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暗涌：旧影与疑云
傅璟深那句“她很少这么喜欢一个人”，像羽毛般轻轻搔过南栀的心尖，留下一种微妙而痒麻的触感。她迅速低下头，掩饰住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不敢再去深究他话中是否别有深意。
老宅的夜晚静谧而深沉，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气息。傅璟深并未真的带她“逛逛”，只是领着她去了二楼为她们准备的客房。
“今晚住这里。”他推开一扇雕花木门，房间内的布置古雅而舒适，与别墅的现代冷硬风格截然不同，“缺什么告诉管家。”
“好的，谢谢。”南栀低声应道。
傅璟深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向走廊尽头的另一间主卧。
门在身后关上，南栀靠在门板上，轻轻吁了口气。应付长辈比应付媒体和宴会累多了，尤其是傅老夫人那样眼光毒辣又充满善意的长辈，每一分笑容都需要投入更多的真实情感，这让她感到一种疲惫，却又奇异地夹杂着一丝温暖。
她洗漱完毕，躺在柔软的古式雕花床上，却毫无睡意。窗外月色如水，透过窗棂洒在地板上。老夫人的慈爱，傅璟深那句意味不明的话，还有昨夜那个未尽的吻……各种画面在她脑中交织盘旋。
就在这时，她隐约听到楼下似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和压低的谈话声。
这么晚了，是谁？
鬼使神差地，她轻轻起身，披上外套，悄无声息地打开房门。
声音是从一楼的书房传来的。书房的门虚掩着，透出微弱的光线。
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走下楼梯，靠近书房门口。
是傅璟深和老夫人的声音。
“……赵家那边，最近动作频频，你要多留意。”老夫人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了之前的慈爱，反而带着一丝凝重。
“我知道。”傅璟深的声音低沉，“他最近在接触星宸的几个小股东，胃口不小。”
“是为了那个项目？”老夫人问。
“不止。”傅璟深顿了顿，声音更冷了几分，“他好像听到了什么风声，开始怀疑了，在试探。”
“哼，跳梁小丑。”老夫人轻哼一声，带着不屑，随即语气又转为担忧，“那你更要小心。还有……那孩子那边，稳妥吗？”
那孩子？是指她吗？南栀的心猛地一提。
傅璟沉默了片刻，才道：“在我眼皮底下，出不了事。”
“你心里有数就好。”老夫人叹了口气，“那孩子看着灵秀，眼神却藏着事，不像表面那么简单。你……”
后面的话，南栀没有听清，因为傅璟深似乎移动了位置，声音压得更低。
她心脏狂跳，不敢再听下去，慌忙蹑手蹑脚地退回楼梯，快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轻轻关上门。
背靠着门板，她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蔓延至全身。
赵家！又是赵启山！
傅璟深和奶奶深夜密谈，内容竟然涉及赵启山，而且听起来，他们似乎一直在暗中关注甚至对付赵启山？
“那孩子那边，稳妥吗？” “在我眼皮底下，出不了事。”
这些话，像冰锥一样刺穿了她所有的侥幸心理。
傅璟深果然知道！他很可能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接近他、甚至同意结婚的真正目的与赵启山有关！
他把她放在身边，说什么“协议婚姻”，根本就是为了监视她，或者说……控制她？把她当成一枚对付赵启山的棋子？还是为了阻止她打草惊蛇，破坏他的计划？
那昨晚那个吻呢？刚才那句“奶奶很喜欢你”呢？也是算计的一部分吗？是为了让她放松警惕，沉溺于虚假的温情里？
一种被愚弄、被掌控的愤怒和恐慌瞬间攫住了她。
这一夜，她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第二天早餐时，南栀眼下带着明显的青黑。
傅老夫人关切地问：“南栀，昨晚没睡好吗？是不是认床？”
南栀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没有，奶奶，睡得挺好的。”她不敢看坐在对面的傅璟深。
傅璟深的目光在她憔悴的脸上停留了一瞬，没说什么，只是将一杯牛奶推到她面前。
这个细微的动作以前或许会让她心跳失衡，此刻却只让她觉得无比讽刺。
回程的路上，车厢里的空气比来时更加凝滞。
南栀偏头看着窗外，一言不发，全身都散发着抗拒和疏离的气息。
傅璟深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异常，几次看向她，最终也只是蹙了蹙眉，没有开口。
回到冰冷的别墅，南栀径直就想上楼回房。
