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顾屿是被一阵食物的香气勾醒的。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陌生的环境让他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他吸了吸鼻子，那香气像是煎蛋和烤面包的味道，混合着咖啡的醇香，霸道地钻进他的鼻腔
他轻手轻脚地起床，洗漱完毕，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推开了房门。
沈骁已经穿戴整齐，依旧是熨帖的没有一丝褶皱的白衬衫和西裤，正站在开放式厨房的中岛台前。平底锅里滋滋作响，金黄的煎蛋边缘微焦，旁边烤面包机“叮”的一声弹出两片烤得恰到好处的吐司。他动作利落地将煎蛋盛到盘子里，又倒了两杯冒着热气的咖啡。
晨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给他冷峻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这一幕，莫名地有种……居家的温馨感？顾屿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
“早，沈老师。”顾屿小声打招呼。
沈骁闻声回头，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早。吃早餐。”
“啊？我……我自己来就好……”顾屿有点不好意思。
“坐。”沈骁言简意赅，把装着煎蛋和吐司的盘子推到他面前，又递给他一杯咖啡。
顾屿只好坐下，看着面前摆盘精致的早餐，再看看沈骁面前同样的一份，心里有点暖，又有点不真实感。他拿起叉子，小心翼翼地戳了戳煎蛋，溏心的蛋黄流了出来，香气更浓了。
“谢谢沈老师。”他小声说，然后埋头吃起来。味道一如既往的好。
沈骁没说话，只是安静地吃着，偶尔端起咖啡抿一口，目光落在平板电脑上，似乎在浏览新闻或者邮件。
早餐在沉默中结束。顾屿主动收拾了碗盘去洗，沈骁则拎起公文包准备出门。
“我晚上回来可能比较晚。”沈骁在门口换鞋时说，“冰箱里有食材，你自己解决晚饭。”
“好的沈老师！您忙您的！”顾屿连忙应道。
门关上，偌大的房子里只剩下顾屿一个人。他松了口气，感觉空气都自由了不少。他回到客房，打开电脑，开始处理自己的画稿。
工作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中午，他给自己煮了碗泡面，看着沈骁家堪比米其林后厨的厨房，再看看自己手里这碗廉价的速食面，顾屿莫名有点心虚。
下午继续画画。直到窗外天色渐暗，肚子再次咕咕叫起来，顾屿才意识到该做晚饭了。
他走到厨房，打开冰箱。食材琳琅满目，但他却犯了难。他会做什么？除了泡面，大概就是……煎个鸡蛋？或者煮个白粥？
他犹豫再三，还是不想糟蹋沈骁这么好的食材。最终，他拿出两个鸡蛋，一小把青菜，决定挑战一下——青菜鸡蛋面！应该……不会太难吧？
他回忆着沈骁昨晚煮面的步骤，笨拙地开火，倒油。油热了，他手忙脚乱地把打散的鸡蛋液倒进去。“滋啦——”一声，油花四溅，吓得他往后一跳。
好不容易把鸡蛋炒成块状，他手抖着加了一大碗水进去。水开了，他抓了一把挂面扔进去，又洗了洗青菜丢进去。看着锅里翻滚的面条和青菜，顾屿松了口气，好像……也没那么难？
他尝了一口汤，寡淡无味。盐呢？他到处找盐罐。好不容易在调味架上找到，他犹豫着该放多少。一勺？好像不够。两勺？好像有点多？他心一横，倒了一勺半进去。
又煮了一会儿，他关火，盛面。看着碗里糊成一团、颜色暗淡的面条，顾屿自己都有点嫌弃。他端到餐桌上，硬着头皮吃了一口。
咸！齁咸！而且面条煮过头了，软塌塌的，青菜也蔫了。
顾屿苦着脸，正纠结着要不要把这碗生化武器倒掉，门口传来了开锁声。
沈骁回来了。
他脱下大衣，换了鞋，走进来，一眼就看到了餐桌上那碗卖相极其糟糕的面条，以及坐在桌边一脸苦大仇深的顾屿。
顾屿瞬间僵住，脸腾地红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沈……沈老师，您回来了……我……我煮了面，但好像……失败了……”他声音越来越小。
沈骁没说话，走到餐桌边，低头看了看那碗面，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他拿起顾屿放在旁边的筷子，夹起一根面条尝了一口。
顾屿紧张地看着他，心提到了嗓子眼。
沈骁面无表情地放下筷子，看向顾屿：“盐放多了，水加少了，面条煮过了，青菜烫老了。”
顾屿：“……” 被甲方爸爸精准打击，体无完肤。
