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公主此言一出,全场的闹剧自然停下。
毕竟朝廷的两大军功集团,一个是淑贵妃背后负责平定西域的常家,一个是负责处理东南沿海倭寇的四公主和其驸马的势力。
今日这接风洗尘宴的目的,除了是皇帝为了一叙父女之情以外,也有对四公主和其夫婿大加赞赏的意味在。
对于四公主,淑贵妃一直是有些触霉头的,这孩子在宫中没出嫁的时候就性子极刚烈,对于她这个庶母向来不敬,但如今又有军功加身,她想教训她也难了。
四公主走到父皇身边,又将跪在地上的楚家姐妹扶起,笑说:
“父皇,万物皆有灵性,若是突然发疯,其中必有蹊跷。”
话语毕,四公主的目光又再次扫过元野儿,元野儿察觉对方的眼神,其中并无恶意,反倒是能读出几分欣赏。
不过这眼神也就短短停留住了几秒,就看向淑贵妃。
淑贵妃的手紧紧攥住手中的锦帕,还擦了一下额头的汗,但依旧盈满笑意地说:
“文儿都这么说了,那自然是要查的。”
四公主点头笑笑,看向自己父皇。
皇上吩咐身边人立刻去查,但是那人问了一圈,都说的是刚才场面太混乱,根本看不清到底是如何发生这场混乱的。
就当这事要不了了之之时,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的元野儿说:
“查马。”
四公主会意,对众人说道:
“去查验马的尸体,看有没有人动过手脚。”
皇上点点头,捋了捋胡子,说道:
“去查。”
不久,下人就找来了饲养马匹的人查看一二,得出一个结论。
有人在马的吃食里下毒。
听到这话,楚音和楚香都叹了一口气,放松了不少,毕竟这马名义上是给他们楚家了,可来猎场后,这匹马就跟着其他马匹一块统一管理了。
下毒自然是谁管就是谁的事了。
很快,负责这块的官员就急匆匆地跑来,麻利地跪下,毕竟在场的各位没有一个是他惹得起的。
“陛下,马场有换值的时候,恐是那个时候动了手脚。”
淑贵妃听此,对着皇上嗔骂了一句:
“陛下,朝廷养着他们出了这么大的纰漏,那俸禄都是白给的?”
负责马场的官员赶紧跪下连连磕头谢罪。
四公主却说:
“父皇贵妃,说到底不可能事事完美,也不必过多苛责下人。”
父皇看着马上就开始互扯头花的两人,隐隐觉得有些头疼,想要再次各打三十大板处理。
就在此时,又有一下人被绑来,跪下谢罪,口中连连说道:
“求陛下放过奴婢,求陛下放过奴婢,奴婢也是受人指使的,奴婢是被迫下毒的。”
“谁指使你?”
这下人说出了一个在场人都没猜到一个名字,这人在朝中是个孤臣,要说跟楚家最大联系就是他向来与楚香的父亲不合,但也不至于做事做到这个份上。
皇上又将这孤臣叫来,依旧是没有结果,各执己见,也因夜色太晚,无人知道到底是谁下了毒,惊的马。
而在这乱哄哄吵闹的人群中,七皇子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就离开了。
但脚步迈出去的一瞬,就有人叫住了他。
七皇子见状赶紧行礼,恭敬地回道:
“五哥哥。”
赵凌思此时穿戴整齐,精神抖擞,全然没有刚才赖床时的萎靡不振,缓缓走到五皇子身边,幽幽说道:
“七皇子,我们借一步说话。”
七皇子乖乖跟着赵凌思来到院中,双眼看着正在斟茶的赵凌思。
“五哥哥,找我何事?”
