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的日子称不上好过，本来就够累人的了，李忆息还加练。
训练的日子很苦，但是和宋季生在一起总算多了点色彩，有时候光是想到一个人，就足以让自己开心很久。
两人由于自身条件过于优异，公安联考过的意外的顺利，然后被分配了各自的工作。
但分配的位置不同，算是异地恋。
在这期间，李忆息听过最多的话就是“多吃饭”，“天寒加衣”，“不要拖着病不治”。
李忆息调侃他：“你像个老妈子一样，知道是男朋友的关心，不知道还以为谁的长辈。”那时候警察局暖色调的灯光洒在他的身上，整个人笑的前仰后合。
在警局的日子大概就是平时白天跟着有经验的老警员出警，晚上值夜班。
他对吃饭总是不上心的，总是几口泡面就应付过去了，导致被“老妈子”宋季生抓到过几次之后，就变成了被监督吃饭。
这以致于李忆息总是嫌弃他管的太多。
除夕他们是一起过的，这所房子是宋季生母亲送给宋季生的成人礼，巧的是，处于他们工作的两座城市的交界处，节假日的时候两个人就会回来住，算得上是一个临时居所。
12点，窗外炸开了烟火，绚丽的色彩映在宋季生的眼睛里，宋季生的睫毛很浓，很长，鼻梁高挺。
他的长相不是那些柔柔弱弱让人有保护欲的样貌。
反观因为职业原因，剪了寸头，五官比起年少的锋利了不少，也瘦削了些，脸颊上几乎看不见年少时的那种婴儿肥了。
比例也好，身高腿长，还有些薄肌整个人简直好看的挑不出毛病。
察觉到李忆息在看自己，他偏头，看见的是那双清亮的眼睛里倒映着自己的眼。
于是他捧着那张自己明明每天隔着电子屏幕能看见的，却日思夜想的脸，去吻了吻他的眼睛。
李忆息感受到他的虎口和指腹有层薄茧，他想，那应该是握枪的原因。
有些心疼。
于是他也吻了吻那人的手心，烟火最后一抹亮色照亮着他的眼，亮晶晶的，几乎要让人想把时间暂停，停留在此刻。
至少在当下，什么都刚刚好，意气刚好，笑意刚好，坦诚刚好。
21岁的春天，两个人被同时指派了一个任务，两个人里应外合，去一个诈骗团伙当卧底。
李忆息去的早，混入的时候他已经被完完全全伪装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他不怕被报复，自己的父母总的来说自己不欠他们，该还的也还了，唯一担心的就是宋季生。
但是他是一名警察，他在选择这个职业的时候就有这种觉悟了，再后悔也晚了。
死亦无悔。
卧底的日子不好过，阴湿的房间里又脏又乱，还有青苔，蟑螂，夏天的时候一屋子男人都是汗臭味，另人作呕，除此之外，有些人为了保全自己举报了自己的挚友，但是无论被举报的还是举报的最后都死了，原因五花八门，可能是看他们不顺眼嫌吵，也可能是单纯想杀人。
没什么理由，在这里人命已经不值钱了。
杀来杀去，有些人丧失了人性，去当阴沟里的老鼠，可总有一些人生来就守着自己的那份信仰。
有和李忆息一起进来的有李忆息的一个学弟，他比自己晚一年入职，人很阳光，在警局的日子里，总是会谈起自己的父母，同事们都很热情，喜欢他，他做事情也干净利落，有时候还会带一些家里的特产给大家。
他和李忆息说，出去后他就要和打小就喜欢的女生告白，他偶然得知了，暗恋许久的人也喜欢他，所以要把握机会。说这话的时候，他摩挲着一张小小的毕业照。他没有钱的钱包夹层里，藏着他和她唯一一张合照，一张毕业照，脸上挂着阳光，轻松的笑。
但是他死了。
他传递情报的时候被举报了，举报他的那个人是一个女孩，那天夜里她偷到了手机想要给家里人发求救信号，但是被人发现有光，所以她把那个学弟给举报了，她和男生说自己太害怕了，她还是个学生，她还有很多没做完的事。
学弟没有怪她。
但最终他还是没能告白，也许这份爱恋会随着他被一把大火焚烧，化为灰烬。
当然，告密者也没好过，和他一起被烧死了。
有一直对李忆息关照有加的老警员，在李忆息的印象里，这位年长他很多岁的姐姐，大家喊她“许姐”。
她平时行事雷厉风行，面上几乎永远是冷峻的，却总在谈起自己的丈夫和孩子的时候，笑的开怀。她说自己的女儿今年10岁，很聪明，对画画，乐器这方面颇有心得；她说她丈夫是开公司的，两个人从高中校服一直走到现在，她丈夫总是劝她不要过度劳累，总告诉她警察太危险，自己也可以养活她。
她说她知道丈夫是关心，但是她还是一直坚定不移选择自己的梦想，每每出了长期任务回家，她丈夫总半是埋怨半是心疼的说她瘦了，然后做一大桌子她喜欢吃的菜。然后两个因为女儿的数学作业头疼。
