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秀一派位于灵秀山,取之于“钟灵毓秀”,是南方有名的仙门。
如果有人想要进山拜师,往往是不得其道的。许多人不惜代价上山,要么就是在山头迷失方向,要么就路遇阻碍,最终只好叹而归去。
灵秀医术闻名天下,于灵秀学成归来的医师,医术及其精妙,有如神助。世人因此对灵秀一派心生敬畏。可是,因灵秀弟子大多行事低调,坊间就流传了一些有关此派的传说。比如灵秀弟子要有坚定的救世之心才能被选入门中,又比如,灵秀弟子不仅医术了得,还有斩妖除魔的本领。
还有传闻说,灵秀为什么叫做灵秀呢?听这名字就知道,因为灵秀弟子都是女子。
传闻是真是假,不得而知。但不知哪里又冒出了新的传闻:灵秀收不收男弟子呢?也不是不收。如果有男子想要拜入灵秀,必须在太阳下山之时,于灵秀山脚下舞蹈,直至明日太阳升起,以表诚意。
此时正是月亮高悬之时,月光洒在雾气缭绕的灵秀山上,犹如仙境一般。和这幽静的氛围不合的是,山脚下竟有一群手舞足蹈的“物体”,约有二三十,个个“舞姿”各异,千奇百怪。
“哎哎哎。你们给我使劲跳!别偷懒!”一个穿着华贵衣裳的少年对著手舞足蹈的人群喊道。他自己则躺在轿子里,拿着一块桃花酥,慢悠悠地吃着。
这个少年名叫沈林风,他长相俊秀,面如美玉,却带着一丝疲倦之色。原来,他本是富家子弟,却为了拜师学艺而偷偷离家,至今已有数月。昨日,他不知道哪里听到了这个小道消息,大喜,心想机会来了,便用从家里带出来的银子,雇了几十个小厮,直奔山脚。
他躺在轿子里,开心地等待着,心想这声势浩大的诚意之举,定能感动灵秀一众仙师!
“少爷,我们已经跳了三个时辰,天色也暗了,恐怕……”一个中年汉子一边手摇脚晃,一边恭恭敬敬地对沈林风说。他的脸色凝重,身体却在生硬地扭动,看起来有一种不协调的滑稽。
“天黑又如何!没有诚意,怎能得到上仙山的机会?”他打断汉子。
其余的人听到这少爷想要他们在这深山里跳一夜的舞,都暗暗叫苦。人群中有轻微的叹息声,沈林风便说道:“你们好生跳!等我成了,有的是你们的赏赐。还有啊,你们跳累了就来歇一会嘛,这里的干粮随便吃!”
“自己躺在轿子里,怎么懂别人的苦。”
旁边响起一声轻微的嘲讽。一个少年席地而坐,他穿着朴素,却给人一种风拂玉树般清冷的感觉。
沈林风转过头,只见这人身形瘦弱,却坐得端端正正,有挺拔之姿。他看似书生模样,却背着一把剑。
“哎,你说什么呢?多管闲事!”沈林风指着面前这个寒酸的书生嚷嚷道。
“躺在轿子上也想修炼,可真是可笑。”书生模样的少年不紧不慢地说。
“躺在轿子上怎么了!这些人都是我花真金白银雇的!他们跳,就是我跳。”
“满身铜臭,自欺欺人。”书生头也不转地说道。
“哎,你这人真是......”少爷想还嘴,可又欲言又止。他突然想到,这人虽然穿得破烂,却从容不迫,也许有两把刷子。他是不是也想要上山拜师?如果是的话,以后我们可能是同门呢!
想到这里,他突然对书生有了一些好感,又幻想起自己修道成功的美好日子。
“虽然你出口伤人,可本公子不计较。我问你,你是不是也想上山?”少爷放低了姿态。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你这人真是,怎么不好好说话呢!我知道,你也是想上山拜师的是不是?我看你一晚上什么都没吃吧?你要桂花糕吗?还有山药糕、栗子糕、蟹粉酥!我们以后可能还会是同门呢!”少爷热情地说。
书生本觉得这人胡乱指使人,心中不快,便说他几句。如今看来,倒觉得这人傻头傻脑的,虽然娇气,但似乎不坏。便看了他一眼,回敬道:“谢了,我还不饿。”
其实他的干粮已经所剩无几,每每闻到轿子那边飘来的香气,都忍不住肚子咕咕叫,可他并不习惯接受别人的施舍。他的确是想上山拜师的,而且来得比沈林风这群人还要早。不是早一个两个时辰,而是早了三天。
山上无路可寻,他只好在山下诚心等候,可是他没有像坊间传闻那样“跳舞”。书生觉得这是无稽之谈,一定是哪个荒诞之人捏造出来的。
他相信心诚则灵,也相信自己的毅力。
书生突然闻到一股食物的香气,转头看见沈林风笑嘻嘻的大白脸,险些吓一跳。
只见沈林风咧着嘴递给他一块红豆糕,一个劲地说道:“你吃呀!”书生推搪了几次,无奈沈林风就是不肯罢休,只得接了。
“我叫沈林风,你呢?”他好奇地问。
“程剑安。”书生冷冷地答道。
沈林风见程剑安爱理不理的样子,以为他是累了,便不打扰他,又钻回轿子里了。
天色已经黑了,凉气越来越重,突然一阵肃杀的风吹过,把挂在树枝的几个油灯都吹落地上,熄了。只有沈林风轿子旁的灯笼闪着微弱的光。
有一群鸟怪叫着从他们的头顶飞过,大家几乎都有点毛骨悚然。
与此同时,山上有两位女子正在看着山脚下的一切,一位嘻嘻哈哈地笑,另一位则责骂道:“你还笑?净干坏事!”说着便作势要去打她。
“哎哎哎!师父你干嘛?你不觉得很好笑吗!”她指着山下那群人,止不住地大笑。她穿着白色衣衫,显得清艳动人。
