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的铃声在凌晨一点显得犹为刺耳，方舟迷迷糊糊中按下了接听键。
“喂？”
电话那头的齐震，声音带着明显的焦急，隐约还能听见玻璃破碎的声音，“方舟，你来趟酒吧。何理喝醉了，在耍酒疯呢。”
方舟腾得坐了起来，“我马上到！”
挂断电话，他也顾不上换衣服，抓着手机就往外跑。
二十分钟后，方舟推开了酒吧的木门。扑面而来的是浓烈的酒精气味，和烟灰香水味混在一起，尤为难闻。他忍不住皱了皱眉，眯起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中寻找何理的身影。
齐震叹着气走了过来，“在一号包厢里呢，白天我就瞧着他不怎么对劲，晚上酒吧刚关门，他就把自己关里面喝酒。喝完一瓶砸一瓶，怎么拦都拦不住。”
齐震不清楚原由，方舟还不清楚吗？他叹了口气，拍拍齐震的肩膀，“齐哥，你累了一晚上，先回去休息吧，这边就交给我。”
“那行，有事就打电话给我。”
齐震走后，酒吧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人。
方舟走向包房，包房的门此时敞开着，何理坐在最角落的沙发上，手里握着一瓶喝了大半的啤酒。
就在这时，他举起酒瓶仰头开始灌酒，只一会儿功夫，剩下的半瓶酒被他一股脑地喝光。紧接着，他举起了空酒瓶，朝着地面狠狠地砸了上去。伴随着“咔嚓”的脆响，酒瓶在他脚下四分五裂，而他面前的地面上，到处都是四散的玻璃碎片。
方舟走到何理旁边的沙发坐下，眼睛紧紧盯着他，“何理，你其实心里清楚，他和你不一样。你今天就算是把自己给喝死，也改变不了他有女朋友的事实。”
何理倚在沙发里，手里的酒瓶因他的颤抖，溢出了些许琥珀色的酒液。
他目光涣散地看向门外，忽地低笑出声，只是那勉强扯出的笑容，只有支离破碎的悲凉。
他又何尝不知道这些呢？无论他做什么，都不可能改变现实。
想到这些，何理猛地攥紧酒瓶，仰头又灌了一大口。
就这么喜欢吗？
胸口的位置如针扎般刺痛着，方舟用力深呼吸，以为这样便能缓解些许，可终究却只是徒劳。
他收回视线，拿起桌面上的另一瓶啤酒，仰头灌了一大口。
拦也拦不住，劝也劝不了，那不如就陪他醉个痛快吧……
方舟不知道自己究竟喝了多少，他昏昏沉沉地倒向沙发，却听到身旁传来小声啜泣的声音。
脑子好像突然清醒了几分，他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走过去，何理坐在角落的地上，双膝抱着膝盖在喃喃自语，“奶奶…奶奶……”
方舟心里一酸，蹲下身体将他抱住。
不知道究竟是谁先开始的，等方舟回过神时，何理的掌心已经紧紧扣在他的后颈上。
何理的手掌在他身上四处游移，那温热的掌心似是沾着火，尽管隔着衣服的布料，被他触碰过的地方却如烈火般灼热。他其实有一瞬间的清醒，但仅存的理智最终还是淹没在翻腾的**里。
……
如果早知道会发生后面的事，方舟打死也不会陪着何理醉酒。
等他醒过来时，才发现两人昨晚竟上了床。当时他慌极了，顾不上身体的疼痛，穿上衣服直接逃走了。
距离那晚已经过去了两天，而他现在，还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何理。
方舟知道这事儿拖不得，他必须尽快理好思绪。因为以他对何理的了解，如果这事儿他不和何理说清楚，何理八成会以为是他强迫的他。
想到这些，他只觉得一阵头大，双手插入发间，用力地抓了一把头发。
微信提示音突然响起，方舟划开屏幕，是齐震发来的消息：[方舟，何理这两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送过去的饭菜也不吃，我怕他饿死在里面，你要不要过去看看他？]
果然被他猜中了，他叹了口气，给齐震回消息：[我知道了，我现在过去。]
方舟一路的忐忑和纠结，在看到何理房门口的饭菜时，瞬间消失殆尽。
房门并未关严，留了一条缝隙，他径直推门走了进去。
厚实的窗帘将光线遮挡得严严实实，在一片黑暗中，只隐约能瞧见一个人影背对着房门侧身躺在床上。
方舟走到窗前，一把将窗帘整个拉开。
何理的床本就靠近窗户，没有窗帘的遮挡，刺眼的阳光直直照向他的脸。他蜷缩着身体，抬手遮住眼睛，指缝间露出蹙紧的眉头，“靠…”
方舟没好气地道：“靠什么靠？你想靠谁？”
听出是方舟的声音，何理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遮挡眼睛的手下意识的合拢，这下倒是连一条指缝都没有留下。
“你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给谁看呢？在下面的又不是你，你又没吃什么亏。”
“咳——”何理像是被口水呛了一下，手捂着胸口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方舟倒了一杯水递过去。
何理犹豫了一会儿才接过水杯。他的眼神飘忽不定地左右移动着，就是不肯和他的目光对上。连续的咳嗽让他的脸涨得通红，却遮不住他脸上不自然的神色。
方舟将一切尽收眼底，那犹豫着的手，那刻意避开的目光，其实早已说明了什么。
喉咙里泛起一阵熟悉的苦涩，他用力攥紧拳头，努力挤出了一个微笑，“何理，我还没和你说过吧，其实我也是同性恋。”
“你刚才说…你什么？”何理哑着的声音微微颤抖着，他的目光终于不再躲闪，直直盯着方舟的眼睛，满眼的不可置信。
方舟没有理会何理震惊的目光，他脸上始终挂着笑容，“所以说啊，你可以不用这么半死不活的，毕竟，我也有爽到。”
他攥着的拳头在剧烈的颤抖着，怕何理看到，连忙将手臂甩到身后。指甲早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的感觉像是在提醒着，已经忍到了极限。
方舟转身向门口走去，刚走到门口，他突然停下了脚步，“我好像忘记和你说，我申请了加里大学的交换生，下个月就出发。”
一阵急促地汽车喇叭声，将方舟从回忆中拉了回来。他愣了愣，才弯唇笑了笑。
其实直到现在，他还是不明白，两年前的何理，为什么突然决定把酒吧转让给张杰，跟着他去国外，就在他已经决定放弃喜欢他的时候。
他们现在算什么呢？
在国外的两年，他们一起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但却连牵手和拥抱都不曾有过。
烟盒早已经空了，就像曾经孤注一掷地努力，他奢求的奇迹，终归不会出现。
方舟忍不住苦笑，他和何理，即便这样继续下去，也改变不了任何东西。
朋友不像朋友，恋人不像恋人。
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将烟盒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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