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的红木饭桌桌面摞满了菜,比去饭店吃饭还要更隆重。
归爸爸和归妈妈一边拆围裙,一边让来帮忙端菜的孩子们小心。
大家喝了点红酒,喻辛眠对酒场上的话是很熟悉的——托喻仕民和他朋友的福——但是她的喉咙吐不出来那些恭维的话。
犹豫了好半天,归枕在桌下摩擦她的手,和她一块站了起来。
刚刚已经有两个半杯红酒下肚,喻辛眠的脸来了点粉红。
吸气吐气,阿眠最后在六七双眼睛的注视下,只说出来一句:“谢谢叔叔阿姨,还有碗碗。”
桌上的人都了解她的性格,知道在情绪挤兑全身细胞的时候,她向来是少话的。
喻辛眠卷一卷舌头,想再说些什么,可是脑子空白组织不出来任何句子。
她刚要转头向阿枕投去求救的目光,阿枕就把酒杯碰到爸妈的高脚杯杯壁:“好啦,一家人不说那么多场面话,大家快点吃饭。”
早都端着高脚杯站起来的父母笑意更深,对眠眠点头:“一家人,不用客气,快点吃饭吧。”
聊天难免谈到喻辛眠和归枕的婚礼、领证和婚纱照等一连串的事,晓晓她们感兴趣得很,三个长辈都说孩子们开心就好。
一通讨论下来,没讨论出个所以然。
喻辛眠的耳边左一个草坪婚礼,右一个酒店婚宴,脑子听得有点乱,在微量的酒精作用下,头脑晕乎乎的。
“先去算过生辰八字和黄道吉日,这些再慢慢想。”春花妈妈开口。
这有关天道玄学的事,长辈就来劲了。
“差点忘记了这两回事,什么事都能忘记,这个可不能略过了。”归妈妈附和,接着当场拿出手机记下两个孩子的生辰,说明天要找人算算去。
年轻一辈还在讨论婚礼细节,但是晓晓和霖霖的建议方案不同,两个人叽里咕噜辩论起来。
一顿饭就这样热热闹闹的吃完了。
家里有洗碗机,大家帮忙收完碗筷,就都到了客厅闲坐谈话。
很轻松愉快的氛围,喻辛眠的紧张早被消解在一口接一口的饭菜香里。
今晚,喻辛眠就背了东西到归枕家打算住下。
他们早一块单独住过好几个暑假,两边的家长都知道,对自家孩子本来就很放心。加之现在婚期临近,两家父母就更没有多说什么。
喻辛眠和归枕站在一块,目送春花妈妈的车开远。
腿腿今天和小漪在家,归枕还不太敢和宠物接触,没办法把腿腿接到家里来。
“扑扑也不在吗?”
路过宠物房,喻辛眠往里边望了一眼。
归枕的眼底涌过一丝伤怀,话里思念明显:“在爸爸的朋友家住了三年了,等过几年我再稳定一些,就可以把扑扑和腿腿接回来。”
“阿眠想扑扑了吗?那我们可以打视频过去。”
在书房里坐下,归枕拨过去那个叔叔的视频通话。
打过招呼,叔叔看着镜头里的两个人,对他们说了祝福,才把扑扑抱到怀里露在屏幕上。
尽管扑扑和家里人通话的频率很高,它还是一见到归枕就兴奋地去舔手机屏幕。
叔叔把它牵制住,跟它说:“扑扑认不认识你的嫂嫂啊?你的哥哥要结婚咯。”
喻辛眠轻声叫它:“扑扑,好久不见。”
扑扑的鼻子动了动,没闻到喻辛眠身上的味道。但是它认得出来嫂嫂的脸,就对着她叫了几声,甩起了尾巴。
“扑扑真乖。”归枕默默给扑扑竖大拇指。
看来,他在美国还总拿着阿眠的照片在扑扑面前晃的努力没有白费。
挂断电话之后,听阿眠弹了几首曲子,归枕有些陶醉。
几乎快三年没碰钢琴,喻辛眠颇有一种要和自己的钢琴度过一整晚的意思。
渐渐被冷落的归枕抓一抓自己的头发,拽一拽阿眠的衣角,可怜兮兮地说:“阿眠,该睡觉了。”
抬起他的手看过腕表上的时间,才九点整。
“现在还早。”
归枕的手在她的腰间游走,熟练地去找她的敏感点。
眼睫微垂,他靠近阿眠的耳朵,鼻尖去蹭她的耳垂。
“不早了。”
嗯……原来在说那事呢。
腰后某一处被他的手指一撩,随着一声鼻音哼出,喻辛眠失力软到他怀里。
归枕想抱她上楼,喻辛眠站起来远离他:“被看见了怎么办?”