“胡闹!你就没干过一件正经事!”另外一个女子责备道。她看起来中年年纪,身穿蓝色衣衫,梳了简单的发髻,横插了一支玉钗。
“偏偏又是这个时候!他们快来了,坏了事看你怎么办!”她接着说。
此人便是灵秀派的雪鸿长老,嬉笑的白衣女子是她的徒弟渺山。
雪鸿身后跟着十几个女子,都是清一色的白色衣衫,却都难掩清丽之气。
只见墨黑的天色中突然出现闪电般的光,向着灵秀山的方向飞来。蓝衣女子为首,众人迅速施法。双手游转之际,一层蓝光从她们身上升起,迅速笼罩了整座山。
电光犹如利箭般射向蓝色结界,倏而被消解了,可是仍然有越来越多的闪光奔涌而来。
渺山见状,忽然飞到半空中,对着电光就是一劈,白色的衣袖飘飘,果真像个仙女,但是却带着杀气。
“有点意思!”她在电光里来回穿动,刀剑般的电光虽伤不到她,但却难以阻挡它们源源不断的进攻。
“你赶紧去把你的烂摊子收拾好!”雪鸿喊道。
“哎呀!差点忘了他们。”渺山答道,俯身向山下飞去。
山下一群人觉得似乎有些不对劲,无端地起了几阵大风,鸟群突然四散。他们看见山上闪过鬼火般的光。众人都害怕了起来,心想,果然是灵气逼人的大山,指不定有什么灵物出没。大家一边跳,一边瑟瑟发抖起来。
沈林风也发现周围有点怪,这场景让他想起家里说书先生讲的鬼故事。可这里这么多人,怕什么呢!我可是来拜师的!他暗暗鼓励自己。
突然,天上又出现几道电光,把漆黑的树林照得发亮,大家猛地看见对方煞白的脸,都不自觉地停下了动作。
“哎,你们怎么不跳了!”沈林风强作镇定地喊道。他虽然穿了足够多的衣衫,也觉得有一阵阵寒意袭来。
人群中一人走向前来,对沈林风说:“少爷,您看,周围突然起大风,恐怕不太对劲,不如我们今晚就先回去,明日再来吧?”
“这怎么行?一点风吹草动而已,看把你们吓得!”他抬头看了看天,犹豫了片刻,仍然说,“我已经决定了要诚心等到明日,不可轻易放弃。”
“但是......”还没说完,一道凌厉的电光飞向人群,一个被击中的小厮大叫一声倒地。众人都慌了起来,乱作一团。
“有危险!”一旁不做声的程剑安突然站起,抽出护身的剑,观察四周。
“发生了什么?你们快去救人!”少爷这次被吓到了,指着倒地的小厮说道。还没说完,又从空中飞来一道闪光,击倒另外一个小厮,人群更乱了,有人见情形不对,直接作鸟兽散。
此地为南方荒凉之地,刚经历了饥荒和战乱,百姓穷苦,盗贼横行,人人聊以自保。这群人中,有几个做的便是强盗勾当。今日见这少爷豪气十足地招兵买马,便跟着他来了。一路上已经起了贼心思,现在大家乱作一团,正是动手的好时机。当下便互相使了个眼色。
两个小厮无视沈林风,径直到轿子后面,打算把干粮,衣裳全都搬了。
沈林风还没反应过来,另外两个小厮冲到他面前。
“你们想干什么!”他惊道。
“小崽子!咱也破罐子破摔了!把我们叫到这深山老林当猴耍!我看你真是傻透了!还想修仙呢!快把身上的银两交出来,饶你一命!”说着就要抢少爷身上的珠宝。
“你们!岂有此理......造反了你们!”沈林风惊呼,可他丝毫没有还手之力!
书生在一旁默默观察着。他本能地想去救人,可是看到这混乱的场景,脑海里突然出现一个场景:一个少年被一群人抓住,脸上是大块的淤青,可是还不停地叫:“剑安哥,快跑!”
他心砰砰地跳,冷汗流了下来。
“哎呀!救命啊!”沈林风大喊。
两个小厮左右开弓,一心想从他身上搜刮一番。沈林风一脚踢向其中一个小厮。
小厮怒从心头起,捡了一根地上的木棍,向着沈林风头上挥去。
沈林风大叫,眼泪都飙出来了。他从小养尊处优,从没有人欺负过他。现在竟然有人要置他于死地,他的心里不禁发凉。
难道要死在这里了?不是吧!
“啊!”小厮大叫一声,倒在了地下。另一个小厮见状,骂了一声,持棍冲向前,一阵打斗声中,也倒下了。
沈林风看到了此生第一个难忘的场面:刻薄冷漠的书生程剑安,此刻竟救了他!只见他手持长剑,眼神坚定。
但沈林风没注意到,程剑安的手在发抖。
“快走!这里不安全。”程剑安沉着地说。他见沈林风眼神空洞,似乎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恢复过来,便一把将他拉起,向前奔去。
闪光簌簌如雨,所到之处,连腰粗的大树都截断。两人不顾一切向山里奔去。
一道电光径直向他们飞来,程剑安用剑一挡,剑断两截。他的手被振得一松,断剑掉在了地上。他顾不上这么多,只能继续往前跑,想要走进密林深处,暂且躲避。
“这是什么鬼东西啊!我们不会真的死在这里吧!我好想我娘亲。”沈林风被拖着跑,竟然呜呜地哭了起来。
“再哭把你扔在这里。”程剑安说。他的呼吸凝重起来,感到情况不妙。
果然,一道巨大的闪电朝他们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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