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梨默默将病历放进抽屉,蜷缩着,在被子里合了眼。
醒来已是午饭时间,陈盏站在茶几前忙碌着,见她坐起来,放下手中的东西“中午吃汤圆?”
时梨点头答应,从床上下来,裹上毛绒外衣,慢慢走到茶几旁边。
“你睡了好久,”陈盏坐下,看着对面的人“我回来你已经睡着了,身体不舒服?”
时梨盯着桌面摇了摇头“没有,只是有点困。”
“我希望自己能睡个好觉。”她有些苦地勾了勾嘴角,没再言语。
回南天,这时候的苏城冰冷而潮湿。
空气里氤氲湿气,一呼一吸地划入胸腔,冻得人鼻头快要没知觉。
冷空气进入身体,四处发散,湿湿冷冷地,似乎要透到骨子里,一并将血液也凝固。
时梨突然问了一句“陈盏,你会活下去的对么?”
对面的人手中动作一顿,茫然地抬头“是啊,你怎么了?”
她摇头,笑道“没什么,希望你可以去遍自己想去的地方。”时梨颤巍巍地喝了口汤“我来这前,还一直想着高考完去旅游。”
陈盏还想说些什么,却也害怕不小心戳到时梨痛处,默默给她又舀了几个汤圆。
黑芝麻馅的汤圆,将皮咬破,没一会芝麻流心便盈满一勺,时梨小口吃掉,觉得很甜,过了头。
-
过完初一,医院的年似乎也就到头。
许医生最近查房很勤,但眉头总是有些皱。
陈盏倒是觉得身体比先前好些,竟也开始期盼窗外梨花盛开。
似乎一切都在往前走。
不过一点有些奇怪--时梨。
他发现时梨不太对劲,先前的她每天顶多看看书,散散步。现在却每天在床上不知道写什么,而且离开病房的次数多起来,熬中药的频率也多起来。
问她,她只是笑着摇头,说近来有些贪睡,喝点中药调理。
病房的氛围变了。
似乎是回南天湿冷的原因吧,陈盏总觉得这很冷。
日子越过越少,二月也快要到头。
春天潮湿,瓷砖铺的墙面近来滴滴答答地淌水,水珠依附在上面,一直滑到墙角,天花板长出了小黑点,鼓起几个泡。
连洗手台都长出许多青苔,窗台外的绿意钻着窗户缝蔓延到病房里。
空气潮湿,很闷,有一股要发霉的味道,混合着时梨日夜不断的中药味,雨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停了。
偶然一日晚饭后,天一如往常,阴沉沉的。
时梨坐在床上看窗外的梨花花苞,有些出神“去散步吗?”
她没回头,看不到他在做什么。
耳畔有雨声,也有中药冒泡的声音,窸窸窣窣地有什么东西在响。
大概几十秒,对方回应了,听声音,离她有些远,“走吧。”
陈盏站在病房门口,病服外面套了一件白色冲锋衣,脖子上松松垮垮地套着围巾,手上还拿着一条。
“穿多点衣服,外面冷。”他扶着墙壁换鞋,一把黑色的大伞挨着门框。
“好。”时梨声音很轻,掀起被子下床,从衣柜里面拿出来一件白色的长款大衣,动作有些笨拙地套在身上。
关掉煮中药的电源,随后她走到门口换鞋,陈盏就这么拿着伞和围巾等着她。
房间光线很暗,这时候还没有开灯,时梨也不太喜欢开灯,徬晚总是暗暗的,她说这样很舒服。
她的桌子上放着形状不太规则的玻璃杯,坑坑洼洼的杯壁聚集光线,像搅和在一起的水彩颜料,浓郁得流都流不动。
时梨换好鞋子站起来,没太注意,鼻尖差点蹭到陈盏的衣服。
他将手里的围巾展开,挂到她的脖子上,一圈一圈地绕起来,“小心着凉。”
时梨就这么呆呆地站在原地,任由他给自己围围巾,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概绕了有两三圈,陈盏有稍稍把围巾拉开一点,不至于太勒,“好了。”
拿起那把黑色的大伞,两人并肩走出病房,经过护士站打了报告便坐电梯下楼。
地板上都是湿答答的黑色脚印,一楼门口还吹进来几片树叶。
陈盏在门口将伞打开,伸到滴着水的屋檐下,站在台阶上向她伸出手“走吧。”
时梨走过去,没有淋到一滴雨。
他们沿着小道走,绕圈式的围着住院部。
路面有一层薄薄的积水,路灯的光被分成碎片投到地面上,雨点落进其中一个水洼,灯光被溅起,于无声中为发霉的世界放了一场小小的烟花。
谁也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地,一步一步往前走着。
耳畔是风声雨声,是车轮碾过水洼,是雨点打了枝桠。
时梨踩到一个小小的水洼,水花轻轻和陈盏的白鞋交换一个拥抱。
灯光隔着伞面,隐约朦胧,握着伞柄的手镀上一层浅色的光,雨沿着伞骨滑下来,再落到地上。
“梨花快开了。”她仰头看着那棵梨树,上面有许多花苞。
“是啊,”陈盏随她的视线看去,感叹了一声“真好。”
“已经好久了。”时梨呵了一口气,在雨中显着浅白色。
他回头看她,“什么?”
“一场春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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