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精现在这个情况，把他送去实验室，可能就活不了了，唯一的办法，就是去一趟象村，和其他观察师汇合，找到蒋流变异的真正原因。
宁湍听见后面传来了一声轻微异响，他转头一看，应仇眼巴巴看着他，杯子盖住了他眼睛以下的部分，看起来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孩。
“怎么了？”宁湍放缓语调问他。
“我都听见了，我想一起去。”应仇回答。
宁湍想开口拒绝，但是应仇这时候又挣扎起来，“可以变成人我已经很满足了，一件衣服的寿命能有多长？我想在变成人的这段时间好好看看外面的世界。”应仇微微笑着，像是一点不在乎自己命数将近。
搞得宁湍心里不是滋味，刚刚阿尔法电话中还给他确认了一件事，灰色的功夫密度很低，稍微尖锐的物体刺进去都肯定会戳穿，而这件衣服当时的受损程度挺深，按理来说是肯定能刺到宁湍身上并留下痕迹的。
如果现在把应仇送去实验室，可能能从他的伤口处提取到高密度成分，就是为了保护宁湍不中那一刀。
要救活他，宁湍暗自想。
宁湍答应了应仇一起去的请求，但也同时约法三章，应仇一个字没听就笑嘻嘻地点头同意了，“我的命都是你的，约法多少章都可以。”
应仇现在这么虚弱，宁湍为保险起见，还是咬了咬牙重金又买了一瓶生命圣水，到时候他遇到什么变异者体力不支的时候用来保命。
他打开地图，锁定了象村的地点，在最末端的最南边，可以说是人迹罕至，鸟不拉屎。但他越看这块区域越熟悉，直到看见自己辖区变动记录才发现，这片区域也是他的辖区。
之前年初的时候，观察师一起分配辖区，还剩下几块区域实在是没人手，就让二级观察师每个人抽一个，当时，他就抽中的象村。
那会儿所有人都羡慕他，因为相比较起繁华的都市，观念落后的村庄和经常火拼的地区来说，象村这个地方在地图上看着非常平和，探测器上面探测人类踪迹的红点稀稀拉拉，几乎没有，说明在这个地区长期生存的人很少，可以说是忽略不计了。
所以宁湍直接把这个地方抛诸脑后，写计划的时候准备年末再巡视这个村。结果这不就报应来了吗？
象村。
两人刚一踏入村庄，宁湍就感觉到和所有城市呆过的空气味道不一样。不是城市中的汽车尾气和各种小食香气混合的味道，也没有农村青草泥土麦穗的味道。
而是一种腐蚀的味道，一种烟熏腊肉几百年放着没吃散发出来的咸、酸臭，莫名让人内心不安。
目之所及，是非常震撼的一幕：因为在这里，遍地都是大象的尸骸。
它们巨大、灰白的骨架，以各种扭曲的姿态散落在焦黑的土地上、倾颓的茅屋间、以及干涸龟裂的溪床上。
有些骸骨还保持着相对完整的轮廓，巨大的颅骨空洞地端坐在那里，仿佛那双眼睛还在凝视着远道而来的人。
象牙表面布满蜂窝状的孔洞，像被无形的酸液缓慢地啃噬过。
这是什么鬼地方？宁湍点开了地图，再次确认这个象村的历史文化，发现还是和出发时一样，显示没有权限查看。
他作为这片辖区的管理人员，却没有权限查看这个村的历史资料，当时他还以为自己系统突然出bug了，原来是真的不让看。
他又点开了探测器，探测器上还是和之前一样，人数很稀少，散落在这个村庄的各个地方。这个村庄的环境这样恶劣，还有人一直待在这里，也是很了不起了。
他俩往里慢慢走着，应仇倒是一脸探究，四处望着，宁湍蹲下去仔细看了看被啃噬过的象牙，皱着眉头说了句，“自然风化是不会形成这样的效果的。”
这时应仇看见不远处就有一个人蹲在地上，不知道在干什么。
他出声叫了一声，“嘿！”
树上休憩的鸟儿被他的声音惊吓，纷纷振翅飞走，宁湍随意往上看了一眼，发现这村庄看起来饥荒遍布，鸟儿的身体却鼓鼓囊囊的，像是吃得很饱，块头也比他见过的鸟都要大一倍。
难道这些鸟都变异了？
宁湍点开眨眼拍照功能，这个次数只有十八次，每一次他眨眼的时候同时在心里默念，芝麻开门，就能快速捕捉到他想要捕捉的东西，还特别高清。
他把刚刚飞走的硕大的鸟拍了一张下来，准备到时候发给实验室看看这鸟有什么异常。
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道，这些鸟算是这个村子最正常的东西。
应仇喊完之后，他看见的那个人却像是完全没有听见他的声音一样，还是蹲在地上一动不动，应仇转头对着宁湍说，“过去看看？我看见那有个人。”
宁湍点点头，从包里拿出了消毒液，往手心手背喷了喷，确保消毒液遍布手部每一寸皮肤，很刺鼻的酒精味，应仇就站在那里盯着他的手出神。
“你需要吗？”宁湍看他一直盯着，知道衣服精估计好奇。
应仇摇了摇头，“你的手真好看。”他回答道。
