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内。
晏寂站在窗边，望着庭院中盛放的梅花。去岁今日，谢玉还在这里陪他赏梅煮酒，而今……
“陛下，太傅已经到京城外了。”内侍低声禀报。
晏寂的手微微一颤，面上却不动声色：“知道了，退下吧。”
殿内又恢复了寂静。
晏寂走到龙案前，案上放着一叠奏折，最上面是谢玉亲笔书写的请罪折子。
“臣谢玉罪该万死，一罪边关失察，致将士伤亡，二罪朝堂失察，致奸佞当道，三罪……”
萧景琰没有再看下去。
他知道谢玉请的是什么罪。
欺君之罪。
那日谢玉离京后，他在整理谢玉的书房时，无意中发现了一个暗格。
里面不是通敌的罪证，而是十年来他送给谢玉的所有礼物。
他七岁时亲手捏的泥人，十二岁时写的歪歪扭扭的字帖，十五岁时猎的第一只白狐做成的围脖……
每一件都保存得完好如新。
还有一本手札，记录着十年来的点点滴滴。
“永熙七年冬，陛下染疾，三日不愈。夜不能寐，守至天明。”
“永熙九年秋，陛下初涉朝政，遭群臣刁难。暗中收集罪证，助陛下立威。”
“永熙十年春，陛下选秀在即，心绪不宁……”
最后一页，只有一行字
此心昭昭，日月可鉴。
此情惘惘，天地难容。
那一刻，晏寂才明白，谢玉不是不懂，不是不在意，而是不能。
他是君，他是臣。
这条界限，困住了谢玉十年。
“陛下，”内侍的声音再次响起，“太傅在殿外求见。”
晏寂深吸一口气：“宣。”
殿门缓缓打开，谢玉一身素服，未着官帽，披散着头发，一步步走进来。他的脸色苍白，左肩的伤显然还未痊愈。
“罪臣谢玉，叩见陛下。”他在殿中跪下，行三拜九叩的大礼。
晏寂看着他，心头涌起一股说不清的滋味。
是愤怒，是心疼，还是……期待？
“太傅何罪之有？”他缓缓开口，声音平静无波。
谢玉抬起头，眼中是晏寂从未见过的坦然：“臣欺瞒陛下，罪该万死。”
“欺瞒朕什么？”
“臣……”谢玉顿了顿，声音低沉却清晰，“臣对陛下，早有逾越之心。”
殿内一片死寂，只有烛火噼啪作响。
晏寂站起身，一步步向谢玉，又停在谢玉面前：“什么时候开始的？”
“不知。”谢玉垂下眼帘，“或许是陛下十五岁那年，为臣挡下那一杯毒酒时，或许是更早，陛下拽着臣的衣袖，问臣会不会一直陪着陛下时……”
他自嘲地笑了笑：“等臣察觉时，为时已晚。”
晏寂蹲下身，与他平视：“既然如此，为何不说？”
“陛下是君，臣是臣。”谢玉的声音有些发颤，“君臣之界，不可逾越。”
“若朕准你逾越呢？”
谢玉猛地抬头，撞进晏寂的眼眸中。那里面没有戏谑，没有试探，只有一片赤诚的灼热。
“陛下……”
“谢玉，”晏寂打断他，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你教了朕十年君臣之道，可知道朕最讨厌的是什么？”
不等谢玉回答，他继续道：“朕最讨厌的，就是你永远把朕当成陛下，而不是晏寂。”
他伸出手，轻轻抚上谢玉肩上的伤处：“这十年，你为朕挡过十三次毒杀，平过七次叛乱。每一次，朕都怕得要死。怕你像母后那样，突然就不见了。”
谢玉的睫毛微微颤抖。
“那日你请旨去边关，朕恨不得将你锁在身边，永远不让你离开。”晏寂的声音低了下来，“可是朕知道，不能。你是鹰，不是雀，朕不能折了你的翅膀。”
“所以陛下就瞒着臣，布下这么大的局？”谢玉终于开口，声音沙哑。
晏寂笑了：“若不如此，怎么揪出朝中所有的蛀虫？又怎么……”
他凑近谢玉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怎么让你心甘情愿地承认你的心意？”
谢玉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陛下算计得好准。”
“不是算计，”晏寂正色道，“是赌。赌你心里有朕，赌你会回来。”
他站起身，从龙案上取来那本手札，放在谢玉面前：“这个，你还要吗？”
谢玉看着那本记录了自己十年心事的手札，耳根微微发红：“陛下都看过了？”
“看过了。”晏寂的眼中带着笑意，“每一页都看了。特别是最后一句...‘此情惘惘，天地难容’。”
他伸手将谢玉扶起：“朕今日就告诉你，在朕这里，容得下。”
谢玉怔怔地看着他，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自己一手带大的少年。
不，他已经不是少年了，而是一个真正的帝王，一个……让他心折的男人。
“那日陛下问臣，对陛下是否只有君臣之谊。”谢玉轻声道，“臣现在可以回答：不是。”
他反手握住晏寂的手，十指相扣：“臣对陛下，早有非分之想。”
烛火摇曳，将两人的身影投在墙上，紧密相贴。
窗外，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今年的第一场雪，来得格外地早。
养心殿的殿门紧闭，无人敢扰。
这一夜，有人放下了君臣之礼，有人抛开了世俗之见。十年的相伴相守，终于在这一刻，找到了最终的归宿。
翌日早朝，众臣发现龙椅旁的太傅座被撤去了。
正在众人疑惑之际，晏寂下旨。
“即日起，设摄政王一职，位同副君，与朕共理朝政。特晋太傅谢玉为摄政王，赐居养心殿偏殿。”
旨意一出，满朝哗然。然而在晏寂凌厉的目光下，无人敢提出异议。
退朝后，晏寂牵着谢玉的手，并肩站在城楼上，望着远处的大好江山。
“还记得你曾经教朕的君臣之道吗？”晏寂问道。
谢玉点头：“君为天，臣为地，天地之序不可违。”
“现在呢？”晏寂转头看他，眼中带着狡黠的笑意。
谢玉也笑了，与他十指相扣。
“君为日，臣为月，日月同辉，共掌乾坤。”
雪花飘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很快融化。
如同那些曾经的隔阂与界限，在这一刻，都消散无踪。
—全文完—
2025.10.02
在吗借我五毛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