她说这些的时候多是回忆和幸福，眉眼难得的温柔。
她说自己喜欢吃糖醋里脊，她丈夫原本也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但是为了做给她吃，特地空出时间来学，为此烫伤好几次。
最后她是死在了一个小女孩面前。
原因是因为不知怎么一个女人带着孩子不知道怎么也被绑了过来。
小孩没什么用，因此要杀。
那孩子和许姐的女儿年纪相仿，许姐当枪射过来的时候，许姐挡下了子弹，所以死了。
后来李忆息才知道，死前，许姐把所有得到的机密都发了出去。
她死的极惨，死后还被挖掉了眼珠，剪掉了舌头，随便找个地，和许多死去的人一起埋了。
也有和李忆息一直对着干的，他看人总是觉得自己高人一等，是李忆息同届的校友，家里有点小钱，行事比较直接。
他说不上坏，更多的是意见不合，然后产生的争执。
李忆息和他意见总是相冲，因此每次和李忆息撞见他总是鼻孔看人，再说些阴阳话。
他死的时候，是因为李忆息拿到一份重要的机密文件，准备传出去，却被抓包。
他情急之下供出自己，往日那些自私不复存在，让李忆息顺利把情报传了出去。
他死的时候，李忆息在旁边沉默的递上老虎钳。
他的牙齿被拔干净，但是还没死，他脊背挺得笔直，含糊不清地说：“我是人民警察，为人民服务。”
破损的声带发出断断续续却疯狂的笑，然后被一枪毙命。
经历完这些，已经过了一年了。
今年，李忆息22。
他在团伙里有了一个小领导的地位。
越往下挖他越发现，这个诈骗团伙的组织远远不如想象中那么简单，像一棵大树，盘根错节，斩不断，切不完，只有一把大火，才能烧个干净。
这一年来，他们进来时的小队，死的死，疯的疯，到最后，竟然从10人小队变成就剩下他一个。
他把愤怒隐藏的很好，伪装也细致入微，比起当初的青涩，他的伪装简直看不出一丁点儿蛛丝马迹。
他下定决心，他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报仇。
同年3月，他碰见了宋季生，宋季生什么时候参加任务的他不知道，他看见宋季生的时候甚至觉得自己出现幻觉了，是不是因为自己太想念他了，出现幻觉了？
不过弄清楚原委后他又开始心疼，一万年宋季生好看的眉眼上多了一刀伤疤，尽管这张脸仍然好看，但是李忆息心疼，心疼的受伤，心疼他瘦了很多。
这天夜里没什么人看管，完成了一个“大项目”，所有人都在庆祝。
他们靠在栏杆上。
李忆息熟练的点烟，宋季生罕见的没说什么。
“少抽烟。”
李忆息原本是干净精致的长相，以前当警察的时候清清正正，两袖清风；现在伪装成小混混的样子也好看。
“我现在是诈骗集团代号‘Agnosia’的业绩累累销冠，请你放好态度，‘memory’先生。”
李忆息性格以前算是内敛的，现在也许是把扮演的身份刻入了骨子里，说话看着带了股痞气。
“那么‘Agnosia’先生，我申请你帮我把这根烟点燃，好不好？”
他笑着，唇间叼着根烟。凑过去点火。
在烟雾缭绕中，他突然没头没尾来了句：“请你永远记住你自己是谁，也永远记住我是谁。”
后半句更像是开玩笑，尾音轻飘飘的。
宋季生掐灭了烟，顺带着把李忆息嘴里的烟也拿走了，把人扣过来亲。
李忆息在这个绵长的吻里尝到了苦涩的泪。
宋季生…哭了？
宋季生想来是坚强的。
至少宋季生自己是这么认为。
自己父母双亡，让小姨成为监护人的时候他没哭。
为了小孩子的一点儿小心思，在外说小姨是自己母亲，连自己的爱人也没告诉。
所有人都以为他只是父亲去世，但是至少幸福的家，因此直接了当认为他不在意，有意无意说他是没爸的丧家犬他没哭。
在学校被关在厕所隔间倒冰水被辱骂他没哭。
在学习被言语武力支配了三年没哭。
在7岁被恶意撞伤小腿导致一到夏天小腿就会疼没哭。
在被刀砍伤的时候没哭。
因为他每一次都做出了有力的对抗，比如父母死后他早早学会平静接受。
比如被骂反手叫人把嘴贱的打了一顿。
比如强有力的把那些孩子关入少管所。
比如把肇事逃逸司机送入法庭。
比如他把那人也暗算砍伤。
在这期间他还会去救助别人。
可是大大小小事情全抵不过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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