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恩啊,你看看你的高中同学,一个个都成人成才了!只有你,偏偏要去当什么老师,当老师有什么好的!社会上的人看不起你,学生不喜欢你,去相亲都嫌弃你赚的少!”
……
“靳恩,妈妈不想逼你,可你看看,从你上大学就开始让你相亲,现在大学都毕业快两年了,还没找到女朋友,你是不是对妈妈有什么意见?”
……
“靳恩,你是不是嫌妈妈烦?那个康语是不是你女朋友?不是她怎么对你那么好?”
……
“靳恩你怎么不说话?!”电话对面的女人突然提高声音吼了起来,“是不是你也不要妈妈了?我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还不能说你两句吗?”
“康语是我朋友。”靳恩上下嘴皮动了动,吐出了六个字。
“朋友?朋友怎么啦?朋友就不能娶来当老婆,不喜欢就不喜欢,和人家扯什么朋友!靳恩,你不能学你父亲,你看看妈妈现在的样子,就是你父亲害的……”
“……”
电话那头一直传来母亲的嘶吼声,情绪略平静时声调就会温和许多,激动时嘶吼声穿过手机直刺靳恩的脑仁。
这种情形靳恩司空见惯,最初靳恩还试着向母亲解释,后来却发现,母亲并不需要他的解释,只需要听她说话的人罢了。
靳恩更沉默了。他把手机放在书桌上,开了外放,母亲的怒骂声不绝于耳,震的桌面都隐隐颤动。
“隔壁住的那一家,原本觉得她是讲究人,结果前两天发现她竟然去偷我种在天台上的菜!什么人啊这是,那菜也不值几块钱,竟然干这种丢人的事……”
靳恩拉开书桌的抽屉,一张黑色的邀请函静静地躺在里面。
母亲的谩骂回荡在书房里,靳恩左手拉着抽屉,右手微微抬起,指尖无意识地向邀请函靠近。似受了惊吓,靳恩右手突地紧握成拳,收了回来,左手同时将抽屉推了进去。
“妈妈给你取名靳恩,就是希望你懂得感恩,你要知道,妈妈养大你不容易,康语是个好姑娘,我替你约了她,她现在应该就在你学校不远处那个咖啡厅等你呢,妈妈今天就不说了啊,改天再聊。”对面的人说完兀自挂断电话。
靳恩本打算说出口的“嗯”只能吞回肚子里。
靳母的声音消失了,整个屋子陷入诡异地宁静中,靳恩站起来,往书桌左边走去,伸手拿起一把马基尼小提琴。
他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有死一般的寂静。小提琴被搭在左肩上,他的头微微弯着,夹住小提琴,右手将琴弓搭在小提琴上,姿势动作十分地行云流水。
“嗤嗤……嗤嗤……”
锯木头似的声音从可怜的提琴上传出,靳恩一无所动,身体站的笔直,右手规律而无意识地“左右——左右——左右……”。
屋外高楼林立,车水马龙,汽车尾气喧嚣不已,和着楼上锯木头之音,简直像杀人夺命曲。
靳恩深吸一口气,抬头看了眼挂在墙上的时钟——20:20。
他将手机紧紧握在手里,眼神茫然,似乎想起什么,他翻开一本书,摊开放在桌上,拿起手机开始拨号。
电话很快接通,爽朗地男音从手机传来:“喂,恩仔,是你吗?”
靳恩:“嗯。”
“这么晚还给我打电话,心情不好?”
靳恩左手拿着手机,右手无意识地扣着书角,“没事。”
对面的人略停顿了一下,似有犹豫,“恩仔,我!费毅!在成为世界首富的路上又迈进了一步!”
“嗯。”靳恩想了想又问了一句,“你还在打三份工吗?”
费毅:“哈哈哈哈,恩仔你小看我了!我如今是有五份收入的人了!”
