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型目的（18）
冰台边缘，李乐一抱胸而立，瞳孔中倒映着炼狱图景。
下方火网中，溃散的失败品群正跳着扭曲的华尔兹，燃烧的肢体划出焦黑的五线谱。
硫磺味的风裹着血肉焦糊的颗粒扑向西南方。
李乐一的指令通过喉麦传出，“东南、西南方向注意。”
“高度30米，投弹。”
数个两吨级灭火弹爆开的瞬间，天地间绽开六朵尘白昙花。
黑烟与雪白阻燃剂在冲击波中纠缠，构成不断膨胀的太极图腾。
指尖在手臂上敲击出60次精准的节拍后，李乐一的声音切开硝烟，“游隼，数据。”
“80米半径核心区，歼灭率100%。”
“81-150米次级圈，存活量272体。”
“完整个体正以8米/秒呈辐射状逃逸。”
李乐一的瞳孔微微收缩，像狙击镜的十字准星锁定目标，“消防无人机升空，保持100米垂直高度。”
这道命令刚落，又一道更冰冷的指令接踵而至，“攻击无人机准备，挂载无后坐力自动步枪，执行清除程序。”
攻击无人机从驻地腾空而起，监测屏上30个绿标呈扇形向北扩散。
30架攻击无人机腾空的轰鸣声中，咪咪和棕熊不约而同地侧头。
两对瞳孔里，倒映着青年冷峻的侧脸。
他们蓬松的毛发能感知到，这个平日随和的青年，此刻每个毛孔都在散发着冰冷的杀意，就像台完美的杀戮机器。
“看来……确实不用担心你会心慈手软。”带着笑意的嗓音在旁边响起，“7000只说杀就杀……”
李乐一收回视线的动作干脆利落，夜视仪推至头顶时发出“咔”的轻响，为这场屠杀画下休止符。
他没有像以前那样立刻切换回没心没肺的样子，而是任由面部的肌肉线条保持着作战状态下的紧绷。
秦麟收敛笑容，声线罕见地柔和下来，“它们已经不是人类了。”
“省省你的心理疏导套餐吧。”李乐一淡淡瞥了眼秦麟，“我还不至于承受能力差到这种地步。”
秦麟听着李乐一胸腔里不正常的心跳频率，不由有些无奈。
[嘴硬的小子。]
李乐一望向东方尚未苏醒的地平线，静静的站立了一会儿。
直到游隼的报告传来，“战场扫描完成，确认坐标区域生物信号归零。”
李乐一的视线回归战场，扫视一圈后，指尖搭上喉麦，“全体注意，冰磷行动结束，重复，冰磷行动结束。”
“消防无人机进入巡航模式，持续监测热源残余。”
“全员向晦月谷撤离。”
他不会等待朝阳把坟场染成灰白。
之前目睹秦麟他们的大扫除，好歹还在承受范围之内。
但这次，7000具尸骸所化的灰烬，足以让这片区域的苔藓停止光合作用。
李乐一能清晰感知到，通讯切断的刹那，战术手套下的指尖正不受控地颤抖。
他将其归结为低温环境下的正常生理反应。
至少，表面如此。
咪咪和棕熊早已察觉李乐一的异样。
方才指挥战斗时那近乎机械的冷静姿态，让他们短暂忘记了，这个年轻人不过二十五六岁。
棕熊的肉掌重重拍在李乐一肩头，无需言语的安慰已尽在其中。
咪咪的尾巴重重抽在头盔上，“毛都没长齐的小兔崽子，装什么冷酷灭世主！ ”
李乐一依次扫过肩头的两双兽瞳，又在秦麟眼中看见同样的目光。
在这些超越人类认知的存在面前，任何伪装都显得可笑。
他索性卸下伪装，任由胸腔剧烈起伏，“我没事，就是这数量多了点……有点不习惯。”
李乐一听见自己这样说着，声音竟比他预想的更为平稳。
秦麟敏锐地捕捉到了语气中的变化，眼底闪过赞赏。
［不得不说，这小子的适应能力确实不错。］
他的意识溯着时光的暗流，蓦然坠入千年前的月夜。
