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小跑下了楼梯,喻辛眠的双脚在二楼与一楼的衔接处猛然一停。
沙发上坐着的归爸爸和归妈妈偏头看她:“眠眠醒啦?下楼梯要小心一点,跑这么急。”
改了规规矩矩的一步一台阶,喻辛眠脸上浅笑:“叔叔阿姨中午好。下次我注意。”
他们不逼她改口叫爸妈,所以依旧“叔叔阿姨”的叫。
“小枕到厨房去了,眠眠饿的话,让他给你拿饼干垫垫。”
应过声,喻辛眠在长辈的目光里机械地挥臂往厨房去。
阿枕跟她商量过婚后两个人搬出去独住的想法——主要就是怕她和爸妈同住不自在——但是喻辛眠说没关系。
如果阿枕的生命倒计时是十年,她不能剥夺他和家人的相处时间。和叔叔阿姨相处久了,她的不自在就会消失。而且,她还挺想感受一下在这样幸福的家庭里生活会是什么样的。
和她的家不一样,阿枕家的饭桌上都是笑声。从前,哪怕饭桌上只有她和妈妈,也经常只是妈妈在说,她淡淡在笑,向来都是很安静的。
碗碗正说着话,见爸爸给妈妈夹一块牛肉,哥哥给嫂嫂放一个鸡腿,她的话一停,幽幽来一句:“谁来在意在意我!”
她端起只有大白饭的碗,幽怨地看着眼前这两对男女。
大家都在笑,喻辛眠率先起身给她盛了满满一勺牛肉。没一会儿,归婉的碗里就被另三双筷子堆满了桌上除开鸡肉外的所有菜。
归枕敲一下妹妹的脑门:“赶紧吃。找个男朋友回来,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算了,小说看多了,对身边遇到的男性都挺失望的。”小丫头的脑袋耷拉下去。
“碗碗可以一个人管理这么大的一家公司,就算要单身一辈子,你的人生也会很精彩的。”喻辛眠再给碗碗添了几块肉。
归婉做出加油鼓劲的样子,对喻辛眠重重点头:“没错!我要当大女主,事业为先,爱情靠边。”
“但是被爱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如果世界上可以多一个人爱你,我们都会很开心。”
归枕侧目过去看阿眠,心里有了小得意:能让性情原本那么寡淡的阿眠承认爱的力量,他肯定是其中一半的原因。
想到这,他脑袋晃了晃,哼了几声小调,埋头继续吃饭。
“看缘分咯。”归婉对小说还是爱不释手,她的观念是书中的主角幸福比她的幸福更重要。
反正一个公司的事务都够她忙的了。
归妈妈带回了算出来的黄道吉日,时间很近,在常花的十二月。
还有四个多月的时间留给两位新人拍摄婚纱照、领证和选择婚礼形式。
领证的日子,归枕也央着妈妈去算,力求一个最好的日子。
大师嘴里念念有词,最后给出的答案是十月二十四日。
听到的时候,归枕很高兴。
他说,十年前的六月二十四号,是他和阿眠正式确认关系的日子。十年后的十月二十四号可以和阿眠领结婚证,此后的“二十四”都会变得有意义。
他在纸上一笔一笔记,还在日历上画了几个圈。
他在网上看各家婚纱店的资料,把挑好的几家跟阿眠细细讲。
“这个。”喻辛眠的手指下,是一套校园背景的模特照。
归枕当然也很喜欢这一风格的写真,两个人就这样定下。
“那婚礼呢?阿眠想要什么样的?”
在他的手机上滑动,页面一停,喻辛眠的眼睛一亮。
“去海边。”
“十二月,海边穿婚纱会很冷。”尽管海岛婚礼很漂亮,但是十二月的海风会刮得人生疼。
“没事,上次没有和你一起好好看海。”
归枕的眼睫颤了颤,却仍是摇头:“容易生病,不太好。我们可以后面再一起去海滩。”
“或者,去海边拍婚纱照?”