“五份?”靳恩低头扫了一眼书。
“白天我给Boss打工。你知道的我开了个小旅社,这也是一份收入啊!而且我老家种了很多的树,都是药材,平日也不用管,等收获的季节去看看就行了!晚上呢,有时候去开个出租,赚点夜宵钱。至于第五份……”对面的人说到这话音一转,卖了个关子,“不告诉你。”
“第五是什么?”靳恩配合地问。
费毅:“先说说你为什么不开心?”
靳恩摸书角的动作停了下来,嘴张了又张:“我……”
“恩仔,我刚刚好像看到点非人类的事情了……”电话对面的声音突然远了不少,若隐若现,靳恩没听见费毅说了些什么,但他只是静静地坐着,并没有提醒费毅,费毅还在说着什么,他抬头看了一眼时间,20:30。
“恩仔你还在吗?”电话对面的大嗓门声又响了起来。
靳恩:“嗯。”
“还不打算告诉你妈妈么?”费毅语气突然正经了不少。
“她……”靳恩说了一个字,又停住了,“她不会听的。”
“恩仔,伯母肯定爱你。你和她只是缺少交流,你以后总要告诉她你喜欢男人这件事的。”
靳恩沉默了一会,突然开口:“我不喜欢男人。”
“行行行,你不喜欢男人,可你也不喜欢女人不是吗?”
靳恩抬头看看时钟,没说话。
“恩仔,我知道你不喜欢听人唠叨。我挑主要的说,你和伯母交流交流,告诉她你喜欢男人,好好好,你不喜欢男人,告诉她你不想相亲。”
靳恩:“她不需要我的想法。”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恩仔,无论如何,总要去试试不是吗?”费毅语重心长地说。
靳恩看了看时钟,“谢谢。费毅,改天再聊。”
“嗯,恩仔,试着和伯母交流交流,她会理解你的,晚安!好好休息!”费毅的声音充满了朝气与快乐,他的情绪似乎能穿透手机,传到靳恩的心里。
靳恩收起手机,低头看书。若是往常,书籍会将他吸引,可是今天,抽屉里的邀请函似乎散发着某种温度,灼烧得他的指尖隐隐发烫,他一再的分神了。
他神容严肃,望着窗外,屋外一片黑暗,城市独有的霓虹灯在远处影影绰绰,点缀着这漆黑的世界。
风吹的窗户在滋滋作响,靳恩打开抽屉,黑色的邀请函仍安静地躺在里面。
请柬以黑为底色,娟秀着繁复而典雅地花纹,粗粗看去,上面毫无字迹。单看邀请函就有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没人知道这邀请函是怎样到来的。
那晚靳恩做了个奇怪的梦,看不清梦里究竟是什么人。
“靳恩,如果给你一个机会,能让你摆脱现在的困境,你不考虑一下吗?”
“你羡慕吗?那些拥有正常家庭的人?”
“你难道不想要一个称心如意,听你心声的恋人吗??”
……
靳恩一声不吭,他心中无比清楚这只是一个梦罢了。
“机会我给你了,记得,打开你的抽屉。”
“我们一定会再见的,我相信你,靳恩。”
“春寒孤馆期待你的到来!”
靳恩清楚地记得梦境所发生的单方面对话,可他并未放在心里。
直到傍晚,他看完一本书,随手打开抽屉,这黑色的邀请函就这样强势而又安静地闯入靳恩的生活。
靳恩坐在凳子上,手指无意识地微微动着,心脏在缓缓跃动着,他慢慢伸出手,伸向那看起来繁复且典雅的黑色邀请函。
隔日下午,靳恩步行在回家的路上,车子与行人各有各的繁忙,终究没靳恩什么事。
一个看起来瘦瘦弱弱地男性突然从未知的方向冲过来,直撞到靳恩身上,靳恩被撞的一恍神,伸手扶住男孩,顺手将人挡在身后。
这才发现这人压根不是什么男孩,似乎是一名成年男子,刚刚之所以误会,纯粹是这男子竟是弓着身子的,蜷缩成一团,刺猬似的。
“救……救我。”男子比靳恩略矮,因蜷着身子,这男的看起来更矮了。
紧跟在男子身后的,是一个穿着破烂的老头,老头佝偻着身子,一手拄着竹竿,一手拎着破麻袋,满脸皱纹和老年斑,身上隐有异味飘出。
靳恩皱皱眉,将身后的人挡得更严实了。
“小伙子,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老头突地挺直了身体,眼中似乎闪过精光,苍老且略带嘶哑的声音从老头口中而出,“现在站你身后的,真的是人吗?”
