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再听着蓝溟那欢快得刺耳的“给陆哥哥！”，林初一只觉得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像潮水一样漫上来。
昨晚是手机，今天是书。
这小东西的“亮亮雷达”简直比狗鼻子还灵。
他木然地站在原地，忽然连生气都觉得费劲。
行吧。
还能怎么办呢？
他认命地转过身，脚步沉重地朝二楼楼梯走去。
这一次，连昨晚在二楼门口见到的那张清冷俊脸带来的冲击，都掀不起他内心半点波澜了。
只剩下一种“一回生二回熟”的麻木感。
他甚至在脑子里祈祷：老板最好还没起床，或者正在洗澡，或者干脆不在房间，千万别像昨晚那样，门又开了。
他现在真没力气再经历一次那种心脏骤停的场面。
脚步拖沓得像灌了铅。
蓝溟还在他脚边不明所以地开心蹦跶，啪嗒啪嗒的声音在寂静的书店里格外清晰。
终于走上二楼了。
林初一的目光第一时间投向那扇紧闭的门。
门口的地板上，空空荡荡。
没有书。
也没有人。
林初一愣住了。
他下意识地走近两步，仔细看了看门缝底下——确实什么都没有。
那本厚厚的《界域通识》，并没有像昨晚的手机一样，出现在门口。
难道……直接被传进房间里去了？
这个念头让林初一眼前又是一黑。
他呆呆地在门口站了几秒，像个迷路的傻子。
脑子里一遍一遍过着他要书的场景。
敲门？
进去要书？
说：“老板您好，打扰了，蓝溟不小心把书店的书瞬移到您房间里了，麻烦您还给我？不然我会挨罚的。”
这已经不是尴尬了，这简直是倒反天罡。
他灰头土脸地转身下楼。
蓝溟依旧没心没肺地跟在他后面，小身体因为“成功”而散发着愉悦的光芒，甚至还用小爪子轻轻扒拉了一下林初一的裤脚，似乎在寻求互动。
林初一低头看着它那张天真无邪、写满“求夸夸”的小脸，心里五味杂陈。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可爱软萌的一个小东西，干起坑人的事儿来，能这么精准又高效呢？
连骂它的力气都没有，带着一种“人还活着，但已经死了好一会儿”的死人微活感，林初一拎着桶，把抹布和鸡毛掸子胡乱塞进去，准备去吃午饭了。
他现在急需吃点东西，不然真怕自己下一秒就厥过去。
蓝溟依旧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脚边，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在安静的书店里格外清晰。
但林初一已经没力气去管它了，连眼神都懒得给它一个，自顾自地往食堂方向走。
刚拎着桶走进食堂，林初一就感觉气氛不太对。
比昨天更安静。
而且，好几道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他身上。
如果说昨天那些打量还带着点好奇和偷偷摸摸，今天这些目光就直白多了，几乎是毫不掩饰地盯着他看。
从他进门，到走到打饭窗口，那些视线就像探照灯一样追着他。
林初一本来就因为书的事情憋了一肚子邪火，此刻被这些目光看得更是心烦意乱。
他懒得深究这些妖怪员工又在发什么神经，只想赶紧打饭，找个角落吃完走人。
他端着打好的饭菜——依然是牛大叔出品，分量实在。
然后目光扫视着食堂，想找个空位。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他端着餐盘，习惯性地走向昨天坐的那个的位置。
然而，他刚走到那张桌子旁边，还没等他放下餐盘，位置上就唰地一下，坐下了两个员工。
动作快得像排练过。
林初一脚步一顿，看向他们。
那两个员工接触到他的目光，立刻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假装互相聊天，但眼角的余光还偷偷瞟着他。
林初一心里那股无名火“噌”地就冒了上来。
他忍着气，端着盘子转身，走向另一张空桌子。
结果，他刚走到那张桌子旁，又被迅速“占领”了！
林初一：“……”
他忍了忍，端着盘子继续走向另一张空着的桌子。
结果他刚靠近，原本坐在另一张桌子边聊天的几个员工，其中一个长着尖尖耳朵的，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样，噌地一下站起来，动作飞快地坐到了林初一看上的空位上，还故作自然地招呼同伴：“来来，坐这儿，这儿宽敞！”