最后是喻辛眠妥协,因为朋友和家人都不同意她在最冷的冬天穿露肤度极高的婚纱在沙滩乱跑。
两个人沟通过了自己的想法,接下来就是和摄影馆、婚庆公司的联系,一切事情都出奇地顺利。
顺利到让喻辛眠有些害怕。
尤其是中午又收到了梅姐报平安的信息。
她不再去算那个男人出狱的时间,而是忽然紧紧贴上了阿枕的手臂。
正在看电脑的阿枕偏过头,笑脸在看到她的表情时僵了一下。
“阿眠,怎么了?”
喻辛眠不想让他担心,但是她的情绪在他面前无处可藏。
她不想死了。
之前轻易就接受了自己会因为某一个官司而死掉的未来,也跟朋友们打了很多预防针。现在,她终于要触碰到最幸福的生活,她开始害怕那些人的威胁和警告了。
如果她死了,阿枕会哭成什么样子呢?
到时候她连想给他擦眼泪都做不到。
“我们十月去外市拍婚纱照?”
“之前约的下个月,十月又要领证,怕太赶了。”
“改成十月,好不好?”
“阿眠,发生什么事了?”
喻辛眠躲不过,垂着眼睛跟他说了:“团建的时候,给我打电话的是几年前的一个委托人。被告是她前夫,和喻仕民一样的人。他进去的时候,说出来了会……”深深吸一口气,“会想办法弄死我们。”
明显感知到阿枕的身体一瞬间绷紧,房间里就没了说话的声音。
“上回去医院,也是因为这种事吗?”归枕点了点她的后脑勺。
喻辛眠轻点下头。
无形的手缓缓掐住了归枕的脖子。
但是他做不到劝阿眠放弃这些,因为早在高中,她就说过的,她一定要读法的原因。
“你要有心理准备,说不定哪一天我就……”不在了。
归枕俯身亲她,吃掉了她后面的话。
亲出了眼泪,两张脸上的水光融到了一块。
“就十月吧,我现在打电话。”归枕摸到了自己的手机。
不知道那个男人是否真的会那样丧心病狂,但是能躲一时就一时吧。
听他挂断电话,喻辛眠牵着他的手说话:“我们去见见妈妈。我还没告诉她。”
在微信里说过了,还得去墓地里当面说一次。
车子停在墓园的停车场,归枕手里捧了一束白菊,喻辛眠在前面牵着他带他走。
辛夷的照片旁,那两块地依旧空着。
整个墓园几乎都立起了石碑,只有这两处空空如也。
喻辛眠扫了一眼,没多在意,和阿枕站定在妈妈的前面。
辛夷的祭日刚过不久,喻辛眠她们带来的花朵枯萎在墓碑前,却还没有凋零。
归枕很自然地开始跟辛夷说话,做了很多保证,还跟辛夷道歉,说让阿眠难过了三年。
喻辛眠是在一侧旁听的角色,她心里滚着句子,耳边在听阿枕的话。
嘴角就来了浅浅的笑意,手指勾紧了他的。
“妈妈,再见。”
听到阿眠的道别,归枕惊诧地看了她一眼,但旋即就漾开了带有理解意味的笑。
“辛眠?”
一道总让归枕烦躁的声线从他们侧边传了过来。
是季天景和他妈妈。
两双男性的眼睛堪堪对上,彼此都微皱起了眉头。
“天景、阿姨。”
“是妈妈的好朋友。”喻辛眠在他耳边轻声说,虽然这句介绍有点多余。
季妈妈在辛夷的葬礼上见过归枕,只是一时间没想起,于是就问:“这是?辛眠交新男朋友啦?”
她瞥了几眼自己的儿子,手掌搭上他的肩捏了一下。
喻辛眠摇一下头,给他们正式介绍:“和以前是同一个,现在该叫未婚夫。”
左手被归枕抬起,贝壳手链往下滑了一圈。
那个求婚戒指被眼前的母子看清。
归枕上挑一下眉毛,话语很乖的在叫:“阿姨好,天景,好久不见。”
“天景”两个字几乎是从齿缝里咬出来的。
喻辛眠偏头看他,见他脸上一副暗自较劲的样子。
心里来了笑意,她轻声笑了一下。
嘴角上柔和的弧度下降,季天景的嘴唇抿成一条线。
察觉氛围不对,季妈妈赶紧开口打圆场:“啊……辛眠订婚了啊,没听你外婆提起呢。恭喜恭喜,什么时候办婚礼?”