噢对,现在家里不是只有他们两个。
转换成手牵手,两个人回房间的步子都有些轻浮。
把门一关,归枕就把喻辛眠堵到门上,俯身亲她。
顺手摸到房门的锁,“咔哒”一声拧上。
双手托住她的腿,喻辛眠顺从地攀紧他的腰,归枕就抱着她,一边亲一边去拉窗帘。
三年没有接触过对方的身体,两个人都有些急。
仅余的一些理智,喻辛眠在身下问他:“会不会被听见?”
直起来脱掉上衣的归枕把回答的话分割在了他们的吻里:“不会,家里隔音很好。”
“真的?”
“不然,我出去喊几声,看看门后的碗碗能不能听见?”
好有风险的实验……
还是算了。
喻辛眠环住他的脖子,想着自己克制一下音量就万事大吉。
但是有点控制不住……
低头去寻归枕的脑袋,喻辛眠抓几下他的头发。
是又学了些什么,技术长进这么多。
感受到阿眠在用行动夸他,归枕更卖力了。
手背挡上嘴唇,喻辛眠想去压自己的叫声。
归枕干脆伸了手指进来,舌头被他搅着乱动,声音就只剩了闷哼。
从抽屉拿出一盒安全套,归枕正要撕,喻辛眠坐起来按住了他的手。
“我们要个孩子吧。”
归枕眨几下染了情动的眼睛,坐下来和她好好交谈:“领证了再要也来得及。”
阿眠去亲他的脸颊,“我们的生活和有了结婚证之后的生活没什么区别了。”
“不好,爸妈说不能在办婚礼前怀孕,我也不想让你这么早就生孩子。”
捧住他的脸,喻辛眠认真分辨他的五官轮廓。
“阿枕,我们的时间很宝贵。”
他的病是不定时的炸弹,喻辛眠不想什么事都再去等。
“阿枕,你留一个孩子给我们。”
每一回她叫他,他的心都会软一下。
最后确认一次:“阿眠,你确定你想好了?”
喻辛眠的手摸索上他的胸口,画了几个圈,他的气喘得急了起来。
“我很确定。”
阿眠坐到他身上,话语里带了几分不容拒绝。
拉开几道水光,两人的鼻尖相触。
归枕闭着眼睛笑,嗓音上了更多的柔意:“好,那听阿眠的。”
临到真要交融在一块了,归枕又确认了一遍:“那我就这样进去了?”
背过身的阿眠耐心应他:“嗯。快点。”
阿眠最喜欢的姿势是这样。
团建那天的真心话,归枕脑海里极快就浮现出答案。
尽管来过这么多次了,阿眠还是容易害羞。
这样的姿势可以藏住她的表情,让她放得开一些。
但是现在黑灯瞎火的,什么姿势都没差。
所以,归枕变换多了几个动作。
两个人继续在接吻,喻辛眠翻一个身,半打着眼皮看他。
双手搭上他的肩,喻辛眠开口:“阿枕,我……”
那一阵欢愉直接掐断了她后面的两个字。
归枕托着她的背,把她抱在怀里坐起来。
两个人都在彼此的肩头趴着喘息。
呼吸渐渐平复,归枕的尾音上翘:“阿眠,我听见了。你说你爱我。”
喻辛眠啄了几下他的肩膀,“嗯”了一声。
既然他知道了,那就不用再把话说完了。
头发被撩拨到另一边,归枕亲她脖子。
“这一次,感觉怎么样?”
喻辛眠的话懒懒的,没有平时的那种干脆利落。
她的脸颊躺在他的肩膀,脸偏向了他看不见的那一侧。
“暖暖的,满满的。”
和过去几年里,她想他的某些时刻,用热水去冲里面挺像。只是没有现在的湿黏。
“舒服吗?”
喻辛眠的脸埋到他胸口,闷闷地回他:“嗯。你还是很棒。”
于是,就被放倒,归枕的吻铺下来,带着愉悦的嗓音问她:“那,再来一次?”
