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涟漪：失控的临界点
傅璟深的气息，混合着夜风的微凉和淡淡的酒香，强势地笼罩着她。那句低沉沙哑的“玩火是要负责的”，像一颗投入静湖的石子，在南栀的心湖里掀起惊涛骇浪。
她被他捏着下巴，被迫仰头迎视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那里面翻滚的暗色浪潮是她从未见过的，危险而陌生，让她心脏骤缩，醉意瞬间被吓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本能的惊慌。
“我……我没有……”她声音发颤，试图辩解，却在他极具压迫感的注视下显得苍白无力。
傅璟深的目光从她惊慌的眼睛，缓缓滑落到她微微颤抖的、还残留着红酒光泽的唇瓣上。他的指腹在她下颌的肌肤上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那触感微凉，却带来一种近乎灼烫的错觉。
空气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变得无比漫长而煎熬。南栀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冲上头顶的声音。
就在她以为自己今晚难逃一劫，几乎要闭上眼睛认命的时候——
傅璟深却忽然松开了手。
那股强大的压迫感骤然消失。
他直起身，重新拉开了距离，脸上的神情也恢复了惯常的冰冷和平静，仿佛刚才那个危险又暧昧的男人只是酒精催生出的幻影。
他抬手推了一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反射着灯光，再次完美地隔绝了窥探他真实情绪的可能。
“很晚了，”他语气平淡，听不出任何波澜，“回去休息。”
南栀愣在原地，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反应不过来。他就这样……放过她了？
刚才那几乎要吞噬一切的危险氛围，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消散了？
她看着他已经转身走向楼梯的高大背影，心里乱成一团麻。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涌上来，夹杂着一种连她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她用力甩掉这个荒谬的念头，手忙脚乱地从沙发上爬起来，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冲回了自己的房间，“砰”地一声关上了门，后背紧紧抵住门板，大口地喘息。
手指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嘴唇，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微凉的、属于他的触感。
还有他最后那个眼神……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一夜，南栀彻夜未眠。
……
第二天，南栀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她几乎是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确定傅璟深早已离开去公司后，才做贼似的溜出房间。
餐厅的桌上，放着张妈准备好的早餐，已经有些凉了。旁边还放着一盒醒酒的药和解酒的蜂蜜。
南栀看着那盒药和蜂蜜，心情复杂。是张妈准备的，还是……他吩咐的？
她不敢深想。
一整天，她都尽量避免去任何可能和傅璟深碰面的公共区域，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看剧本——虽然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周叙白下午过来送了几份需要“傅太太”过目的慈善活动邀约和品牌礼物清单，态度一如既往的专业疏离，仿佛完全不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
这让南栀稍稍安心了一些。
但那种无所适从的尴尬和心绪不宁，却始终缠绕着她。
傍晚，傅璟深回来了。
南栀正端着一杯水从厨房出来，恰好撞见他从玄关走进来。两人打了个照面。
南栀的心瞬间提了起来，眼神有些闪烁，下意识地想低头躲开。
“老公……回来了。”她干巴巴地打了个招呼，声音都比平时小了几分。
傅璟深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淡淡应了一声：“嗯。”
他的态度和平时没有任何不同，自然得仿佛昨夜那个将她困在沙发间、语气危险的男人根本不是他。
他脱下外套，松了松领带，便径直走向书房，期间没有再多看南栀一眼。
这种过于正常的反应，反而让南栀更加困惑和别扭。
他到底是忘了？还是根本就没把那当回事？或者，那真的只是他一时兴起的……戏弄？
晚饭时，气氛依旧沉默而诡异。
南栀埋头吃饭，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傅璟深则依旧看着他的平板，处理着似乎永远也处理不完的公务。
直到晚餐接近尾声，傅璟深才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明天晚上，陪我回老宅一趟。”
南栀拿着筷子的手一顿，抬起头：“老宅？”
“嗯，”傅璟深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平板屏幕上，语气平淡，“奶奶想见见你。”
