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这般过了半月富贵人家的生活后,洛苓都觉得自己钢铁般的意志都要被腐蚀了的时候,她收到了一封请柬。
“给我的?”
洛苓拿着一封浅蓝色的请柬,打开后写着邀请她去参加三日后四公主的生辰宴。
拿着这封请柬,洛苓有些奇怪,自她来到皇城,一日未曾出过宸王府,来时更是悄无声息不曾宣扬,这些人从哪里得知她的存在的?
而且……
洛苓看着纸上四公主的金印,她与四公主半点交情也无,连认识都谈不上,为何这请柬还递到她手里来了?
摸不准什么情况,又想到宫玄的身份,于是晚间施针时,洛苓带着请柬准备询问一下宫玄。
月光清凌凌地从窗棂间淌入,窗畔软榻上,宫玄斜倚在软枕上,素白睡袍下摆如流水般搭在软榻边沿。
边上的案桌上摆了一盏油灯,灯芯在铜盏中微颤跳跃,在榻前一方空间里,点染出孤零的一圈暖光。
一卷泛黄卷角的药经摊开在膝上,手指正轻捻书页,细索声伴灯芯偶或噼啪微响,于静夜中浮漾开来。
洛苓开口打破这平静,“今日收到一份请柬,邀我参加四公主的生辰宴会,王爷觉得如何?”
宫玄眼也没抬,轻巧翻过一页,“随你。”
如此洛苓到是松了口气,也就是说可以不去,然而却听宫玄再次开口。
“那是柳贵妃递进来的,你若是不想去,让陈平替你回绝了就是。”
一口气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洛苓拧起秀气的眉毛,手上按揉的力度不自觉加大。
宫玄昵她一眼,没说话。
洛苓快速扎完了最后几针,拿起一旁早已准备好的湿毛巾擦了擦手后走到桌边的凳子上坐下,端起一杯茶抿了一口。
“算了,我还是去一趟吧。”
虽然不太清楚这个柳贵妃找她有什么事,但想来不会是故意叫她过去送死。
生死之外的事都是小事。
洛苓于是便不再纠结,放下茶杯就去看那毒,见腿上的颜色都消得差不多了之后,洛苓干脆利落地就收了针。
宫玄也放下手中的书册,放下一摆遮住双脚,在洛苓即将离去时轻轻敲了敲案桌。
洛苓回头看他。
宫玄也望向她,两双同样冷静的眼瞳相对,分不清到底谁更平淡。
“三日后,你随本王一同前往。”
洛苓有点意外,他去参加她妹妹的生辰不奇怪,但是怎会和她同行?莫不是怕她丢了宸王府的脸——毕竟到现在她也还不太清楚该如何行礼。
“好。”没什么好推辞的,洛苓正巧不想和其他人打交道,于是便应了宫玄的话。
又等了会儿见他没什么要说的了才转身离去,走前还抬手躬身行了礼。
走在路上洛苓还有些感慨,修仙千年,不曾见过什么人行过多少礼,到此间不过十载已经快要习惯了见人就弯腰拱手了。
仙界规矩不多,行礼也多是表示尊敬。
除自然孕育的小仙娥面对众仙需要时刻保持垂首外,其余仙者见面之礼皆是颔首,弯腰拱手之礼已是面对尊者才会有的敬礼。
至于跪拜叩首的大礼非天地父母与师者不可受也。
所以自修炼以来,时常闭关炼药的洛苓除了同期们实在少见他人,对这礼仪之事也是一知半解,更遑论如今这个全然陌生的世界。
来这几年也就学了个拱手礼还算常用。
洛苓琢磨着这两天还是要先学些凡间的礼仪,免得到时候被捉了错处惹些不必要的麻烦。
听说凡间权贵之人多跋扈,洛苓虽然不惧,但也并不想惹麻烦。
待洛苓离开院子后,宫玄单手撑着额头一手拿着药经无声地看着。
没一会儿前些日子就被要求针灸排毒时不必候在一旁的陈平来到宫玄面前跪下。
“王爷。”
待宫玄抬眼看向他才站起来道:“柳贵妃递了信给镇北侯,暗地里派了一小支兵马扮作商队往皇城来了,另外吏部尚书的孙子恭前不久与御史家的三小姐定了婚,婚期就在下个月了……五皇子到是没什么动静,只是……”
将最近收集到的朝廷情报一一汇报给王爷后,陈平最后要结束时倒是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宫玄抬眼,“说。”
陈平咬牙,闭着眼一口气说完了。
“属下查到五皇子前些日子在远洋城的游家的拍卖会上,准备花重金拍得一颗美乐珠,九皇子意图抢夺将价格抬到天价,虽然最后五皇子依旧拍得,不过九皇子离开拍卖行后就再也没了消息。”
宫玄拧了拧眉,放下书册,披了外袍就往书桌走去,陈平见状赶紧伺候笔墨。
迅速在纸上写完信,交给陈平,原本冷淡平静的神色逐渐染上怒火。
“送到五皇子府上,另外明日将六皇子请到府中只道寻到了北朝颜若珏的真迹。”
“是,属下这就去办。”
陈平收下信听了吩咐就去办,不需要去问为什么,王爷既然让他去做了那就总有他的道理,他只管按照吩咐办事即可。
不过不得不感慨王爷和九皇子的兄弟情意果真深厚,每每九皇子闯祸王爷总是跟在身后给他收拾烂摊子,这样的事也不是第一次了,陈平都要习惯了。
宫中五位皇子,八位公主,大皇子有柳贵妃这个生母加上长子身份,这些年来与王爷分庭抗礼争夺储君之位,大皇子没什么头脑不足为惧,到是那柳贵妃手段狠辣,王爷身上的毒就是拜她所赐,很是麻烦。
