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思洁姣好的面容舒展开来,如果忽略掉脸上的泪痕的话,倒像一朵盛放的艳丽桃花。这么一看,虽然她的精神问题看起来有点大,但脸色却比谢疏月好多了。
她撑着地艰难地爬起来,在那双手上随意拍了拍,把手上的灰给蹭了上去。
满意地看到这个人染上了自己的痕迹,俞思洁无视了对方瞬间黑下去的脸,笑意盈盈地说道:“你好啊,疏月。我叫俞思洁。”
伴随着她这一声问好,两人之间僵持的紧张感融化开来,俞思洁甚至用拇指轻轻刮了一下谢疏月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
感受到手侧像被蚊子轻轻咬了一口的搔痒,谢疏月迅速地缩回手,不着痕迹地扫了眼她手臂上是一些干透的血迹:“用酒精处理一下吧,脏。”
俞思洁满不在乎地扫了一眼,走回自己的位置随便抽了张纸巾抹了抹:“我命大,死不了。”她眼睛一扫,看向谢疏月沾血的衣服,了然地勾起嘴角,“哦,你的衣服脏了,要我赔你钱吗?”
谢疏月冷冷地说道:“你赔不起。”
这条衣服是某品牌的秀场成衣,不过只是五位数左右。硬要说的话,其实是她右手上的那块沾了污迹的腕表,损失更大一点。
俞思洁却丝毫没有被侮辱的羞耻感,她咧着嘴笑起来,手指在腰腹处打圈:“我赔不起?谢大小姐,那我去卖器官赔怎么样,你的一件衣服、一块表,可以换我多少个脏器?”
神经病。
看到她怪异的笑容,谢疏月感觉自己骨头缝里都在冒着寒气,忍着恶心的感觉道:“不值钱的东西有什么好赔的?”
说完,不想再给对方临场发挥的机会,自己去阳台洗了把手。
跟对方闹掰了,她也懒得再假惺惺地笑着,瘫着脸又走回宿舍收拾自己的东西。
她没有带什么行李,简单铺好床垫之后就算收拾好了。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就准备走了。
在她忙忙碌碌的时候,俞思洁撑着脸在旁边看她,好像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梦境一样,极其自然地跟她扯着话:“真奇怪,我昨天才回来学校,完全没有人跟我说我会有一个新舍友。”
谢疏月心想,也就是昨天才定下来的,连班主任可能都还不知道。
不知是俞思洁的长相比较符合她的审美,还是怎么回事,谢疏月意外地接上了她的话,虽然语气依然凉凉的:“你班主任忘记通知你了吧。”
“哦,也有可能。但你怎么进来之前也不敲一下门呢?但凡给我一分钟都不至于闹成这样。”俞思洁转了一下眼珠,幽怨地垂下眼,看上去很失落的样子,话里话外竟都是指责她的意思。
说到这个,谢疏月也是理亏了,她若无其事地低下头,假装没听到这个问题。
见谢疏月装死,俞思洁忍不住笑了一下,她的眉眼间流露出一些怀念。慢慢的,就连她自己也没察觉到,她注视着谢疏月的眼神变得有多么温柔。
但被看着的人并不是毫无察觉。
被那种说不清讲不明的眼神盯了一会,谢疏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她又不好直说什么,只能打个响指:“回神。”
俞思洁这才惊醒,嘴比脑子快先狡辩了起来:“没见过大小姐打扫卫生,看看不行啊?你以后要跟我住在一起呢,趁早习惯吧。”说完,她就拿着衣服落荒而逃进了浴室。
谢疏月紧紧攥着手上的杯子,想把搪瓷杯往对面砸去。怒火之下,谢疏月又有些疑惑……俞思洁对她的态度实在太奇怪了,说是亲昵、又有些强扯的生疏。但是说是故作亲近,语气却又感觉很熟悉自己。
看来对她的调查还不够全面啊,回去还得再查查。
谢疏月在备忘录上记下这条事项后,就专心收拾起了自己的位置。跟她那副十指不沾春水的样子不同,大小姐整理东西居然有种意外的利索,没一会就把自己基本的生活用品规整地摆在了各个位置,床单铺的没有一丝皱褶。
原本想潇洒地直接走人的,但是一听到阳台传来的流水声,她又犹豫了一下。
想了想,她翻出一张便利贴,在上面留下一行潇洒的字体贴在了俞思洁桌上。
我今天还没有住进来,只是放东西。
看了两眼,谢疏月手指压在便签上,又想把它撕下来。她们的关系还没到这种程度。
离开宿舍前,她又扫了眼紧闭的阳台门。黄色的便签纸在空调风的吹拂下,掀起了一个小角。
谢疏月面无表情地扫了眼门旁边的垃圾桶,里面全是沾了血迹的白色纸巾团,泄气般甩上宿舍的门。
还没潇洒走两步,她又再次回头确认门有没有锁好。
走廊亮着灯,照得两侧的墙壁更是白茫茫一片,谢疏月一眼往前看,只能看到沿着白色墙壁缩成一点的尽头,让人有种晕眩的感觉。因为学生都还没返校,所以走廊一个人都没有,安静的只能听到她一个人的呼吸声。
