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目是惊心的红，言指捂着自己血流不止的心脏，艰难地张口喘着气，可每喘一次反倒往外呕血，浑身都疼的发抖。
往日精心打理的长发被人泄愤似的剪成不一的长短，精致的面容上早已没有任何血色，嘴唇干裂。
言指已经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疼痛好像早已经麻木。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流逝。
这里是郊区废弃的工厂内部，言指一个人被扔在楼顶，到处是纷扬的尘土和废弃的器械，地上爬满了各种黑乎乎的虫子。
言指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艰难把自己胸口处插入的碎玻璃取出来，四下找了半天，却怎么样都找不到可以清洗自己身上血污的东西。
最后只好费劲全身的力气，即使牵扯到自己全身的伤口，也要爬着把脚边不远处不知道谁丢弃的废布扯过来。
楼下好像响起了喧闹声。
“砰砰砰——”
言指辨别不出来这是拍门的声音还是枪声，好像很近又好像很远，也可能是那些人又在想通过什么别的方式虐待她。
她此刻已经无暇去关注其他，只是费力地把自己裹进了废布里，勉强遮住自己身上的伤痕，然后缓慢闭上了眼，轻轻舒了口气。
耳边的嘈杂逐渐远去，意识慢慢消散。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言指只想，希望他们看到我的样子不要太伤心。
明月高悬，整个世界随着她的死亡陷入死寂。
－
室内很安静，昏暗的房间内，层层纬纱罩在卧室中央的大床之上，只能听见少女浅细的呼吸声。
现在应该是白天，有细微的光线通过窗帘的细缝透进来，不知何处的风吹起来，扰动了帘子，刺眼的光线晃着少女的眼。
言指下意识往里边缩了下，继而睁开眼，在愣了好几秒之后，偏了偏头看了眼房间，熟悉的品味和风格，但不是她熟悉的地方。
在反应了几秒钟后，言指轻轻抽着气，缓慢起身。
不知这副身体是多久没有活动过了，全身都很无力，连抬起手都要费些功夫。
言指费力抬起手臂搭在了床沿的桌子上，修长的手指从桌边垂下，在边缘轻轻点着，手背上青蓝色的青筋淡淡弓起又缓和。
少女的手臂很是纤细，让人十分怀疑是否轻轻一折就能将它折断。
言指闭了闭眼，鸦羽似的睫毛落在眼下的不明显的青黑上，她冷淡地在脑海中唤了一声，声音有些晦涩，像是许久没有开口说话一般。
“001”
等她再睁开眼的时候，床边就坐了一位长身玉立的少年，黑色连帽衫配黑西裤，整个人都散发着淡淡的荧光，言指知道这是他们在世界里投下的一段虚影成像。
001红色的眼睛直视言指，开口：“有事吗？宿主。”
声音清润好听。
言指直视着他，从表情上看不出什么端倪，很是平静，语气也是平铺直叙。
“我死了。”
两人都知道这句话指的是什么。
名为001的少年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波动，似乎早就料到了现在这个情形。
“你不准备说点什么话来安慰我吗？”言指掀起眼皮看着他，淡淡地问。
001顿了下，看向她，偏了偏脑袋，红色的眼睛微微发着浅光，在昏暗的房间内显得异常妖冶。
但言指还是从他略微皱起的眉头判断出他此刻的表情应该是有些不解。
001看着自己这位宿主生龙活虎地坐在自己面前，实在不理解要说些什么，但他还是努力从脑海中挖了一个词出来。
“节哀。”
言指都听笑了。
我节我自己的哀吗，你们人工智能真有意思。
言指懒得跟他探讨人工智能如何说好吉祥话这个话题，在环顾一圈周围的情况后，整个人才好像从某种紧绷的状态缓和过来。
她慵懒开口道：“言指今天本来有什么安排？”
这个言指指的自然是在她不在的这段时间里，由系统自动待机的言指的身体，只保留了言指本人的基本认知和判断能力，能对外界做出简单的响应。
只是这个响应大部分都是同意就是了。
因此每次言指穿过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问问001，这个人工智障级别的“言指”又应下了些什么事。
黑发红眼的少年点了点头，拿过摆在床头的手机将一个聊天群聊打开在她的面前。
“你今晚八点要参加一个由圈内各大家族的少爷小姐们共同举办的宴会。”
言指垂眼去看，待看清了群内的消息，颇为意外地挑了挑眉。
“我以为这种东西一般不会主动邀请我。”
这是实话，一来是她在圈内的声名很差，没少搞砸宴会，大部分的圈里人都恨她恨得牙痒痒。二来言家对外宣称她身体很差，对什么邀请一般是直接默认地替她回绝掉。
事实确实如此，只是……
001冷淡开口：“本来邀请不到你头上，但是你自己答应了傅闻声要去，况且这次宴会涉及到临市目前一些重要的时局走向，言家便也默许了你的行为。”