“楚香的马是你动手的吧。”
“五哥哥你在说什么,弟弟愚钝,听不懂…”
赵凌思浅笑一下,将茶杯举到嘴边抿了一口:
“我的人昨夜看到了。”
其实,赵凌思昨夜失眠,脑中就开始推测这些天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又为了防止有人在此次下绊子,他早就在场上安插了未来的微型监控。
但后来元野儿一出门,不知为何他突然有种孩子长大的老父亲欣慰之情,打算静观其变,不再插手,想看元野儿遇上事情如何处理,却没想到竟然闹成了这幅样子,一直到现在,他才探清了所有事,遂来找七皇子。
七皇子看着赵凌思胸有成竹的样子,攥紧了双拳:
“五哥哥,你懂的吧…你的母妃也…你才养在皇后身边的,我问你,你难道不恨?恨那些才在自己母亲身上上位的人,恨宫中每一个推波助澜的人…”
赵凌思听此,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来了,他还真不懂,他也不是真的五皇子,更不懂家庭这个概念带来的影响。
不过,陷入巨大情绪的七皇子并未理会赵凌思的不对劲,继续说道:
“五哥哥,我母妃惨死宫中,罪魁祸首仍坐高位,甚至连她的左膀右臂都独得圣宠,我能不恨吗?”
“可是你就不怕伤及他人,到最后覆水难收?”
“我怕啊,所以我给马下毒了,意在除掉楚家,这马毒性发作,跑不了几步就会死的,而且人多眼杂,没有人会看到的,我还将罪名按在那位向来刚正不阿的大臣身上,他要面子但却不会辩解的,我们不会出事的,相信我哥哥。”
“那袭击的石子?”
“这是什么?”
赵凌思摆弄着手中的测谎仪,却发现此人并未说谎,那这场闹剧看来并非这么简单了。
“七弟弟,凡事操之过急反而会适得其反,有些事情仍需忍耐,才能将敌人置之死地。”
七皇子低着头,也不知道到底听懂了没有。
在赵凌思踏出房门的一刻,七皇子抬头叫住他,问了句:
“忍耐?我忍了多久,等了多久,母妃等了多久,可换来了什么?你回答我!”
“你冷静一下。”
“冷静?我不是你这样无情无义之人,养在皇后膝下,养尊处优久了,就可以将血脉亲情抛之脑后。”
无情无义,赵凌思听到这话,心里有些触动,因为这是他们未来人的共性,他也不能免俗,可被人说到面上,却又觉得悲哀。
到最后他抛回对方的一个反问:
“有情有义就是将无辜之人拖入泥潭之中吗?”
“楚香和楚音姐妹二人真的无辜吗?”
赵凌思因元野儿之事不喜他们二人,但也觉得罪不至此,到最后还是狠了狠心,没再回头,朝着屋外走去。
赵凌思跑去找元野儿的时候,已经出了结果,给那位孤臣夺去官位,流放三千里。
就这么一匹马,竟得了这么个结果。
据说那臣子接受这个结局的时候还在跪谢皇恩,也真是苦了他的一片忠心。
忠于皇权之人,却只是因为一匹马,和皇上所谓的平衡朝堂,就得到这个结局,甚至到最后都依然觉得皇上圣明,是他个人的悲哀,还是时代的悲哀。
赵凌思突然觉得,赵朝的完蛋也是正常的,也难怪每个做赵朝课题的人,都想着给这个朝代改变历史。
不过他没想到,那位只出现在他人之口的四公主竟在提早一步来到猎场。
四公主看见赵凌思点了点头,熟稔地说道:
“五弟弟来了,诸位兄弟中就你最能喝,今晚可得不醉不归哦。”
赵凌思皮笑肉不笑一下,心中那种不好的预感再次升腾起来,为什么这里人无论大事小事,每次都要喝酒。
元野儿则是牵着说话,带着团子跟在圈叉的身后,看着四公主那洒脱的背影,元野儿又闻到一股很好闻的气息,让她觉得心旷神怡,于是她加快了步伐,朝着前方走去。
惊魂未定的楚香被自己姐姐扶着,也看见前方,看着那太阳西沉,夜幕初上,也看到夕阳打在元野儿两人一马的背影上,连发丝都带着自由。
很是嫉妒,有些讨厌,一点羡慕。
为什么,同样是家族的棋子,甚至她还是个孤立无援的和亲公主,却能光明正大的站在众人面前,不曾退让一分,为什么自己却要活成这幅样子。
她从见到她第一眼就讨厌她,现在更是,但是因为今天的夕阳很好,那她或许会因那救命之恩收敛三分。
元野儿牵着说话,走到赵凌思的身边,与他并排走,眼睛时不时看向那位四公主。
四公主察觉到元野儿的目光,冲她温和地笑了笑:
“还没问西域的七殿下叫什么名字?”