“去坐着。”沈骁说完，转身进了厨房。
顾屿像个小鹌鹑一样缩在椅子上，看着沈骁在厨房里忙碌。他动作依旧利落，洗锅，重新烧水，切葱花，打蛋……很快，一碗新的、香气四溢的番茄鸡蛋面就端到了顾屿面前。
“吃这个。”沈骁把面推给他，然后把他那碗失败品直接倒进了垃圾桶。
顾屿看着面前热气腾腾、色香味俱全的面，再看看垃圾桶里自己那碗黑历史，心里五味杂陈。羞愧，感动，还有一丝……被照顾的温暖？
“谢谢沈老师……”他小声说，拿起筷子，这次吃得格外认真。
沈骁自己也煮了一碗，坐在他对面安静地吃着。
吃完面，顾屿抢着去洗碗。沈骁没拦他，坐在客厅沙发上打开了笔记本电脑，似乎又开始加班。
顾屿洗好碗，擦干手，看着客厅里那个专注工作的背影。暖黄的落地灯映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薄唇微抿，神情专注而沉静。褪去了白天的冷硬，此刻的他，竟有种说不出的……吸引力？
顾屿被自己这个念头惊到了，赶紧摇摇头，溜回了自己房间。
接下来几天，日子仿佛进入了某种奇特的模式。
沈骁依旧早出晚归，工作繁忙。顾屿则窝在客房画画，偶尔出来觅食，通常是点外卖或者煮泡面，尽量避免使用厨房。两人的交集大多在早餐和偶尔沈骁不加班时的晚餐。
顾屿发现沈骁虽然话少，但生活规律得可怕。几点起床，几点吃早餐，几点出门，甚至咖啡要加多少奶糖，都像设定好的程序。他的家也永远保持着样板间般的整洁，这让有点小邋遢的顾屿压力山大。他每次用完洗手间都要仔细检查有没有掉落的头发，用完厨房更是要反复擦拭，生怕留下一点污渍。
而沈骁似乎也注意到了顾屿的“不拘小节”。比如，顾屿画画时喜欢把零食摊在书桌上，吃完的包装袋有时会忘记及时扔；他洗完澡浴室地板上总会留下几根头发；他偶尔会穿着袜子就在客厅地毯上踩来踩去……
每当这时，沈骁虽然不会说什么，但那微微蹙起的眉头和扫过来的眼神，都让顾屿如芒在背，立刻化身清洁小能手。
这天晚上，顾屿又熬了个小夜赶稿。画到凌晨一点多，肚子饿得咕咕叫。他轻手轻脚地溜出房间，想去厨房找点吃的。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光线昏暗。沈骁竟然还没睡，他靠在沙发上，笔记本电脑放在腿上，屏幕的光映着他略显疲惫的脸。他似乎遇到了什么难题，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沙发扶手，眉头紧锁。
顾屿没想到他还在客厅，吓了一跳，僵在原地。
沈骁听到动静，抬起头看向他。
“沈老师……您还没睡啊？”顾屿尴尬地问。
“嗯。”沈骁应了一声，目光落在他捂着肚子的手上，“饿了？”
顾屿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沈骁合上电脑，站起身：“等着。”
他走进厨房，打开冰箱看了看。顾屿跟过去，站在厨房门口。
沈骁拿出两个鸡蛋，一小碗冷米饭，还有一点葱花和火腿丁。他熟练地打散鸡蛋，热锅倒油，将蛋液滑炒成块状盛出。然后下火腿丁翻炒，再倒入米饭，快速翻炒松散。最后加入鸡蛋块和葱花，撒上盐和一点酱油。
很快，一盘金黄诱人、香气扑鼻的蛋炒饭就出锅了。
“吃吧。”沈骁把盘子递给顾屿。
顾屿接过盘子，看着粒粒分明、裹着蛋液的金黄米饭，火腿丁红润，葱花翠绿，热气腾腾，香气直往鼻子里钻。他感动得几乎要流泪：“谢谢沈老师！”
他坐到餐桌边，狼吞虎咽地吃起来。米饭炒得干爽弹牙，鸡蛋香软，火腿咸香，简单的食材在沈骁手里化作了极致的美味。尤其是在这寂静的深夜里，这份烟火气显得格外温暖。
沈骁给自己倒了杯水，坐在他对面，看着他吃。
“沈老师，您不吃点吗？”顾屿嘴里塞着饭，含糊地问。
“不饿。”沈骁摇摇头，目光落在顾屿满足的吃相上，冷硬的嘴角似乎有了一丝极淡的弧度。
顾屿吃得心满意足，连一粒米都没剩下。他主动去洗碗，沈骁也没阻止。
等他洗好碗出来，沈骁已经关掉了客厅的灯，只留下玄关一盏小夜灯。
“早点睡。”沈骁的声音在黑暗中传来，低沉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
“嗯，沈老师您也早点休息！”顾屿连忙应道。
他摸着黑回到客房，躺在床上，胃里暖暖的，心里也暖暖的。那个在深夜为他炒饭的身影，那个在黑暗中提醒他早点休息的声音，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了一圈圈涟漪。
冷面甲方爸爸……好像……越来越不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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