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衍盯着电脑屏幕上那句“宋麟转身踏入漫天大雪,身后是主角冰冷的尸体”,终于松了口气。
为了这本《烬途》,他熬了无数个通宵,尤其是反派宋麟,从童年创伤到成年后的冷酷狠戾,每一笔都浸透着他的心血。
可就在他伸手去拿桌边的咖啡时,心脏猛地一缩,眼前瞬间陷入黑暗。
再次睁眼,刺骨的寒风裹挟着雪粒打在脸上,疼得他一个激灵。
凌衍挣扎着坐起身,发现自己正趴在一条堆满杂物的后巷里,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黑色夹克,还有口袋里半块发硬的面包,都和他笔下主角的“标配”分毫不差。
“起来。”
一个冷得像冰碴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凌衍僵硬地回头,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眸里——高挺的鼻梁下,薄唇紧抿,左眉骨下方那颗淡褐色的小痣,以及脖颈间若隐若现的旧疤,都清晰得如同他亲手画的人设图。
是宋麟。
宋麟的右手握着一把银灰色的短刀,刀刃正贴着凌衍的脖颈,冰凉的触感让他浑身汗毛倒竖。
“组织下令,缉拿叛徒凌衍,就地正法。”他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凌衍的大脑一片空白,随即被巨大的恐慌淹没。
他穿成了自己写的主角,而眼前这个要杀他的,是他花了最多心思塑造的反派!
“我不是叛徒……”
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牙齿都在打颤,“你弄错了,我真的不是……”
宋麟的刀又往下压了半分,皮肤被划破的刺痛传来,一丝温热的血顺着刀锋滑落。
“少废话。”他的眼神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流,“组织的命令,从不出错。”
就在这时,凌衍瞥见宋麟左手手套的指尖破了个洞,露出一小片泛红的皮肤——那是他埋在宋麟人设里的细节。
小时候被组织用烧红的铁丝烫伤过,阴雨天就会发痒泛红。情急之下,他几乎是脱口而出:“你左手食指的疤在痒对不对?用艾草煮水熏一熏,比组织发的药膏管用!”
短刀骤然停住。宋麟的瞳孔猛地收缩,那双总是没什么情绪的眼睛里,第一次闪过一丝明显的错愕。
这个秘密,他藏了十五年,除了早已死去的孤儿院院长,再无人知晓。眼前这个“叛徒”,怎么会知道?
趁宋麟分神的瞬间,凌衍猛地往旁边一滚,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就跑。
他凭着对《烬途》里城市地图的记忆,拐进三条街外的废弃地铁站——按照原剧情,主角会在这里躲过第一次追杀,但代价是被流弹擦伤小腿。
身后传来宋麟的脚步声,不快,却带着一种稳操胜券的压迫感,像一张无形的网,正慢慢收紧。
凌衍躲在站台的立柱后面,心脏跳得像要炸开,却听见宋麟在入口处停下脚步,低低地说了一句:“有点意思。”
接下来的半个月,凌衍活得像只惊弓之鸟。
他知道宋麟会在哪个路口设卡,知道组织派来的暗哨藏在哪个楼顶的水箱后面,甚至知道哪家包子铺的后院有个能通往后街的狗洞——这些都是他在小说里精心设计的“逃生线索”。
可他渐渐发现,事情似乎偏离了剧情。
第一次,宋麟的小队明明已经把他堵在死胡同里,他甚至能闻到对方枪上的机油味,可就在他以为必死无疑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爆炸,是附近的废弃煤气罐被引爆了。
混乱中,他趁机逃脱,回头时却看见宋麟站在火光里,眼神复杂地看着他的方向,手里还捏着一个刚刚点燃的打火机。
第二次,他按照剧情躲进一家老面馆的后厨,准备从暗道溜走,却撞见组织派来的另一个杀手正守在暗道入口。
就在杀手的刀要刺过来时,一颗子弹精准地打在杀手的手腕上。他抬头,看见宋麟站在面馆的窗台上,枪口还冒着烟,见他看来,面无表情地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他到底想干什么?”凌衍缩在桥洞下,啃着从垃圾桶里翻出来的干硬面包,心里充满了困惑。
宋麟是他写的,冷酷、决绝、为了完成任务不择手段,可现在的他,更像是在……试探?
