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初一扒饭的动作停了一下。
知道什么？
那声音还在继续，断断续续。
“真的假的？老板他……真看上那人类了？”
林初一嘴里的饭差点噎住。
他猛地一咽，喉咙被米饭噎得生疼。
谁看上谁了？
他？老板？
啊？
“谁知道呢？反正这个人类胆子大得很呢，昨天夜里有人说是看到他往老板房间去了。”
林初一：“？” 他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敲门就开了。
林初一：“？”
他昨天上楼是去捡手机，怎么就变成“往老板房间去了”？这传得也太离谱了吧？
而且昨天晚上，楼下明明没有人啊。
“嘘！别说了别说了，小心让桃夭姐知道……”
这句话说完，耳边那细碎的议论声就彻底消失了。
林初一刚想竖起耳朵再听听，或者干脆扭头看看是谁在嚼舌根，结果一抬眼，发现自己周围几张桌子都空着，好像自己是什么瘟疫之源一样，所有人都避之不及。
所以附近没人那他为什么能听到有人讲话？
累到幻听了？
林初一揉了揉太阳穴，突然觉得脑袋更疼了。
他烦躁地把最后几口饭胡乱塞进嘴里，味同嚼蜡。
大约一会儿，食堂里的人陆陆续续都走光了。
林初一也准备起身离开。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朝他这边走了过来。
是个男孩子，个子不高，看起来年纪不大。
浅黄色的头发有点乱蓬蓬的，脸上带着点小雀斑，最显眼的是他头顶上，顶着一朵小小的闭合状态的浅紫色牵牛花。
他手里端着一个白色的小瓷碟，上面放着两块看起来就很精致的淡绿色糕点。
他走到林初一桌前，脚步有点犹豫，但还是把碟子轻轻放在了林初一的空餐盘旁边，声音细细的，带着点紧张：“这个……是给你的。”
林初一看着突然出现的糕点和这个陌生的男孩，一时没反应过来，有点愣神。
男孩见他没说话，怕他误会，赶紧解释，语速有点快：“我叫藤小七，他们都叫我小藤。昨天……谢谢你替我帮牛大叔洗菜。” 他指了指头顶的小花，“我是牵牛花精。”
林初一这才把人对上号。
这就是桃夭说的那个请假回家的牵牛花精小藤。
他看着小藤脸上真诚的感谢和那朵可爱的小花，心里那点因为八卦和排挤带来的郁气稍稍散了些。
他点点头：“谢谢你的糕点。”
小藤似乎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一点腼腆的笑，拉开林初一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
他看了看林初一还有些紧绷的脸色，小声说：“那个……刚才那些人，你别太放在心上。他们其实没什么坏心思的，就是……” 他斟酌着用词，“就是觉得一个人类突然出现在书店，很奇怪，然后又不知道怎么跟你相处，有点……嗯……有点笨拙，才会那样。”
林初一怎么可能听不出小藤是在替那些人说好话。
他在职场混了那么久，什么捧高踩低，排挤新人的戏码没见过，无非是看他是个无依无靠的人类，觉得好欺负罢了。
刚才要不是憋着一股邪火，他可能也就忍了。
但是知道又能怎么样？他一个误入此地，连自保都成问题的人类，在这群非人生物中间，除了忍气吞声，还能做什么？
刚才那一下爆发，已经是极限了。
他不想跟小藤讨论这些糟心事，也不想让这个明显带着善意的男孩为难。
他拿起碟子里的一块糕点，咬了一口。
糕体松软，带着淡淡的植物清甜，确实很好吃。
“嗯，很好吃，谢谢你。” 林初一语气缓和了一点。
小藤看他吃了，脸上的笑容更明显了，眼睛亮亮的：“你喜欢就好！” 他顿了顿，鼓起勇气又说：“那以后……要是有什么不明白的，或者需要帮忙的，你可以来找我，虽然我懂的也不多，但我会尽力帮你解答的。”
林初一看着眼前这个眼神清澈，带着点局促却努力表达善意的男孩。
这是他掉进这个妖怪窝以来，除了懵懂的蓝溟，第一个对他释放明确善意的妖怪，心里不由得微微一暖。
他点了点头，真心实意地说了声：“好。”
就在这时，食堂门口传来清脆的高跟鞋声。
桃夭的身影出现在那里。
小藤一看到桃夭，眼睛瞬间更亮了。