似乎又回到了第一次共享情爱滋味的那个下午,归枕的精力怎么都消耗不尽。
迷失在时间的河流,意识被身体烫到不清不醒的状态,看归枕还没有消停的意思,喻辛眠赶紧推他:“累死了。”
开一下手机,时钟已经走过了十二点。
手掌捂住阿眠的眼睛,归枕另一手去开灯。
适应过光明,两个人的额头贴到一起。
偶然将目光扫一下床尾那边的墙,喻辛眠看见那一面从没有消减掉一个相框的照片墙又多挂了几张相片:二十一岁的被雪花描白了头发的他们两个的自拍;一家医院门口,归枕一家的合影,归枕戴一个帽子,没看到有发丝压在帽子下;再有就是纯白的背景下,穿着白婚纱的她和穿西装的他的合影。
归枕跟着阿眠坐起来,笑得眉眼弯弯:“我们的合照打出来很好看吧?”
阿眠没回应他,只是看着那些相片不说话。
归枕把视线看到她的眼睛,捕捉到湿意之后,大概就明白了她在专注地看什么。
果不其然,喻辛眠不偏头,却是在问他:“这是哪一阶段的治疗结束?”
搂住她的肩,脑袋歪到她身上,归枕的语气平淡,并没有任何的哀戚:“是三年前,爸爸给我当了供者,骨髓移植之后的出院。”
“碗碗说,那段时间你很辛苦。”
回忆了一下那些身上插管的日子,归枕的眉头也没有皱起。
他反而咧嘴笑,揉一揉身边女孩的头发:“其实还好。只是见不到你,很想你。”
喻辛眠叹一口气,垂下了眼帘。
抱住他的脖子,带着他往后躺,整个人都挤到他怀里去。
归枕扯了扯被子,忽然问她:“阿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能生个男孩就好了。”
是意料之外的答案,归枕看她:“为什么?”
“你会把他教得很好,世界上就可以少一个加害者和两个可能出现的受害者。”喻辛眠的指尖擦过他的泪痣。
归枕的神情一怔,郑重地点头:“会像阿眠说的那样的。”
“我已经想好要给我们的孩子取什么名字了。”
听说这话,喻辛眠掀眼帘看他。
“什么?”
“归眠。”
阿眠讨厌“喻”这个姓,所以他想在孩子的名字里融入两个人的名字的话,只能从“眠”字入手。
“如果是儿子呢?”喻辛眠定定看他。
他耸一耸肩:“性别不重要啊,重要的是这个名字。”
喻辛眠轻声笑了一下,赞同了他的想法:“好。这个名字听起来,可以睡得很好。”
“嘻嘻,我也觉得。”归枕笑着凑过来要奖励。
喻辛眠的眼皮子好重,胡乱被他舔了几下嘴唇,一副就要睡下去的样子。
“还没洗澡呢。”归枕的话在耳边轻响。
喻辛眠眼睛都睁不开了。
她抬抬手,让他拉她起来。
视线收入她的疲态,归枕给她盖了被子,先去浴室放水。
洗澡水满过半个浴缸,他去抱了阿眠来。
被子和床单都脏了,归枕去装新的。
把味道通通洗掉,阿眠一沾床就睡着了。
归枕团着一大团的被单床罩,丢进了洗衣机。
在床上转醒,喻辛眠没摸到归枕的身体。
猛地坐起来,环顾四周好几回,才确认这几天的生活都不是梦。
枕头边被放了张归枕的纸条:“阿眠,我和爸妈妹妹都出门上班了,中午回来给你做饭吃。中午见。”
比“明天见”更让喻辛眠喜欢的约定出现了。
她安心躺回床,开了手机看信息。
屏幕指示的时间到了中午十一点。
默默把手机放了,喻辛眠爬起来洗漱。
上到天台,喻辛眠去翻洗衣机里的被子,抱出去晾。
听见车轮滚过的声音,喻辛眠在四楼探头去看。
描摹着车子的路线,喻辛眠在等归枕从车库出来。
提了几袋菜的男孩手插在裤兜,仰头寻到了阿眠的那颗脑袋。
热烈地挥起手来,归枕站在阳光下停了一会儿。
他一件白T,腿上一条白色工装裤。
干净爽朗,在一众绿色里很显眼。
躲在草丛的夏蝉在疯狂乱叫,奏着它们生命里最后的华章。
和他在一起,好像十二年的时光从来没有流逝过。
盛夏的太阳刺眼,恍惚掉了喻辛眠的记忆。
仿佛此时此刻,他们还是那两个在阳光的缝隙里手牵手奔跑的十六岁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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