靳恩看看周围,原本来来往往的行人不少都停了步伐,远远地围观这一好戏。
“自然。”靳恩看着那大爷的双眼,坚定地回答,“你是人,他自然也是。”
围观的人群听到靳恩的话顿时一阵哄笑。
哄笑声似乎从四面八方灌入靳恩的脑海之中,他的手微微颤抖着,说话的声音不自觉地有了颤音,但他仍旧挡在男子的身前,“我……我相信双眼看到的一切。”
老头转头看看周围,年轻人拿出手机在拍摄,“有些时候,有些事,有些人是不能掺和的。”说完话他定定地看一眼靳恩,又看看躲在他身后的男子,扬起嘴角笑了笑。只在瞬间,老头似乎丧失所有的精气神,突地佝偻下身子,拄着竹竿,拖着麻袋一拐一拐地走出人群。
围观人群渐渐散去,靳恩绷紧的身体这才放松了些许,他稍稍松了松领带,转身面对男子,尽量用上了稍显温和的口吻,“还好吗?”
那男子终于站直了身体,靳恩这才看清他的模样,这是一个很清秀的男孩儿,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圆溜溜的琥珀色大眼睛,当他低头的时候,这一切就看不清楚了,男孩戴了一顶与他年龄极不相符的灰色渔夫帽,身上穿着的也是一身八十年代那种灰色的工人服。
这身着装让靳恩觉得略有些怪异,但他仍旧鼓励地看着男孩,期望他能说些什么。
男孩怯怯弱弱的,微微仰起头,睁着那双大眼睛看着靳恩,颤抖着声音,犹犹豫豫说出了一句,“我……我不是坏人。”
“我相信你不是坏人。”靳恩试着伸出手,拍拍男孩的肩。
“我叫索巫。”男孩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提出自己的要求,却仍放轻声音,“你能送我去一个地方吗?我从没来过这儿,一个人有些害怕。”
“你想去哪?”靳恩询问。
索巫摸了摸帽沿,讶异地抬头看着靳恩,“嗯?你竟然不知道吗?”
靳恩满脸疑惑,“我该知道?”
索巫挠了挠帽子,嘟嘟囔囔地说:“可能是我看错了吧。不好意思啊,但是谢谢你,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靳恩只觉眼前这人隐隐怪异,却又不知该如何说起,“你想去哪?我送你。”
“真的吗?谢谢你,我大哥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索巫说完话又蜷缩着身体走了起来。
靳恩点点头,没再说话,他走在靠近车道的一侧,和索巫并肩,走过九曲十八弯的小巷,终于在巷子尽头停下来,一道白色的墙壁堵住了前进的步伐。
索巫转头看着靳恩:“谢谢您,恩人。您送我到这就好了。”
靳恩仔细看了看周围,与墙壁连接的是两户商铺,可商铺也是关闭着的,“嗯,注意安全。”说完转身就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恩人,你等等!你叫什么名字啊?”索巫突然冲上来,眨眼间就拦在靳恩的身前。
靳恩推了推镜架,“靳恩。”
索巫点点头,“哦。恩人,你真的不认识这个地方吗?”
靳恩转过身,双眼逡巡过雕梁画柱的仿古建筑,摇摇头。
索巫不放弃地指指那块墙壁,“恩人你再看看那个地方,什么都没看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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