他说话的时候，言指的指尖下意识轻点着桌面，凤眼里若有所思。
但她很快就被在手心里震动不停的手机吸引了注意力。
只见群内有个一直活跃的头像滴滴滴地@言指，嘴里喊着什么……
【傅闻声：@言指，你今天必须要来！咕我一次就算了，连咕我五年是怎么个意思！你玩儿我呢？你不来，我就把你绑来！】
言指对他有印象，一个炮仗，还是个二世祖，中学期间在学院里很是嚣张，但她当时显然没那么多耐心。
在几番被她挫了锐气之后，他终于老实了，后面没少被她使唤，其实他和她的关系硬要说的话还算不错，但……
言指随手回了个【知道了】，没有管在群内掀起了什么惊涛骇浪，而是缓慢扭头看向001，表情似笑非笑。
只见001垂眼玩着手上的魔方，指尖动作飞快，对她的幽幽凝视无动于衷。
言指浅笑，只是表情有些恐怖，问道：“什么叫我鸽了他5年？”
001表情像是死了似的，手上动作不停，只是稍微耸了下肩，语调平板无绪地回答她的问题。
“言指每年都会同意邀请，但由于模拟系统不具备替你进行社会交往的能力，对外表现出来的就是每次你准备出门社交，人就好像陷入了一种恐慌的状态，因此你这具身体每次出门……”
001停顿了一下才平淡补充：“总会被家里的人给拦下来。”
001看了她一眼，没详细描述那时候一群人跑来拉着她不让她出门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场面。
毕竟宿主本人知道后绝对会把它列入人生至暗时刻的程度。
“……”
比有个嘴毒的人工智能更恐怖的是什么，是自己的身体时不时变成人工智障，还总喜欢跑出去瞎晃。
言指面无表情地起身，脸色很黑。
见对方的问话环节似乎结束了，001便主动回到了虚空界里。
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言指一个人。言指随意从衣柜里扯了一套衣服，准备随便应付一下所谓的聚会，毕竟去了也总归不过那几样事情。
卫生间里，言指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少女身形很是纤细，偏偏生的高挑，身着一身宽大的T恤，肩颈处锁骨很是明显。
因着洗了一把脸的缘故，有一滴水从她狭长的眼尾处滑落，经过下颌处的一颗红痣，然后汇到下巴处，随着其他的水一齐坠入水池。
毫无疑问，这是言指自己的脸，与另一个世界的相比，眉眼间少了许多忧郁感，整个人显出一种尖锐的美。
但因为常年不出门，因此脸色要苍白得多。
言指从衣帽架随手拿过一顶鸭舌帽扣在头上，转身出门。
但她只是走到了楼梯口，就见楼底站着一位与她年纪相仿的青年，脸上挂着优雅得体的微笑，目视着她下楼。
对方身量应该不算高，言指目测了一下，最多比她高出几厘米。
少年凝望着她，应该是观察了她好一会儿了，露出了个十足的惊讶的表情，但不过一瞬便调整了过来，笑容清浅道：“小姐，您今天精神看着很不错，真是太好了。”
言指面上只是略微点了下头，转头在脑海问001：“他谁？”
001在虚空之上闭着眼，缓慢回道：“言生，你……的身体三年前主动带回的言家，目前是你的管家，在你父母外出的时候负责你的生活起居，是个Omega。”
我?为什么?
“Omega？言生？言榭的私生子？”言指皱眉问了几个词，提出了个很了不得的猜想。
言榭就是她这具身体的父亲。
001眼皮一跳，无语地解释：“他是个孤儿，而你七年前救过他一次，你不会忘了吧。至于名字，这是他自己取的，跟言家没有什么关系。”
言指垂眼冷淡地得出了个结论：“所以我算他半个爹是吧？”
“……”
你爱怎么想怎么想吧，001的脸色瘫得有些麻木。
言指搞明白这个现状后就很自然地接受了这个设定，甭管她记不记得这件事情。
但她对他还算有些兴趣，于是在对方为她拉开椅子的时候，略掀眼皮细细地打量对方。
少年无疑有着一副好皮相，白皙的肤色，眼皮很薄，一双又勾又翘的桃花眼，睫毛很长，刷子似的，在她看过去的时候对她笑得很是好看。
但最吸引言指注意力的还是他左耳上挂着的一颗血红色的耳坠，是十分纯净的用料，衬着他一张小白脸煞是好看。
可能是她看得有些过于久了，言生也从一开始的浅笑跟她对视到闪烁着眼地把目光从她脸上移开，尽管看着一副快要受不住的样子，却还是任凭她打量。
等她若无其事收回视线，言生才松了一口气，从餐车上将午饭摆在她的面前。
言生尽职尽责地服侍着她用餐。
但整个期间，言指并没有在他身上问到任何信息素的味道。
001适时提醒：“你现在处在Omega的易感期。”
“我什么？”
言指手上的餐刀没把控住力气，猛地划到了手指，不一会儿就有血丝渗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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