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是谁?
难道是幻觉吗?
有谁会来寻找他吗?
不,不可能的。大家都忙于自保,至少现在,他只能依靠自己。
可是——他分明听见了。又听见了一声他的名字。
“拉斐尔!”
那个声音更近了。......不是幻觉......真的不是!
拉斐尔激动地环顾四周,想要找到那个求生的希望。
于是他看见了,在他坠落的山坡上,站着一道瘦削的影子。
是雷德加。他举着枪,似乎正在瞄准。
或许是野兽的本能察觉到了即将到来的危险,拉斐尔身下的异兽突然变得更加疯狂,它疯了一般甩动身体,丝毫不顾及自己眼睛上的伤口,它惨烈地叫起来,声音尖锐而刺耳,简直就是亡灵手中索命的镰刀,一刀一刀割在拉斐尔的身上,令他头疼欲裂,逼他松开手心。
有好几次,拉斐尔都险些被他甩出去了。双臂,尤其是手指的部位已经皮开肉绽,其中流淌出来的滑腻的血液令他握不住把手,那是因为剧烈的撞击,树枝、树干、石块,这些坚硬的东西毫不留情地击打着他的身体,而为了避开脆弱的头部,他的手臂承受了更多。如果再这样僵持下去,他必死无疑。
“雷德加!”他大声地喊道,喉咙里随着气流涌出来咸腥味道的液体,是血,但他无暇顾及,即使被呛得嗓音嘶哑,他也依然用尽全力地喊:
“开枪!杀了它!”
前所未有的充满了戾气的声音自他的口中发出,因为饱含着恐惧和敌意,从而显得十分杀气腾腾。
他要活下去——他一定要活下去!
拉斐尔从未像现在这样渴望杀戮和死亡,他甚至急不可耐地希望能够闻见身下这头畜生的血腥味,他仿佛一下子也变成了一头野兽,一头沉溺于厮杀的野兽,脑海中尽是一些残忍的场面——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原来也可以变成这样的人——为了生存,可以向任何生物举起屠刀。今天是异兽,明天就有可能是同类......
想到这里,他浑身的寒毛都战栗了起来。
是这样吗?原来是这样吗?
就在这时,手心中的军刺突然滑落,那异兽竟是生生地剜下了自己的眼珠!血肉模糊的一团连同军刺一起掉到了地上,拉斐尔整个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下坠落,他不得不用力紧紧拉住鬃毛,另一只手死死地揪住异兽的耳朵,他的一条腿已经快要荡到地上了,只剩下另一条腿勉强能够勾住野兽的脊背,以一种倾斜扭曲的姿态挂在异兽的身上。
如果他没有办法抓牢的话,一旦摔倒地上,他的脑袋一定会被强壮的四蹄踏出一个血窟窿来,说不定会连着大脑一起被踩碎,很难不死得面目全非。
他紧张到了极点。不明白为什么雷德加还没有开枪。
他看向雷德加所在的方向。
只见他面色苍白地站在哪里,手中握着的枪不住地颤抖。
只那一眼,拉斐尔就明白了。
从他犹疑的、恐惧的瞳孔中,拉斐尔看到了现如今自己的模样。
他正狼狈不堪地攀附在一头发了疯的野兽身上,而它的脑袋正被自己如救命稻草般紧紧地抱着,即使是最老练的狙击手也很难在这种情况下一击致命。最糟糕的情况是,子弹击中了异兽,却不致命,它彻底发怒,反而将自己活生生踩死在脚下。真是再凄惨不过的死法。
在高速的移动中,任何一点受力的变化都有可能造成不可逆转的严重后果。可是如果拉斐尔不调整自己的姿势,雷德加就很难开枪救下他。
又是一道在两种死法之间选择的选择题。
虽然风险很大,可是再渺茫的希望也必须要伸手抓住。
所以,他一定要替雷德加创造出开枪的机会。
拉斐尔冷静地分析着自己的处境。
以他的身体条件,想要凭借腰部和手臂的力量慢慢爬到异兽背上根本就是天方夜谭。他现在能够坚持不掉下去,完全是因为他的两只手臂抓住了异兽的耳朵和毛发,实际上他勾着异兽的那一条腿也已经渐渐地没有知觉了,还能够撑多久,他自己也不知道。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除了赌命,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他要松手。
他要赌在他滚落到地面的那一刻,雷德加能够一枪将异兽射杀。否则,他必死无疑。
“雷德加!”拉斐尔拼尽全力大声地吼道。
没有任何多余的话,倒计时就已经开始了。
“三!”
一定要开枪。
“二!”
他相信自己与他之间作为队友的默契,雷德加肯定能够明白他的意思。
“一!”
悬空的左腿早就蓄势待发,话音刚落便猛地踹向异兽的侧腹,借着反作用力,拉斐尔松开双手飞到空中。
“开枪!”
几乎是同时,枪声响起的瞬间,他歇斯底里地喊出了这两个字。接着他整个人落到了地上,不断翻滚了好久才勉强停下。
他急促地喘着气,心跳声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似的,那么吵,那么富有活力,是活着的样子。他感觉自己嘴里满是血腥的味道,眼前的景色上下颠倒,时而模糊,时而清晰,还在不断地晃动。耳鸣激烈得很,简直像是有谁在他的耳边厉声尖叫。
结束了?结束了吗?
他还活着吗?
他还活着!
意识到这一点后,拉斐尔忍不住想要笑出声来。多么伟大!他活下来了!
可是一下子,他就被自己的唾液呛住,狼狈地咳嗽起来。这一咳嗽,仿佛立刻打开了某种开关,他的浑身上下,就连骨头缝里都开始泛起剧烈的疼来。疼得他龇牙咧嘴,疼得他痛哭流涕,却一丁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
好不容易摆脱了被踩死的命运,现在又要被疼死了吗?
他一边咳一边想着这种无聊的问题,身体渐渐蜷缩起来,他感觉自己快要把肋骨都咳断了。
如果在这里死掉的话......
眼皮变得越发沉重了,拉斐尔失去了最后一点力气,如同一尾躺在雨后车辙里的河鱼,除了张大嘴徒劳地呼吸,再也没法动弹了。
浓浓的倦意袭来,眼前逐渐发黑,他最终还是闭上了双眼。
太累了,休息一会儿吧。
如果真的死了的话,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啊。
——毕竟他已经拼尽全力了。
拉斐尔在心中这样喟叹着,逐渐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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