奶奶？傅老夫人？
南栀的心一下子提得更高了。协议里可没包括还要应付家族长辈！傅璟深的奶奶……那得是什么样的人物？
“我……我需要准备什么吗？”她有些紧张地问。这种见面，显然和应付外面的媒体记者完全不同。
傅璟深终于从平板上抬起眼，看了她一眼。看到她脸上那毫不作伪的紧张，他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笑意。
“做你自己就好。”他语气依旧平淡，却似乎比平时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奶奶她……会喜欢你的。”
做她自己？是做那个“黑红作精”南栀，还是做真实的她自己？
他这句话，又是在暗示什么？
南栀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和傅璟深打交道，每一句话都像是在解一道复杂的谜题。
……
第二天晚上，前往傅家老宅的路上，南栀比第一次去慈善晚宴还要紧张。
她今天选了一件相对端庄的香槟色及膝连衣裙，妆容也化得淡雅了许多，努力想给长辈留下一个好点的印象——尽管她也不知道“好印象”对这场协议婚姻来说有没有意义。
傅璟深看着她正襟危坐、如临大敌的样子，破天荒地没有再看文件，而是看着窗外，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不用怕。奶奶是家里最欢迎你的人。”
南栀愣了一下，看向他。
他却已经收回了目光，不再多言。
车子驶入一座环境清幽、却透着厚重历史感的宅院。
一位穿着中式褂子、精神矍铄的老管家早已等在门口，恭敬地为他们拉开车门：“少爷，少夫人，老夫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走进古色古香、低调中尽显奢华的老宅客厅，南栀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主位沙发上的那位老人。
傅老夫人穿着一身暗紫色的锦缎旗袍，银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手里拿着一本书。她看起来慈眉善目，眼神却透着一股历经岁月沉淀后的睿智和通透。
看到他们进来，老夫人放下书，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璟深回来了？这位就是南栀吧？快过来让奶奶看看。”
她的目光落在南栀身上，带着打量，却没有任何让人不舒服的审视感，反而充满了好奇和……一种难以形容的慈爱？
南栀赶紧上前，乖巧地叫人：“奶奶好，我是南栀。”
“哎，好孩子，真漂亮。”傅老夫人笑着拉过南栀的手，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仔细端详着她，“比电视上看着还要灵秀。路上累不累？渴不渴？想喝点什么？”
老夫人的热情和慈祥让南栀有些受宠若惊，她连忙摇头：“不累，奶奶，不用麻烦。”
傅璟深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坐下，看着自家奶奶拉着南栀嘘寒问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似乎比平时柔和了些许。
“你这孩子，嫁给我们璟深，委屈你了。”傅老夫人拍着南栀的手，忽然叹了口气，“他啊，从小就性子冷，不会说话，也不会疼人，整天就知道工作工作。你多担待他，要是他敢欺负你，你就告诉奶奶，奶奶帮你教训他！”
南栀被老夫人这话说得一愣，下意识地看向傅璟深。
傅璟深接收到她的目光，面无表情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仿佛没听见。
南栀只好硬着头皮回答：“奶奶您言重了，璟深他……他对我挺好的。”
这话她说得有点心虚。
“好什么呀？”老夫人却像是看穿了一切，嗔怪地瞪了傅璟深一眼，“别以为奶奶老了就什么都不知道。外面那些风言风语，奶奶才不信！我们南栀这么好的姑娘，能看上他是他的福气！”
老夫人这话，意有所指，分明是在力挺南栀，驳斥那些关于她“黑红”和“攀高枝”的传言。
南栀的心头莫名一暖。这种毫无保留的信任和维护，是她在这个冰冷的圈子里从未感受到的。
“奶奶……”她鼻子有些发酸。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老夫人笑呵呵地转移了话题，吩咐管家开饭。
晚餐的气氛出乎意料地融洽。傅老夫人完全没有豪门贵妇的架子，不停地给南栀夹菜，和她聊一些家常趣事，甚至还问了她一些关于娱乐圈的、无伤大雅的小八卦，眼神里充满了好奇和慈爱。
傅璟深话依旧不多，但偶尔也会插一两句，气氛并不冷场。
南栀渐渐放松下来，甚至被老夫人逗得笑了几次。她发现，自己好像有点喜欢这位通透又可爱的老人家。
饭后，傅老夫人说有些乏了，要先回房休息，让傅璟深带南栀到处逛逛。
老夫人离开后，客厅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人。
南栀看着老夫人离开的方向，忍不住轻声对傅璟深说：“奶奶人真好。”
傅璟深看了她一眼，目光深邃：“嗯。她很少这么喜欢一个人。”
他的语气很平淡，南栀却听出了一丝不寻常的意味。她抬起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里。
那一刻，她忽然有一种错觉。
仿佛带她来见奶奶，并非仅仅是协议里的一场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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