归枕替阿眠回答,还笑眯眯地说了一句:“到时候给阿姨和天景发请柬,你们如果来了,阿眠和外婆都会很高兴的。”
季妈妈应下:“好好,新婚快乐啊。”
四个人即将错过的时候,季天景拉住了归枕。
喻辛眠眯眼看他,把阿枕往自己身后一拽。
“做什么?”
季天景的喉结滚了滚,眼睛没有精神地懒下去。
他说:“百年好合。”
喻辛眠的神情松动,对他道谢:“谢谢。”
扯一扯归枕的手,归枕笑得很欢,学着阿眠说谢谢。
回到车子,归枕的神色依旧雀跃。
他的幼稚又来了。
喻辛眠无奈地笑,让他快点开车。
路上,归枕突然想起:“阿眠,这三年里,你和季天景联系很多吗?”
团建那天晚上的问题,他还没得到阿眠的答复。
扭头看他的侧脸,喻辛眠把具体的情况都跟他说了。
主驾驶上的人更是开心,摇头晃脑,手指一点,播起了曲风轻快的歌。
“季天景果然比不过我。”归枕得意地翘起了眼尾和嘴角。
看他这个样子,喻辛眠忍着笑,故作思考的样子,语气平淡如往常她在分享自己的事情:“外婆倒是很希望我和他在一起,这三年还拿了很多不同男人的照片给我。”
甩着尾巴的大金毛听了这话,身影顿时消沉。
“要不明天,我们就去外婆家?”他和阿眠的外婆只在几次过年时的视频里见过,还没去正式拜访。
“快办婚礼的时候再请他们过来就好了。”公共交通总会和别人接触,归枕容易染病。
“把外公外婆的微信推给我吧,我去跟她们聊聊。”
喻辛眠翻出妈妈家人的联系方式,一一给阿枕发了过去。
当天晚上,归枕一个又一个消息框去问好,凭借真诚的话语,收获阿眠家人的一致喜爱。
喻辛眠揉一揉他的头发,心说这家伙还真是厉害。
“阿眠,你是不是在偷偷夸我?”
这么快就被他发现了。
喻辛眠没否认:“嗯,觉得你很厉害。”
黑色的眼睛一弯,瞳仁里的意味一变,欺身上来调侃:“还有更厉害的。”
拍开他去摸索她扣子的手,把他推了下去:“下午都来过了,累死了。”
提起下午,喻辛眠背过身去的同时,脸颊一红。
他们从墓园回来,车子停在车库。
归枕给她卸安全带的时候,两个人近距离对上眼。
他的脑袋往前一探,他们就开始了接吻。
深入到喘息的地步,归枕的话语忽然暧昧:“我们还没试过在车里。”
喻辛眠心里一惊,捏着他的下巴左看右看,不敢相信这是他能说出来的话吗?
“你别太放肆了,碗碗她们都在。”
归枕故意倾身过来,去看副驾驶的车窗。
“车都开走了,现在只有我们。”
“你不上班了?”
抬手看下时间,离下午的董事会还有两个小时。
“时间很够。”
“不行!这里怎么能做那种事?”