转折发生在一个暴雨倾盆的夜晚。组织派了一个叫李伟的人来“协助”宋麟,这人在小说里是宋麟的“副手”,实则一直觊觎他的位置。
按照原剧情,今晚李伟会趁宋麟追捕主角时,偷偷给他注射一种能让人暂时失去力气的“软筋剂”,让他在围捕中出丑,再借机夺走他的职权。
凌衍躲在一家废弃仓库的二楼横梁上,雨水顺着屋顶的破洞往下滴,打在他的脸上。
他看见李伟端着一杯热咖啡走向宋麟,背对着宋麟的手,正悄悄往杯子里倒一种透明的液体。
“别喝!”
几乎是本能反应,凌衍想也没想就从横梁上跳了下去,正好撞在宋麟身上。
热咖啡“哗啦”一声泼在地上,杯子摔得粉碎。
李伟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宋麟被撞得后退了两步,却稳稳地扶住了凌衍,掌心传来的温度透过湿透的衣服渗进来,烫得凌衍心头一颤。
“你干什么?”宋麟的声音依旧冰冷,却没有推开他。
“他给你下药了!”凌衍喘着气,指着李伟掉在地上的小药瓶,“那是软筋剂,喝下去半个时辰就会浑身没劲!”
李伟见事情败露,索性从腰后拔出枪,对准宋麟怒吼:“既然你非要护着这个叛徒,那你就跟他一起死!”
枪声响起的瞬间,凌衍几乎是下意识地转身,挡在了宋麟身前。
子弹呼啸着穿过空气,狠狠砸在他的左臂上,剧痛瞬间席卷了全身,眼前阵阵发黑。他恍惚间听见宋麟的声音,不再是冰冷的,而是带着一丝他从未听过的急促和……怒意?
“蠢货!”
宋麟把凌衍拖进一家废弃的药店时,暴雨还没有停歇。
药店的玻璃门早就碎了,冷风夹杂着雨水灌进来,宋麟脱下自己的黑色风衣,裹在凌衍身上,带着淡淡硝烟味的布料,意外地让人安心。
他翻出药店角落里落满灰尘的急救箱,扯出里面的绷带,粗暴地勒住凌衍流血的胳膊止血。
动作看着凶狠,力道却比想象中轻,尤其是在碰到伤口边缘时,指尖甚至会不自觉地顿一下。
“你到底是谁?”宋麟蹲在凌衍面前,借着窗外偶尔闪过的闪电,盯着他疼得发白的脸,
“你知道太多不该知道的事,身手差得要命,却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候躲开追杀。而且……”
他顿了顿,眼神锐利如刀,“你看我的眼神,不像看一个仇人。”
凌衍疼得说不出话,脑子里却乱糟糟的。他想说“我是写你的人”,可这话听起来太荒谬,谁会信?
他只能咬着牙,含糊地说:“我知道你不是真的想帮组织……你恨他们把你从孤儿院抢走,恨他们逼你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
宋麟的动作猛地停了。
他的瞳孔骤缩,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中,连呼吸都漏了一拍。
这些事,是他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是他午夜梦回时最痛的伤疤,这个世界上,绝不可能有第二个人知道。
接下来的几天,宋麟把凌衍藏在了药店的地下室。
地下室阴暗潮湿,却意外地安全。
宋麟每天都会带食物过来,有时是两个热包子,有时是一碗冒着热气的面,总是刚好够两个人吃。
他给凌衍换药时,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可凌衍发现,他会提前把绷带用温水泡软,会在涂药水前,先用指尖轻轻碰一下伤口,确认他不那么疼了才动手。
有一次凌衍半夜疼醒,发现宋麟就坐在地下室的台阶上,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看着他,见他睁眼,立刻转过头,假装在看墙上的涂鸦。
“你为什么要救我?”一天下午,凌衍看着宋麟给墙角的一盆半死不活的多肉浇水——那是他昨天随口说“这花快死了怪可怜的”,今天宋麟就带来了水壶和肥料。
宋麟的动作顿了顿,没回头:“我没有救你,只是暂时留着你的命,问清楚一些事。”
“那你问啊。”凌衍追问。
宋麟转过身,目光落在他胳膊上的伤口上,那里已经开始结痂。
“你为什么要替我挡子弹?”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问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眼神里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凌衍愣了一下,脱口而出:“因为我不想你死啊。”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赶紧补充,“我是说……你死了,谁带我逃出这座城?”