宁湍还在那双手交叉擦着消毒液，霎时愣了一下，虽然他知道这衣服精对自己是个人，是个男人的认知还不够。
但是一个男人夸另外一个男人的手真好看，真的是说不清的怪异啊！
宁湍哂笑了一下，没接话，主要是实在不知道接什么。
只好把消毒液顺势递了过去，“擦一下吧，消毒的。”
骨节分明，很有力的一双手。
应仇垂眉看着，轻轻接了过去，然后直接打开瓶盖，在宁湍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直接往自己手上倒。
诶诶诶！宁湍赶紧跑过去捂住了消毒液的瓶口，“我的哥，有喷头，直接喷就行，刚刚你没看见吗？”
应仇乖乖摇头，确实没看见，刚刚光顾着看手去了。
宁湍无奈放弃，行吧，消毒液洗手，这下百毒不侵了。
两人一起朝着那个蹲着的人走了过去，走近一看，这个人居然不是一个“活人”，他以诡异的姿势跪坐在地上，所以刚刚从远处看还以为是有个人蹲着。
宁湍绕到这个人的正面，看清这人是一个老大爷的样子，七八十岁，眉毛往上扬起，面容是和蔼可亲的，嘴唇是笑着的，手指微微上翘，指着天上，但他没有眼睛。
眼珠子被一片纯白覆盖，而纯白的下面，隐隐约约能够看见一些蠕动的虫。
跪坐的脚更是以诡异的姿势拧成了一团。
应仇也在认真仔细地看，看到这个人的衣服右下角衣角处，发现旁边有一串很小的字，他刚想伸手看看。
旁边一只手快速拍开了他蠢蠢欲动的手。
“别轻易去碰，可能会毁坏媒介，而且这人身上可能不干净。”
在末世，死人或者被保存很久却没有腐烂的东西身上，都会有一层媒介，这层媒介偶尔能被实验室的机器人所读取。
通过读取到的媒介知道身死之人的身份。
宁湍带了个手套，开始摸这个人的媒介点。
虎口位置，没有，剑突位置，没有，肚脐下三指处，少量痕迹，但拼凑不了完整信息。
宁湍面色开始凝重，他当人类观察师之前做过很多测试，体能和各项技能测试，法医鉴定这一块，他是同批人中成绩最优秀的。
所以一般未被破坏未腐烂的尸体，他自认为通过媒介查出来是没什么难度的。
一个死亡很久形成媒介的人，即使媒介被破坏掉了一大半，该有的人体信息，年龄，身高，和大脑颞叶、海马体存储的部分记忆应该也会在。
凭借这些就会很容易找到这个人是谁。
但这个人媒介被毁了一部分，其他部分的记忆居然细胞快速分裂的景象，其余关于这个人的信息，没有一点痕迹，一丝一毫的信息都无法捕捉到。
除了是被人恶意篡改过，他想不到其他的理由。
“我居然....通过媒介，看不见这个人的身份信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我现在只能初步怀疑，他的媒介被人篡改了，不然一个人的记忆，即使是记忆力受损甚至是失忆，大脑深层也是会储存一些自己的信息的，可是他什么都没有。”宁湍对着一旁站着的应仇说。
应仇听不懂但很乖点点头，“看不到这个人的身份也就没法知道他生死薄上的死亡原因？”宁湍嗯了一声，旋即站了起来，“这个村子一切都很诡异，从一进村扑面而来的腐朽气味和遍地的大象尸骨，被毁掉媒介的人，都有些诡异。”宁湍说。
但如果宁湍这个时候转过头，就会看到应仇神色闪过一丝古怪，“那就继续去看看其他地方有没有人吧。”应仇对着宁湍说。
宁湍戴着手套取了些标本，把这个远程传送实验室，死人的标本，如果是调查需要，观察师可以登记备案之后取尸体标本送检，但如果要取活人的标本就只能由观察师亲自带去实验室并签署相关协议。
比如应仇这种。
“阿尔法，你帮我查一下这个人的信息和死亡原因，我看不见他的媒介，死亡姿势也非常诡异，一般人不可能让尸体呈现这种情况，我觉得只有两个可能，一是异能者杀的，二是变异者。”宁湍给阿尔法留了一条言。
阿尔法在下面比了个OK的手势。
“走吧。”宁湍摘掉手套丢到背包回收站。
应仇感觉自己浑身刺挠，就像衣服被汗打湿后一样，他忍不住抓挠，看见自己手腕突然起了一颗颗的疹子。
宁湍忙着看探测器显示有人口分布的地方，一时间没有注意到，等他确定好，转头看见应仇皱着眉，“怎么了？不舒服？”他上下看了一眼，除了之前的淤青，没看见新的啊。
应仇摇摇头，“没事，我可能站久了，刚刚腿有些麻。”
他不敢给宁湍说，在他知道自己可能被变异者传染的时候，他竟然有些开心，这样宁湍就不会把他送到实验室了，但看着自己身体又开始有变化。
他又下意识不想让宁湍知道，怕宁湍内疚。
这样就很好了，他的愿望很小，可以陪着宁湍，和宁湍说说话就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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