让周围几个竖起耳朵的工作人员听得一清二楚。
傅璟深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侧目看了她一眼。金丝眼镜反射着冷光，看不清眼神。
南栀假装没看见，亲昵地、却又小心翼翼地保持着一丝距离地，跟在他身后走了出去。
……
蒂芙尼旗舰店。
经理早已清场等候，笑容可掬地将两人迎入VIP室。
天鹅绒托盘里，呈放着十几枚钻戒，每一颗都璀璨夺目，价值连城。
“傅先生，傅太太，这些都是本季最新款，或者您们也可以选择定制……”经理热情地介绍。
傅璟深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姿态随意却自带威压。他扫了一眼那些戒指，目光最后落在南栀身上：“选你喜欢的。”
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让她选一杯咖啡。
南栀知道，这又是一场表演。她需要选一个足够大、足够闪、足够配得上“傅太太”身份、也足够让媒体有的写的戒指。
她的目光在托盘上逡巡，最后落在其中一枚主钻巨大、周围镶满碎钻的夸张款式上。这枚戒指的设计，几乎把“我很贵”和“我没品位”写在了脸上。
非常符合她“南栀”的人设。
她伸出自己纤细的手指，指向那枚：“老公，我喜欢这个！够大够闪！”
经理的笑容僵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这位新晋傅太太的品味如此……直接。
傅璟深脸上依旧没什么波澜，只点了点头：“好。”
他甚至没有问尺寸。经理立刻殷勤地拿起那枚戒指，小心翼翼地托起南栀的手试戴。
冰凉的铂金圈环套入无名指，尺寸竟然意外地合适。
南栀看着自己手指上那枚闪耀得几乎有些刺眼的钻石，在灯下晃了晃手，笑得眉眼弯弯：“真好看！谢谢老公！”
心里却是一片冰冷的平静。这戒指像一道无形的枷锁，锁住了她的身份，也锁住了她未来两年的自由。
傅璟深看着她脸上那副毫不掩饰的、对物质满足的笑容，眼神深邃，看不出任何情绪。他拿出黑卡，递给经理：“就这个。”
离开珠宝店，坐回车里。
南栀低头，玩着自己手指上那枚沉甸甸的新戒指，语气状似随意地问：“傅总怎么知道我的指围？”
傅璟深的目光从平板屏幕上抬起，看了她一眼，语气平淡无波：“你的所有公开资料，包括身体尺寸，周助理都已经整理给我。”
南栀：“……”
好吧，果然是傅璟深的风格。极致的高效，极致的……冷漠。
她不再说话，继续看着窗外。
车子驶向的方向却不是她的公寓，也不是傅氏集团。
“现在是去？”南栀忍不住问。
“我们的家。”傅璟深言简意赅。
南栀的心莫名紧了一下。我们的家？这个词从他嘴里说出来，带着一种诡异的违和感。
半小时后，车子驶入一个守卫极其森严的顶豪小区，最终停在一栋视野极佳的独栋别墅车库内。
周叙白为两人拉开车门。
傅璟深率先下车，径直走向电梯。南栀跟在他身后，打量着这个以后将要称之为“家”的地方。
冷色调的装修，极简的风格，黑白灰的主色，每一件家具和摆设都看得出价值不菲，却也冷硬得没有一丝烟火气，更像一个设计精美的样板间或者高级酒店，而不是一个家。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雪松香薰味道，和傅璟深身上的气息同源，干净，清冽，也冰冷。
“你的房间在二楼右手边第一间，行李已经送过去了。”傅璟深站在空旷的客厅中央，声音在挑高的空间里显得有些空旷，“主卧在左手边。没有我的允许，不要进去。”
“当然。”南栀从善如流地点头，“协议我记得很清楚。”
傅璟深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道：“一楼有餐厅、厨房、健身房、影音室。你可以随意使用。张妈每天白天会过来打扫做饭，有什么需要可以告诉她。”
“好的。”
“晚上有个慈善晚宴，周助理五点会带造型团队过来。准备一下。”他说完，便不再多言，转身走向书房，关上了门。
仿佛她只是一个临时来访的、需要告知注意事项的客人。
南栀站在原地，环顾着这个巨大、奢华、却冰冷得没有一丝人气的“家”，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无名指上那枚冰冷的钻戒。
一种巨大的孤独感和虚无所包裹。
但她很快甩了甩头，将那些不必要的情绪抛开。
她拎起自己的随身小包，走上二楼，找到了傅璟深所说的那个房间。
房间很大，带独立浴室和衣帽间，装修风格依旧是冰冷的现代风，但至少窗外的景色很好。
她的两个行李箱安静地放在房间中央。
她走过去，打开其中一个，最先拿出那个便携保险盒，确认东西完好无损后，小心翼翼地将其锁进了床头柜的最底层。
然后，她把自己摔进那张柔软的大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线条凌厉的吊灯。
新的战场，已经铺开。
今晚的慈善晚宴，将是“傅太太”的首次亮相。
她必须演好。
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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