五皇子生母淑妃性情温和不争不抢,看不出对储君之位有什么想法,倒是那五皇子不论在朝堂之上还是私下里总是要和王爷争一争,别的陈平不担心只是那五皇子外祖家乃是越国第一首富,富可敌国,要知道金银能使万事成,所以陈平对五皇子一直暗暗警惕。
至于六皇子和九皇子则是亲兄弟,同出于贤妃膝下,六皇子不爱争权夺利远离朝堂之事,喜爱收集字画,流连山水,九皇子性子活泼,经常惹是生非,两人与旁的兄弟姐妹关系都只能算作一般,独与王爷能推心置腹几分,九皇子更是因此敌视五皇子与大皇子经常针对两人——虽然没落到什么好就是了。
其他几位公主除去已经嫁人的三公主和将要及笄的四公主和七公主,八公主如今不过十岁,十、十一、十二、十三几位公主都尚且年幼,不曾知晓朝廷之事。
只是孩子不懂罢了,做母亲的到是懂得站队。
陈平叹了口气,生于皇家,也不知是福是祸。
摇摇头甩掉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陈平琢磨着这次九皇子估计又是惹到了五皇子被教训了,至于人么,安全不必担心,只是要吃些苦头罢了。
陈平能想到的事,宫玄自然明白,只是想到那个没什么心眼,一根筋的傻白甜弟弟,终究还是愿意护着几分。
于是,五皇子宫墨白封号晋王,拿着手里的信纸嗤笑,随意丢开,随侍一旁的管家慌忙接住。
贴身侍卫李辛思考了一下询问道:“王爷,这么晚了宸王府来人所谓何事?”
宫墨白坐在主位上,漫不经心地掸了掸灰尘,“还能为了什么,宫骁那小子故意跟我抬价想来是不太了解我这个兄长,既然其他几位兄长没人教他如何敬爱兄长那便由我来教教他。”
听完李辛便明白了,说来这事还是他去办的,不过这已经过去一个礼拜了怎么宸王府好像是到如今才收到消息一般。
好似能听见李辛内心的疑问,宫墨白心情好地解释了一下。
“绑了宫骁后我另找了人扮作他的样子在远洋城四处游玩,另外有游家掩护,我这好二哥自己也忙着救命,一时半会儿的可不就没发现么。”
李辛了然,他家王爷也就是性子怠惰了些,不然论才智计谋不见得比宸王差。
“那如今宸王来信可是要我们放人?”
宫墨白眯着眼喝了口热茶,飘渺的水雾遮挡了眉眼,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哼,他让放我就放?真把自己当本王兄长了不成。”
李辛于是退至一边,不再开口。
而一旁早已汗流浃背的管家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颤颤巍巍道:“那老奴去回绝了宸王的侍卫?”
宫墨白没理他,放下茶杯转身往后院去了。
临走前李辛对老管家点了点头,管家这才如蒙大赦般捧着信离开前厅。
宸王府陈平收到侍卫说的话,皱着眉回了宫玄的院子。
此时宫玄已经放下了药经,另外在纸上写着信,见他回来了,手上动作没停。
“没接到?”
陈平跪下愧疚道:“属下无能,未能带回九殿下。”
宫玄写完信,放下笔,拿起信又看了一遍,没把陈平的话放心上。
“无事,早知结果的事,明日再去一趟。”
陈平依旧应是。
宫玄将干掉的信折起来递给陈平,“将信寄给白将军,不要走漏了消息。”
陈平接过。
“是。”
宫玄扯了扯披着的外袍,摆摆手,“下去吧。”
陈平离去后,宫玄又来到软榻前,看着烛台下被灯光熏染成昏黄色的药经封面,抬手摩挲了一下黑色的字迹,同样黑色的眸子落在书面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二天六皇子刚被请到宸王府里观摩画作没多久,陈平再去晋王府领九皇子就十分顺利了,还没走到府门就看见九皇子宫骁愜惬地站在那。
陈平靠近后宫骁眼神亮了亮,随后又有些羞恼地抓抓头发,抿着嘴不知道说什么。
没管九皇子的神色反应,陈平将人请进马车后看向候在一旁的李辛,面上带着温和的笑。
“多谢李兄,不知李兄可还有要事?”
李辛抱着剑上下打量了一下陈平,面无表情道:“王爷说人已经平安归还,望宸王殿下亦是如此。”
宫墨白的原话自然不可能是如此客气的,但是李辛深谙语言的艺术,每每帮他家王爷传话都能传得滴水不漏。
于是陈平笑着点头,“这是自然,不过不知晋王指的是谁?”
李辛懒得跟他打交道,转身进了府门,“你自己心里清楚。”
陈平被如此无礼地对待也不恼,悠然上了马车带着宫骁往宸王府去。
到了宸王府门口,宫骁有些害怕,站在那望而却步,两只手一会儿扯扯衣袖,一会儿整理腰带,时不时还摸摸头发。
直到陈平有些看不过去了的时候,宫骁这才抬步往府里去,陈平正要跟上,结果宫骁突然止步,转身看向陈平。
“咳咳,那个,二皇兄今日心情如何?”
差点撞上的陈平:……
面对宫骁忐忑的目光,陈平微笑依旧,“与往日并无不同。”
于是宫骁松了口气,也不害怕了,脸上带了放松的笑,大步向宫玄院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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