同伴愣了一下，看看林初一，又看看同伴，表情有点尴尬，但还是磨磨蹭蹭地坐了过去。
几张桌子瞬间“满员”。
林初一端着盘子，站在原地，感觉那股邪火已经烧到了天灵盖。
他胸口起伏了一下，后槽牙咬得咯咯响。
强压着把餐盘扣到某个妖怪脑袋上的冲动，他猛地转过身，不再继续找空位，而是径直走向自己最早想去的位置。
蓝溟似乎也感觉到了他身上散发出的低气压，不安地蹭了蹭他的裤腿，发出细微的“呜？”声。
在那俩员工惊讶的目光中，林初一“哐当”一声，把自己的餐盘重重地放在桌子上。
金属餐盘撞击桌面的声音在突然安静下来的食堂里显得格外刺耳。
林初一抬眼，目光扫过那那俩表情各异的员工，声音不高，但带着一种压抑的随时可能爆发的紧绷：
“什么意思？”
那俩员工似乎没料到他会直接过来，语气还这么冲。
其中一个看起来比较年轻，头上还长着几片小绿叶的男员工被他看得有点慌，结结巴巴地回答：“没、没啊……没什么意思啊……”
林初一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那句“你他妈放屁”几乎要冲口而出。
但他死死咬住后槽牙，把即将喷发的脏话硬生生咽了回去，下颌线绷得紧紧的。
他盯着那个说话的小绿叶，一字一顿地说：
“不吃饭，就让开。”
他的眼神里没什么凶狠，但那小绿叶员工愣是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竟然真的往旁边挪开了一个位置。
林初一没再多说一个字，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了下去，拿起筷子就开始埋头扒饭，屏蔽了周围所有的视线和窃窃私语，动作又快又狠，仿佛跟碗里的饭菜有仇。
旁边的员工们面面相觑，似乎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强硬给镇住了，一时间没人再敢明目张胆地盯着他看，各自低下头开始吃饭，只是偶尔用眼神交流一下。
很快，以林初一为圆心，大概两三个桌子的距离，都不敢有人过来坐，生怕林初一突然爆起动手。
虽然这只是个人类，但这个人类看起来，眼神竟然要比凶兽还恐怖一点。
蓝溟一直安静地坐在他一旁的椅子上。
它似乎也感觉到了林初一身上散发出的低气压，那股“求夸夸”的劲儿没了，大眼睛里带着点小心翼翼和困惑。
它不明白哥哥为什么不开心。
它伸出小爪爪，试探性地像碰碰林初一正握着筷子的手背。
感知到旁边的动静，林初一动作一顿，下意识地转过头。
正好对上蓝溟那双水汪汪，带着点讨好和不安的大眼睛。
它的小爪子还悬在半空，似乎想碰他又不敢。
看着它这副小心翼翼、全然无辜的模样，林初一心里那团火像是被浇了一盆冰水，滋啦一下，冒起一股白烟。
随之涌上来的，是更深沉的无力感。
他讨厌别人说“他只是个孩子啊”，仿佛孩子做的一切错事都可以被原谅。
但眼前这个……
它甚至都不能被称作一个“孩子”。
它的心智，恐怕连一个两三岁的人类幼崽都不如。
它所有的行为，都出自最本能的喜欢和表达，根本不懂什么叫“麻烦”，什么叫“边界”。
所以他还能说什么？
什么都不能说。
他没再理会蓝溟，低下头，继续沉默地吃饭了，只是动作放慢了许多，不再像刚才那样带着戾气。
蓝溟感受到他气息的变化，似乎安心了一点，也不再试图碰他，只是安静地贴着他的小腿趴了下来，小脑袋枕在自己的爪爪上，大眼睛依旧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然而，就在他机械地往嘴里塞东西的时候，一阵刻意压低的交谈声，断断续续地飘进了他的耳朵。
“……就是……那个新来的……
“嘘！……你小点声！……我当然知道……现在谁不知道啊？”
声音很细碎，像蚊子哼哼，但又很清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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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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