“等等。”傅璟深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南栀脚步顿住，却没有回头。
“下午有个艺术展的开幕酒会，你陪我出席。”他的语气是惯常的通知，而非商量。
“我有点累，不想去。”南栀生硬地拒绝，这是她第一次明确拒绝他的“工作”安排。
傅璟深走到她面前，深邃的目光审视着她苍白的脸和带着抗拒的眼神。
“怎么了？”他问，声音听不出情绪。
“没什么，就是不想去。”南栀避开他的目光，语气僵硬。
傅璟深沉默地看着她，那股无形的压迫感又开始弥漫开来。半晌，他才淡淡道：“随你。”
说完，他不再看她，转身去了书房。
南栀松了口气，却又觉得心口更加憋闷。
下午，傅璟深独自出门了。
南栀一个人待在空荡荡的别墅里，坐立难安。那些偷听到的对话像魔咒一样在她脑子里循环播放。
她不能再这样被动下去！她必须做点什么，必须弄清楚傅璟深到底想干什么！
她猛地站起身，目光投向二楼书房的方向。
傅璟深的书房！那里一定有什么线索！
她知道私自进入他的书房是绝对的危险行为，但一股破釜沉舟的冲动驱使着她。
她深吸一口气，走到书房门口。门锁着，是指纹和密码双重锁。
她试了几个傅璟深可能用的密码，生日、车牌号、公司成立日……都不对。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一个日子——他们协议结婚的那天。
她鬼使神差地输入了那串日期。
“嘀”的一声轻响，绿灯亮了！
门锁竟然真的开了！
她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手心全是冷汗。她轻轻推开门，闪身进去，又迅速将门虚掩上。
书房很大，装修风格和他的人一样，冷硬、简洁、高效。巨大的书架上摆满了各种经济类的书籍和文件。办公桌上一尘不染，只有一台电脑和几个文件夹。
她的目光快速扫过，最终落在了办公桌最底层的一个带锁的抽屉上。
那种直觉又来了！她觉得那里一定有她想要的东西！
她试着拉了拉抽屉，纹丝不动。锁很牢固。
她焦急地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落在笔筒里的一枚回形针上。她深吸一口气，将回形针掰直，小心翼翼地伸进锁孔里捣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的额头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就在她几乎要绝望的时候——
“咔哒”一声轻微的脆响。
锁开了！
她的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缓缓拉开了那个抽屉。
抽屉里东西不多。最上面是一些普通的公司文件。她快速翻过，心越来越沉。难道猜错了？
就在她快要放弃时，她的指尖触到了抽屉最底层的一个硬硬的、类似相框边角的东西。
她拨开上面的文件，将那东西拿了出来。
果然是一个小巧的银色相框。
然而，当她的目光落在相框里的照片上时，她整个人如遭雷击，瞬间僵在了原地，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照片有些年头了，微微泛黄。
上面是年轻许多的傅璟深，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站在一所大学的门口，眉眼间还有几分未褪尽的青涩，但那双眼睛已经初具如今的深邃轮廓。
而让他露出那样温和甚至带着一丝腼腆笑容的，是被他搂着肩膀、亲昵地靠在他怀里的女孩。
那个女孩……
南栀的呼吸骤然停止，瞳孔剧烈收缩。
那个女孩，有着和她极为相似的眉眼，笑容灿烂如阳光，温暖而美好。
那是她的姐姐，南姝。
照片的右下角，还有一行娟秀的小字，是姐姐的笔迹：
【璟深 & 阿姝，XX大学，夏】
一瞬间，天旋地转。
所有零碎的线索、所有古怪的违和感，在这一刻疯狂地涌入脑海，拼凑出一个让她浑身冰凉的真相。
傅璟深认识姐姐！
他们曾经如此亲密！
他书房里锁着的，是姐姐的照片！
所以他才会在她最狼狈的时候提出结婚！ 所以他才会对她的过去了如指掌！ 所以他才会暗中调查赵启山！ 所以他才会说“在我眼皮底下，出不了事”！ 所以他奶奶才会说“那孩子看着灵秀”……
一切都有了答案。
不是因为什么协议，不是因为什么各取所需。
是因为姐姐。
巨大的震惊和混乱如同海啸般将她吞没。她拿着相框的手颤抖得厉害，几乎要拿不稳。
就在这时——
书房门外，突然传来了清晰的、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以及指纹锁识别时发出的、轻微的“嘀”声！
傅璟深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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