“元野儿。”
“原野,听起来确实辽阔,符合我对你们的印象。”
这是元野儿在这里第一次被别人叫做除了王妃之外的称呼,也是除了圈叉之外有人问起她的名字,让她觉得很受到尊重。
就这样,元野儿一边暗喜,一边跟着众人走到堂内。
此时堂内已经备好了宴席,大鱼大肉的,味道很是迷人。
赵凌思此时轻咳一声,低声道:
“收敛下,一会儿再流口水。”
“圈叉,你不饿?”
赵凌思僵硬地扯了扯嘴角,他来到赵朝后,除了少数菜能符合他的心意之外,大部分全都因为油水太多被pass了,更别说今日的全肉宴席了。
四公主看着他俩这“没头脑”和“不高兴”的样子,忍俊不禁,调侃道:
“没想到我弟弟竟然是这么跟自己夫人相处的,倒是新奇。”
“四姐,你就别调侃我了,我夫人脸皮薄,要不是因为她听不惯中原话,恐怕脸都要红了。”
“行,不调侃,不调侃了。”
只有赵凌思知道,脸皮薄的不是元野儿,是他自己。
入座后,赵凌思本以为这次宴会的主角——四公主会坐在皇上身边,但此刻却坐到自己身边,给自己倒酒,就算皇上让她坐到上面来,她也只说一句:
“父皇,儿臣出嫁前诸位皇子中就喝不过五弟弟,今日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我一定要赢过他。”
淑贵妃坐在皇上身边,见四公主这样笑声吐槽道:
“这孩子真是一点规矩没有。”
皇后笑笑,回道:
“文儿这性格确实有趣。”
说完后,皇后还吩咐身边下人,把自己桌前最甜的葡萄送到四公主桌前。
四公主也是个没皮没脸的,连拒绝都没拒绝,随手抓起了几个又大又圆的葡萄塞到自己口中,咽下去后还说了句:
“父皇,这葡萄怎么这个时候却这么甜。”
皇上笑笑,示意身边的惠阳公主解释。
今天这么多事,惠阳公主却只在宴会上出面了,此刻的她神色如常,大方得体:
“四姐姐,这是西域送来的新品种的葡萄,说是比咱们中原的成熟的早,你尝是不是味道不错。”
听到西域这两字,元野儿几乎是肌肉习惯一般抬起头来,看向那看起来很是可口的葡萄,突然有点馋,但又怕失态,可环视一周却发现无人在意她,又放松的低下头埋头苦吃,真是搞不懂了为啥这里的人总是在吃饭的时间,对于吃饭之外的事这么在乎。
当在元野儿决定埋头苦吃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筷子上的五花肉没夹紧,滚到地上了,秉着不浪费的精神,她想要低头捡起来。
不过还没等她弯腰,她就看见圈叉用他的大袖子遮着,另一只手在把杯中的酒倒在底下的一个盆中,看盆中的液体的多少,大概是倒了好几杯进去。
元野儿搞不懂赵凌思的操作,看向他。
赵凌思察觉到元野儿的眼神,赶紧比了个“嘘”的动作,又赶紧将杯中仅剩的倒入盆中。
等四公主跟皇上和惠阳公主交谈完,发现赵凌思已经将杯中酒喝尽,又让身边人给他倒上,举起酒杯说道:
“来,咱俩干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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