宋麟盯着他看了很久,久到凌衍以为自己的脸要被看穿了,才忽然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极淡的笑。
那笑容像冰雪初融,瞬间驱散了他周身的寒气,让凌衍的心跳漏了一拍。
“笨死了。”宋麟转过身,继续给多肉浇水,声音里却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暖意。
组织很快察觉到了不对劲。李伟逃回总部后,添油加醋地汇报了宋麟“包庇叛徒”的事。
三天后,一份最后的通牒送到了宋麟手里:要么带着凌衍的人头回去复命,要么就和他一起被列为“叛徒”,格杀勿论。
通牒送到的那天,宋麟正在给凌衍削苹果。他的动作很稳,果皮连成一条长长的线,不断开。
凌衍坐在旁边的木箱上,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心里七上八下。
“他们给你下命令了,对吗?”凌衍小声问。
宋麟把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放进一个干净的塑料袋里递给他,没说话。
“你把我交出去吧。”凌衍咬了一口苹果,甜中带酸的味道在舌尖蔓延,“这样你就不用……”
“闭嘴。”宋麟打断他,声音冷了下来,“我宋麟还没沦落到要靠交出卖友来保命的地步。”
“可是……”
“没有可是。”宋麟站起身,从墙角拿起那把银灰色的短刀,别在腰后,“从后门走,去城南的旧码头,那里有艘船,会带你离开。”
“那你呢?”凌衍抓住他的手腕,指尖触到他掌心的薄茧,那是常年握刀留下的痕迹,“你不走吗?”
宋麟扯开他的手,眼神恢复了往日的冰冷:“我是组织的人,自然要留下‘谢罪’。”
凌衍看着他转身的背影,心里突然涌上一股强烈的不安。
他想起自己在小说里给宋麟写的结局:被组织诬陷,最终死于乱枪之下,连个全尸都没有。他不能让那样的事发生!
就在这时,地下室的门被猛地踹开,李伟带着十几个黑衣人冲了进来,枪口齐刷刷地对准了他们。
“宋麟,你果然在这里!”李伟狞笑着,“跟叛徒勾结,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宋麟把凌衍往身后一拉,自己挡在前面,缓缓拔出腰后的短刀:“要动手,就别废话。”
“不知死活!”李伟怒吼一声,“给我杀了他们!”
枪声瞬间响起,子弹呼啸着穿过空气。宋麟拉着凌衍,在狭窄的地下室里灵活地躲闪,短刀出鞘,每一次挥砍都精准地打落敌人的武器。
凌衍虽然害怕得浑身发抖,却紧紧跟着宋麟的脚步,时不时捡起地上的砖块,砸向追来的黑衣人。
混乱中,一颗子弹朝着宋麟的后背飞去。凌衍想也没想就扑过去,推开了他。
子弹擦着宋麟的胳膊飞过,打在墙上,溅起一片尘土。
“你干什么!”宋麟扶住他,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慌乱。
“我说了,不想你死。”凌衍喘着气,对上他的眼睛,认真地说。
宋麟看着他,突然笑了。那笑容里没有了冰冷,没有了疏离,只有一种豁出去的决绝。
他反手握住凌衍的手,声音清晰而坚定:“好,那我们就一起活下去。”
他拉着凌衍,像一阵风似的冲出地下室,短刀在他手中化作一道银芒,所向披靡。
李伟的人根本不是对手,很快就被他们冲开了一个缺口。
跑到码头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一艘小型货船正停在岸边,船长是宋麟以前暗中帮助过的人,早就等在那里。
宋麟的胳膊被刚才的子弹擦伤,鲜血染红了半边袖子。
凌衍拿出随身携带的绷带,笨拙地给他包扎,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伤口,被他瑟缩了一下。
“疼吗?”凌衍抬头问。
宋麟摇摇头,看着他认真的侧脸,突然说:“你连我怕黑都知道,我怎么可能信你是坏人。”
凌衍愣住了。
怕黑是他写在宋麟人设备注里的小细节,因为小时候被关在黑暗的地下室里三天三夜,所以他从不一个人待在没有光的地方。这个细节,他从没写进正文里。
船缓缓驶离码头,朝着远方的海平面驶去。
凌衍站在甲板上,看着越来越小的城市轮廓,突然想起自己写的那个结局。
“喂,宋麟。”他转过身,看着站在身边的人,“以后的路,我们自己走,好不好?”
宋麟看着他,眼底的寒冰早已融化,映着初升的朝阳,温暖而明亮。“好。”他说。
曾经,笔尖下的命运冰冷而残酷;如今,两个本该走向对立的人,却在彼此的目光里,找到了改写结局的勇气。
那些藏在字里行间的温柔与救赎,终究在现实里,开出了最美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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