谢疏月不紧不慢地走在路上。周围一没人,她一秒都懒得多装,脸上瞬间垮掉,所有的笑意荡然无存,整个人的气质冰冷又生人勿近。但其实她的五官并不冷峻,看起来稠艳又多情,但在气质的加持下,她的眼睛看起来像装在眼眶里展示的无机质玻璃珠,晶莹剔透,没有一丝浑浊,也没有一点情感。
一离开寝室,俞思洁那副神经质般又哭又笑的样子又浮现在她脑海里,谢疏月忍不住皱了皱眉,实在感觉最近诸事不顺。
想到这,谢疏月又仔细在自己的记忆里搜寻了一下,她记忆力一向很好,更加确信自己在此之前完全不认识俞思洁,更别说得罪她了。
可是她必须得跟她搞好关系……
谢疏月摁亮了手机屏幕,页面上是刚刚的录音。
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感受到一块死皮被撕下来,鲜血掉在舌尖的咸味。
算了,没必要。
一个无足挂齿的人。
果然还是得威胁她才比较行得通,两个月之内跟人处成可以掏心挖肺的好朋友,怎么可能呢。
走进电梯的那一刻,谢疏月又武装好了脸上的表情,恢复了那副优雅却又让人颇有距离感的姿态。
这次走出校门一切都很顺利,没有人再像柳杨那样厚着脸皮来烦她。
她当时嫌丢脸,让司机把车停在了里学校有一段距离的小巷子里,自己走了进来,但是此时一看,一辆宾利停在路边,着实也有些招眼,还不如开进学校的停车场。
周围有一些人路过的时候,自以为隐蔽地举起手机拍车牌号,闪光灯刺激得谢疏月眯上眼。她静默一瞬,从包里掏出墨镜戴上了。
呵真是白累这一路她的伪装了,估计一个小时内消息灵通的人全都能知道了,该知道的也不会错过她住宿这个劲爆消息的。
不过虽然被不断试探打听消息很烦,但实际来说那些都不是什么大事,更烦人的东西在家里呆着。
在司机给她拉开门的时候,谢疏月问道:“现在家里有人吗?”
听到谢矜不在家,烦人的东西不在家,她眉眼舒展了些:“ 那直接回璃湾那边吧。”她还能再享受几天独处的日子,把自己的规划理得更清楚一点,确保计划万无一失。
与此同时,某视频软件近乎同时上传了几个视频,评论无外乎都在打哑谜:
【住校??那位怎么舍得让大公主住校的。】
【这车牌号拍也就拍了一半,鬼知道是谁啊。】
【懂的人自然会看懂,看不懂的人嘛……】
【真的假的,难道那位决定换一个扶持了?】
【嗯……我没有歧视的意思吧,只是小少爷确实感觉,呃,逊色于……嗯,你懂的。】
【天壤之别。】
【哈哈哈哈哈,小心你的号,再说给你封了。】
--此视频已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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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走进这个学校的时候,整个荒芜的学校都热闹了起来,人不知道都从哪个角落里钻了出来,谢疏月扶住额头,感觉吵得她耳膜生疼,虽然就只有一小段路到教室,还是忍不住翻出耳机戴上。
太吵了,太烦了。
幸好她们的教室在顶层,而且是顶层唯一的教室。谢疏月坐着教师专属电梯到达的时候,感受到熟悉的安静的真空带,舒服地摘下了耳机。
慢悠悠走进教室的时候,老师正站在讲台上点人,瞄了谢疏月一眼,示意她动作快点。
她们这个班专攻竞赛,拿到保送资格的基本都已经不在了,剩下的都是或多或少拿到降分资格或者竞赛失利备战高考的,不过总体氛围看起来还是比较轻松。偶尔有两三个人在交头接耳,还有人在吃晚餐。当然,大部分人都在埋头苦干补假期作业。
竞赛生基本高一高二都没怎么碰过其他科目,剩下的都靠高三一年突击了。谢疏月也不例外,万幸的是,她搞的是数学竞赛,补起其他科目来说比较容易。
她的座位恰在窗边,此刻窗帘大开着,夕阳的光照进来,暖洋洋地融在木色的课桌上。
如此温馨的一副画面。
下一秒,阳光就立刻被谢疏月拉上的窗帘挡在外面。她讨厌太阳光,照得手疼眼睛也疼。
温馨个屁。
然后她拉开椅子,冲前座那个、自自己进来就一直幽怨地盯着她的女生点了点头:“有事?”
听到她风轻云淡的声音,女生瞬间气红了脸,一巴掌拍在谢疏月的桌子上:“好哇谢疏月,住宿这么大一件事你居然不告诉我?你还把不把我当朋友了?”
不同于谢疏月干净利落的桌面,林夕的桌面乱七八糟地堆满了东西,最显眼的就是摆在桌角印着一个美丽女人的照片,还有堆在其他地方的一些公仔玩偶、甚至是时尚杂志。
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学习的用品。
谢疏月估计她昨天甚至也是前天就听到这个消息了,只是一直憋着气没来找自己。
于是她礼貌地勾了勾嘴角,皮动肉不动:“没有,我忘记了,我这几天一直在收东西,很忙。”
教室瞬间被林夕拍静了一刹,还在其他角落打打闹闹的女生都悄悄看了过来。
“喔嚯,又来了又来了。”一个短发的女生饶有兴趣地跟靠在她身边的女生说道。
“你猜她这次能坚持多久?”
