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微亮了。
灵秀山在雾中慢慢清晰了起来。空气中带着冷清的花草香气。弟子们都起来了,开始一天的练功。
殿中一边坐着如秋掌门和雪鸿长老,另一边便是程剑安。
“有关灵秀和北滇的来龙去脉便是如此。”如秋掌门向程剑安说道。
“可照这样说来,可有什么方法可以解除灵叶封印?”
雪鸿长老顿了一顿,说道:“剑安兄弟,既然你已身入此局,我也不瞒你了。其实,昨晚掌门所说的封印之事,不过是托词。”
程剑安不解。
“阁下有所不知,这固然是关系两派存亡的大事。可做人做事,应有自身的原则,有所为,有所不为。你说是吗?”
程剑安点了点头,可脸上的疑惑更深了。
只听见如秋掌门说道:“百年以来,灵树得以生长,靠的是灵枝灵叶的滋养。但灵枝灵叶的能量,依靠门派弟子的所作所为而生。弟子们做好事,大到心怀天下,拯救苍生,小到对弱者的怜惜,即使是救了一只被困在蜘蛛网的蝴蝶——这些善念都会被灵器吸收,散发能量。人和灵器就这样互相滋养。这便是门派生生不息的原因。”
“北滇派现今如日中天,名声也越发壮大。许多人难以逃脱名利的枷锁,北滇派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其实也无可厚非。在我还没成为本派掌门之前,门派中的前辈们便担心,北滇派的灵枝会因其弟子们的起心动念而受到影响。就如刚才所説,灵枝灵叶,吸收的是弟子们的心中的善。直到上次相融之日,我们发现灵叶上竟附著著一层黑气,便觉事情不妙。仔细查看,才发现北滇灵枝已经黑气缭绕,看来受恶念浸染已深。如果继续合作,不说本派灵叶,只怕灵树也会受损。”
“原来如此。但恕我一问,为何不开门见山,直接推辞?”程剑安问道。
“如若开门见山,以北滇的作风,定不肯欣然接受,也许还会引起腥风血雨。此地向来战火连绵,这几年才稍微安定一些。若动乱再次发生,也是我们的罪过了。”
雪鸿长老叹息道:“昨日北滇派的电云,来势凶猛。虽有结界,也只能保护我们灵秀山不受侵袭罢了。山下百姓众多,如何保护?”
程剑安点了点头,想到了昨天晚上的惊险过程。
“只是北滇派如今在山下等着,势必要得到一个交代……”程剑安问。
他想到了身上的蛊毒。
掌门似乎看穿了程剑安的心思。她淡然一笑,答道:“我们也是一推再推,并无万全对策。事到如今,只能配合北滇了,那位小兄弟还在他们手上,不能让他们伤及无辜。”
“阁下蛊毒在身,无端端被拖累进这场风波,也实在是对不住。“雪鸿长老抱歉地对程剑安说。
“无妨,既来之则安之,我相信贵派会妥善安排好。”程剑安想直称“灵秀”,但一想到自己并不是门派中人,还是恭恭敬敬地称“贵派”比较合适。
他想了想,下定决心向两位询问入门的机会。
“不瞒二位,昨晚我们并不是无缘无故在山下流连,在下自幼自学医术和武术,却资质愚钝。希望能够有机会精益求精,学成归来,造福百姓。坊间传闻,贵派会在民间招收弟子,但是如何入门,始终没有确切的方法,所以我们才在山下碰碰机会。不知贵派能否告知入门的途径?在下不畏艰苦,只希望能有一个机会。”
“哦?原来你们是想入门啊。”如秋掌门点了点头。
她沉吟了一会,继续说:“灵秀招收弟子,并无特别的要求。其实,弟子们多来自普通人家。我们有时下山治病,遇见一些穷苦人家养不起的女儿,甚至有些被丢弃在山野,有些被当成货物,拉到集市上售卖,实在是于心不忍,所以就把她们带到山上,让她们学点东西,不用受制于人。因此,你也看到了——灵秀山都是女弟子。”
原来如此。程剑安对这心怀大爱的门派有多了几分敬佩。
他又不由得想,疏忽了,原来灵秀都是女弟子的传闻是真的。怪不得上山以来,的确没见到过一个男弟子……男子岂不是没机会了?
如秋掌门似乎看到了程剑安的顾虑,开口到:“灵秀收徒,不论出身,更不论男女等身外之事。灵秀弟子全为女子,只因百姓们丢弃的婴孩,都是女婴。其实,只要有造福百姓的善心、勤学苦练的毅力,入门并非难事。只是,北滇此刻还在山脚等着,还是把眼下的事解决了要紧,入门之事,可日后再详谈。”
程剑安心中有些激动,他点了点头,答道:“掌门说得对。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这样吧,你先随我们去灵境。那是灵叶生长的地方。”说罢,三人向殿外走去。
此时,北滇派已在山下扎了营。他们本想把少爷绑起来,可又觉得这绣花枕头似的公子哥儿,就算逃了也走不远,而且中了蛊毒的人,还没解除,怎会逃走?因此就任由他自由来去了。
他们想得对,却低估了沈林风的奇怪的精力。历经一个晚上,这大嘴巴仍然停不下来。
“啊!你们这群坏蛋!快给我解药!”
“仙女姐姐啊!怎么还不回来救我!”