他立刻起身，对林初一说：“桃夭姐来了，那我就先走了！” 说完，就脚步轻快地朝着桃夭小跑过去，头顶上那朵闭合的牵牛花随着他的动作轻轻颤动着。
林初一看到桃夭的目光落在跑向自己的小藤身上。
虽然隔得有点远，但林初一还是捕捉到了桃夭脸上那一闪而过的嫌弃。
但嫌弃之下，那双漂亮的狐狸眼却弯了起来，嘴角也抑制不住地上扬，特别是在小藤跑到她跟前，仰着脸甜甜地喊了一声“姐姐”之后，桃夭脸上的笑容简直超级加倍。
林初一默默收回目光，摇了摇头。
试问谁不喜欢可可爱爱又懂事的弟弟呢？女妖精也是一样。
他心情稍微好了点，正准备把碟子里剩下的那块糕点吃完，眼角余光却瞥见旁边的蓝溟有点不对劲。
小家伙不知何时爬上了旁边桌子，正凑在装着糕点的碟子边，小小的鼻子皱着，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大眼睛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嫌弃。
“唔……” 它发出不满的咕哝声。
“怎么了？” 林初一放下糕点，奇怪地问它。
蓝溟用小爪子指着糕点，声音带着明显的排斥：“臭臭！糕糕……臭臭！”
林初一疑惑地端起碟子，凑近闻了闻。只有清甜的花香和糕点本身的麦香，哪有什么臭味？
“不臭啊，蓝溟，你闻错了，这是香香的。” 他耐着性子解释。
“臭臭！” 蓝溟却异常坚持，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身体还往后退了退，就好像那糕点是什么毒药。
林初一还想再哄哄它：“真的不臭，你看哥哥都吃了……”
话还没说完，蓝溟似乎被他试图把糕点再推过来的动作刺激到了，突然伸出小爪爪，猛地一扒拉！
啪嗒——
清脆的碎裂声响起！
那只盛着最后一块糕点的小瓷碟，被蓝溟的爪子直接掀翻在地，糕点摔得粉碎，白色的瓷片也溅得到处都是。
巨大的声响在空旷的食堂里格外刺耳。
门口正在说话的桃夭和小藤同时被惊动，猛地回头看了过来。
小藤看到自己精心制作送给林初一的糕点此刻变成了一地狼藉，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眼神里充满了错愕和一丝受伤。
林初一只觉得头皮发麻，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下意识地看向小藤，眼神里满是歉意：“小藤，对不……”
“林初一。”
桃夭踩着高跟鞋，走了过来，看到满地的狼藉抬眼问，“你干嘛？好好东西不吃糟蹋着玩儿呢？”
“我……”林初一刚想张嘴解释。
结果。
“是！蓝溟！” 蓝溟在椅子上蹦跶起来，指着地上的狼藉，理直气壮地说，“是蓝溟！糕糕！臭臭！蓝溟！不要！”
林初一吓得赶紧伸手捂住蓝溟的嘴，抱歉地看向小藤。
“蓝溟说臭？” 桃夭眉头忽然拧紧，她吸了吸鼻子，空气中只有糕点的甜香和一丝若有似无的花香，“哪儿臭了？”
林初一感觉再待下去只会更糟。
他当机立断，一把捞起还在嚷嚷“臭臭”的蓝溟抱在怀里，语速飞快：“对不起小藤我先带它回去，它可能有点不舒服。”
说完，也不等桃夭反应，抱着怀里还在扭动的小果冻，跟逃命似的，头也不回地冲出了食堂。
留下桃夭皱着眉头看着一地狼藉，又看看旁边低着头，情绪明显低落下去的小藤。
“你没事吧？” 桃夭问小藤，又看到小藤准备蹲下来捡随便，道，“别把手划伤了，等会拿工具来扫干净就行。”
小藤点点头：“好。”
然后桃夭准备去吃饭了。
桃夭走远了，小藤看着地上摔碎的糕点和瓷片，沉默了好一会儿。
然后，他起身，默默地走向工具间，拿来了扫帚和簸箕，低着头，一点一点，把那些碎片和残渣，默默地清扫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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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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