“一分钟吧,不能再多了。”
“那我压三十秒。”
林夕叉着手往后一仰,冷笑道:“有多忙?我昨天还跟你讲了几通电话,问你要不要来我家住,你怎么说的?”
哦,忘记这件事了。谢疏月诚挚地道歉:“对不起,我错了。”
林夕“哼”了一声,她本来还没消气,斜着眼看到谢疏月抿了抿她苍白的唇,心瞬间就软了半截,再又想想她最近经历的事情,心彻底软的一塌糊涂。
她没什么好气地说:“英语试卷写了吗?”
谢疏月把提前就放在书包里的试卷拿出来给她。
林夕满意地坐了下来,嘴里还在喋喋不休:“你下次做什么之前能不能跟我讲一声?你行李搬完了吗,估计你也是不肯让你家佣人搬的,虽然学校是不让外人进,但你要那脸做什么?”
谢疏月敲了敲她的脑袋,林夕的嘴一向利的很,说起话来也没个门把,什么话都往外漏。
“哎我知道了,你住哪啊?我到时候能不能进去玩啊。”林夕一边趴在桌上抄,一边把旁边偷偷凑上来的女生拍开。
"别挤别挤!我先抄!你们想抄问她去!"
凑上来的女生跟林夕是小时候就认识的玩伴,两人很熟。虽然跟谢疏月是同一个竞赛班的,但是跟她不过点头之交。她大方地冲谢疏月笑了笑:“疏月姐,我能借你的抄一下吗?”
见谢疏月点了点头,女生直接把林夕往旁边一推,硬生生挤了一半椅子:"就你事多,疏月肯定同意的好吗?"
林夕恨铁不成钢地冲谢疏月翻了个白眼,妥协地往旁边挪了挪屁股。
女生抄着抄着,忽然想起来什么,扭头对谢疏月说道:“嘉柔最近怎么样?我给她发信息都不回我。”
李嘉柔是谢疏月在竞赛班关系比较好的一个朋友,但她显然无欲多说,只是淡淡地点点头:“我也不是很清楚,估计很忙吧,或者手机被收了也有可能。”
女生本来就是随口一问,见状耸耸肩说道:“这样,我还以为你们很熟呢。”兴许是抄作业太无聊,随即她又大笑着冲林夕说:“你知道吗?你破纪录了,二十九秒。”
林夕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她脑子还在记试卷上的abcd,茫然地反问:“什么?”
“你冲疏月发火的时间啊!笑死我了,你怎么越来越没长劲了呢?”女生越想越好笑,竟是笑得流出眼泪来。
见林夕气得脸整张脸都开始充血,女生吐了吐舌头,快速勾勒完最后一个答案:“我抄完了,拜拜咯!”
她一边溜之大吉,一边不忘冲林夕比了一个三字。女生甚至还不忘冲谢疏月挥挥手:“疏月姐,谢谢啦!”
谢疏月没插嘴,全程就一边浅笑着看她们闹,一边整理了下新发的卷子。区别于周围人乱中有序的桌子,她的位置每本书都摆放的整整齐齐,试卷紧紧贴着边对折,连书箱里的书都是按高到矮排列好的。按理说到后期试卷资料都是一天十几张地发,能做到准确找出对应试卷就不容易了,更别说谢疏月这种排列方式了。
她收完东西,透过窗帘的缝隙,看到班主任还站在外面训人,于是轻轻戳了戳前座还在与斜对角张牙舞爪隔空比划的女生。
"林夕,你认识俞思洁吗?"
林夕一边比着中指,一边往椅背上靠了点,心不在焉地回道;"认识啊,清北班那个美女嘛。之前考试我还跟她一个考场过,怎么了?"
谢疏月若有所思:"没事,我就问问,她是我舍友。"
林夕的注意力一下就偏了,她瞪大了自己原本就圆滚滚的眼睛:"你住哪呢??"
谢疏月说:“学生宿舍啊,二人间,还不错。”
林夕哑然,她下意识往谢疏月那边凑了凑,手捂在嘴上低声说道:“阿姨这次这么生气吗……?”
谢疏月“嗯”了一声。
两个女生交换了一下眼神,没有继续说下去。
林夕转回自己的位置上,忽然大惊失色,又转回来,咬着牙问道:"要不你还是去我家住吧?"
谢疏月失笑,她转了转手上的笔:“你想我皮被剥了吗?其实还好吧,也没有很糟糕。”
林夕张了张嘴,看上去好像有苦难言,她晦涩地憋出一句话:“不是,你舍友……她其实……”
谢疏月等着她说,手下的笔转的飞快,眼神平静,看不出来她在想什么。
林夕艰难地组织了一下语言,最后还是干脆直接破罐子破摔,低声说道:“其实她就是之前跟温雅彤闹得特别大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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