“你们欺人太甚!岂有此理! ”
北滇派的弟子们从开始被这哭天撼地的大嗓门吓住,到现在已经习以为常,完全不把他当回事。
沈林风喊得累了,眼泪汪汪地停了一会,发起呆来了。
这是他第一次出远门,就险些把小命丢了,现在又被人挟持。他从小到大哪里经历过这样的事!他想起了自己那温暖的家,他的娘亲。娘亲也不期望这儿子能做什么大事业。可这少爷偏偏有一个济世救民的抱负,向往着能成为一代大侠。这次,是他好不容易哄骗娘亲,说去探访远房伯父,才溜出来的。
他惨兮兮地坐在一根树旁边,身上穿的华服已经破旧得成了另一番样子。他的脸也像个叫花子似的,沾上了一块块的污迹。他闻到了一股食物的香味。
不远处,有几个北滇弟子架了个火,正在烤肉吃。这是他们打猎得来的。
这群北滇派弟子,大多是年轻男子,虽然带了一些干粮,还是在附近玩起了打猎的游戏。一来有肉吃,二来可以打发时间。一群人中,只有胖长老带着几位稍为年长的弟子安静地打坐修炼。其余的人,有的在烤肉,有的结伴跑到河里,用佩剑插鱼,有的施法追捕硕大的野猪,玩得不亦乐乎。大家欢声笑语,和失神落魄的少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食物的香味越来越浓烈,少爷看着烤肉,咽了咽口水,肚子发出咕咕的响声。
烤肉的两个北滇弟子听到了沈林风发出的声音,相视一笑。
沈林风看到两人似乎在嘲笑自己,正气不打一处来。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即使小命在别人手上,还是改不了富家公子的骄横习气。他大喊道:“你们两个!笑什么笑?”
两人愣了一下,懒得理他,又笑了笑。
“有肉吃了不起吗?你们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小心吃了中毒!”他骂道。
两人听了,有些恼了。
北滇弟子,不少出身皇宫贵族,和沈林风一样,都是没受过委屈的。这时其中一人便站起来回击道:“你说什么呢?小叫花子?”
“我说,你们这种伤天害理的人,吃!了!会!中!毒!”沈林风更大声了。
“哎!我看你是少教训了!”那弟子说着便摩拳擦掌走了上来。
“你想干嘛!” 沈林风这才害怕了起来,大叫道。
“哎,别冲动嘛。”另外一个弟子见状,拦住了准备动手的同伴。
“长老还在打坐呢。打扰到了他老人家,有你好受。咱们不必大动干戈。”另一个弟子劝道。
少爷松了一口气。
这时,那个劝人停手的弟子从烤鸡上撕了一个鸡腿,走到少爷跟前,把鸡腿递给他,说:“喏,你肚子饿了吧?给你吃。”
肉香扑面而来,少爷又咽了咽口水,几乎想扑上去。
啊!好香!可是他嫉恶如仇的内心又不让他接受这嗟来之食。
“不要嘛?”鸡腿更近了,几乎要碰到他的鼻尖。
这只鸡腿被烤得焦黄焦黄的,看起来汁水饱满。
好香……吃……还是不吃……
嗯!总不能把自己饿死了!吃了吧!沈林风下定决心,抬手就要接过鸡腿。
“哎。”鸡腿离他远了一些。那人饶有趣味地笑着,就像在挑逗一只讨食的狗。
沈林风还没搞清楚状况,茫然地把手往前再伸一点。那人却直接把手抬高,说道:“原来你这么馋呀?看你嚷嚷个不停,还以为你不饿呢?”
说完,他把鸡腿径直扔到了一边的泥地里。
“喂狗吃也不给你!”那人突然恶狠狠地说。
周围的北滇弟子都哄笑了起来。
沈林风呆住了,他从来没有受过如此对待。
他的身子不禁地颤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他突然呼吸急促起来,胸前的玉佩发出微弱的绿光。
“啊!呜呜呜!”他忍不住了,在大伙面前大哭起来。周围的人都愣了。
这时,有几个出去打猎的弟子回来了。领头的一位是北滇派的二弟子,名叫镇渊。他长得高大稳重,英武中透露著一股温良之气。他在门派中不仅能力超群,而且能和各位兄弟打成一片,毫无架子。是师弟们敬重的大哥,也是师长心目中的骄傲。
镇渊远远地听到了哭声,不知发生了何事。走近一看,见沈林风忘情地大哭。他放下猎物,问师弟们发生何事。
他听了,皱了皱眉头,责备了那两个师弟几句,从行囊中拿了一个烧饼,向少爷走过去。
“别哭了。”他向沈林风说道。
沈林风还在哭,完全不理他。
“那两个兔崽子是做得过分了些,我已经骂过他们了。你先吃了这烧饼吧。”他有点不知所措,把烧饼递给沈林风。
“呜呜呜……都是坏人……”沈林风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他看见一个人拿着烧饼站在他面前。
还来玩弄我?你们到底想怎样!沈林风心想。
他又恨又伤心,心一横,一把抢过眼前的烧饼,赌气似的,用力抛了出去——
这烧饼好巧不巧,正好飞到了莫源长老的头上,盖住了他光秃秃的头。
沈林风愣住了,其他人也愣住了。
在场的人和山里的动物都倒吸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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