归枕埋到她的脖子,找着她的肌肤,热气喷过去:“反正游泳池和书房都试过了,这里也可以试试的。”
一些大学时候暑假的记忆涌了上来。
喻辛眠的体温逐渐发烧。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太羞耻了。
但是她推不开归枕。
“阿眠,你其实很想。”摸到某处的湿润,归枕吊着一边嘴角,在她胸口说话。
“但是这里,我主动不了,得阿眠你来。”
一阵天旋地转,喻辛眠被他双手掌着,莫名就到了主驾驶,坐在他身上。
方向盘硌着她的腰,她动了几下,蹭到归枕的大腿,惹来他几声粗的呼吸。
事已至此……
喻辛眠关掉了家里的所有监控。
第一次在上面,喻辛眠不敢看他。
归枕使坏,掰过她的脸,逼着阿眠对上他的眼睛。
他把座椅往后调,免得阿眠的腰总撞到方向盘。
像是要给喻辛眠鼓励似的,归枕的喘气比以往都夸张。
喻辛眠的脸坠到他的肩头,手捂上他的嘴巴:“你能不能闭嘴。”
“可是我很舒服。”
“阿眠觉得,这个姿势怎么样?”
在车里,好刺激。
掌控主动权,蛮有意思。
“以后可以继续。”喻辛眠绕弯子回答。
漏洞被归枕抓住:“继续在这里,还是继续让你来?”
他笑得蛊惑,挽住她的头发,在咬她的耳垂。
喻辛眠:……
她狠狠动了一下,想惩罚他,结果自己先软了下去。
一切结束,她还在他的怀里。
归枕的手指在梳她的头发,好奇地问:“什么时候可以和阿眠有我们的孩子呢?”
“不知道。”
喻辛眠却在心里估算,照归枕这精力,他们怕不是要三年生俩……
“阿眠不是想要孩子吗?我得再努力一点才行。”被推开的归枕又爬上来,把阿眠翻过来对着他。
“我明天要面试,得早点睡。”
手上没有案子,喻辛眠这段时间很空闲,她打算再去跑几个律所和企业,看看能不能签多几份工作。
“好吧。”归枕听话地退开。
喻辛眠去捏他的脸,撑起上半身看他:“看来医生把你治得不错,一点生病的样子都没有。”
“那我就可以陪阿眠很久了。”
“嗯。”喻辛眠嘴角弯出个弧度,在他怀里睡下。
一直到八月底,他们的生活都没什么改变。
归枕天天在日历上画叉叉,算着婚纱照和领证日期的到来。
喻辛眠跑了几次面试,又是杳无音信。
她现在已经放平心态,想着总有机会会到来。
日日在家里待着,喻辛眠和归家父母的相处早没了尴尬。
归枕他们都要上班,喻辛眠闲暇的时候看看书,经常跑回晓晓家跟小漪待在一块。
有一会,归枕来接她回家,露脸在了门口。
宁漪看见他,每个人都来不及关门。
但是小漪身体抖了几下,就没了任何反应。
屋内的其余四个人紧绷的心一下子放松,接着就有水意缓缓爬上她们的眼底。
闻觉晓和简霖抱着小漪,都在说:“太好了。”
可是,等到她们想试着让宁漪出门的时候,小漪又一次跌在楼梯,来了神志不清。
“没关系,小漪慢慢就会好起来的。”宁妈妈摸着女儿的头,已经很为她高兴。
渐渐的,归枕就能到觉晓家一块儿吃饭了,宁爸爸也在桌上。
这是三年来,宁爸爸第一次和女儿重新面对面。尽管女儿还不能对他的话做出回答,也足够让他把咸涩的泪混到饭菜里吞下了。
九月初,在喻辛眠工作上的新进展到来之前,有另一个她的新身份先到了。
生理期推迟了一个星期,还迟迟没有征兆。
喻辛眠终于发觉不对,给归枕发去信息:【下班带个验孕棒回来。】
阿枕:【!!!】
没等下班,归总早退了。
拎着药店的小袋子,归枕从车库一路跑回屋子,在书房找到了阿眠。
归枕把阿眠圈在怀里,结果快出来的时候,脸赶紧埋到她的肩膀。
“出来了吗?”
喻辛眠从书里移了下视线,又移回来:“还没。”
十秒钟还没过去,归枕又问。
“你自己看。”
喻辛眠把那长条塞他手里。
“不行不行,我不敢。”归枕把它安稳地放回桌面。
仿佛闻着阿眠身上的味道过了一个世纪,阿眠的声音终于在他耳边淡淡地响起:
“两条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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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静候佳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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