初拥后的青涩尖牙还未学会优雅，人类时期的道德枷锁仍在灵魂深处铮铮作响。
当追捕者们将他团团围住时，这位新生血族在恐惧与暴怒的撕扯中，第一次放任黑暗本能吞噬理智。
银月见证的屠戮持续到晨露凝结。
他记得每道银光砍下头颅时喷溅的血液，记得指甲嵌入石缝逃生的血族，在台阶上拖出的蜿蜒血痕。
最清晰的却是黎明前那个瞬间。
当最后一声哀鸣在喉骨碎裂处戛然而止，他突然发现掌心的鲜血，正倒映着自己鎏金的瞳孔。
地窖的黑暗吞没了整整七个昼夜。
陈年的酸腐味里，那些未及闭上的眼睛在黑暗中次第亮起。
每道濒死喘息都化作带刺的藤蔓，从耳道钻进胸腔，每次心跳都引发新一轮的绞痛。
最讽刺的是，当他终于克服心理障碍想要进食时，却发现喉咙竟泛起比饥饿更强烈的恶心。
如今站在永恒彼岸回望，才明白永生最精妙的残忍。
所谓优雅的永生，不过是漫长岁月赐予的麻木罢了。
岁月先是赐予你足够的时间去习惯血腥，再慢慢抽离所有鲜活的战栗，最后把不死者雕琢成月光下优雅的标本。
永生者高脚杯中摇曳的，从来不是传说里的醇美琼浆，而是时光蒸馏出的无尽虚无。
月光下，秦麟扬起嘴角，“小朋友，想继续查下去的话……”他突然凑近，“最好早点习惯这种场面……免得将来面对五万十万的……”
话音戛然而止，他满意地看着对方骤然绷紧的脊背。
“你会安慰人就开口！不会安慰人就闭……”威胁的话卡在喉咙里，因为秦麟伸手扣住了他的腰。
李乐一条件反射地反手出刀，却在被对方以毫厘之差避开。
刀尖悬停在秦麟领口三寸处，“你少动手动脚的。”
秦麟耸了耸肩，露出无辜的表情，“我只是想带你下去，是你自己想歪了……”
李乐一一阵气结，猛地转身，向前跨出几步，从冰台上一跃而下，“咪咪，熊大叔，我们走。”
“你个小兔崽子，老子的肉垫是给你当气垫用的？！”
棕熊则精准的揪住了咪咪头顶的两撮虎毛，稳稳坐着。
下坠的失重感被白虎蓬松的皮毛瓦解，李乐一栽进带着铁锈味的温暖里，“不愧是猫科动物，减震能力……”
“少拍马屁，老子不吃这套！”话音未落，咪咪化作银光窜入黑暗。
秦麟不知何时已斜坐虎背，修长手指还缠着李乐一的枪带。
回到晦月谷，进行了简单的战后清点，狞猫等人返回军事基地。
李乐一他们分道而行，前往骑士十五世所在的悬崖边。
在距离悬崖尚有五六公里时，虎一脑袋上的棕熊突然出声，“停。”
“怎么了？”
棕熊爪子悬在半空，鼻翼翕动，“悬崖方向，非常重的血腥味。”
李乐一与青龙队员瞬间进入战斗姿态，枪械上膛的金属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夜视仪滤出的绿光扫过灌木，却只见摇曳的阴影。
“老子都没闻到，你们能看见个毛线。”咪咪从李乐一战术头盔顶端立起，鼻尖高频震颤着。
话音未落，秦麟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没什么事，直接过去就行。”
一大群人都转头看向秦麟。
“我让林晟他们过来扫扫尾。”
李乐一拇指摩挲着扳机，“怎么……怕我应付不过来？”
秦麟轻笑，“是啊，毕竟某人……还是个小朋友。”
李乐一直接一个白眼甩过去。
悬崖边的真相在视野中铺展时，李乐一终于明白那声“扫扫尾”的分量。
上百名吸血鬼如雕像般伫立在岩台，他们的披风在风中翻涌成一片黑潮。
深渊之下传来黏稠的液体滴答声，浓稠的黑暗连月光都能吞噬。
李乐一不自觉地捏紧了眉心，“你就不怕老巢被人端了？”
秦麟的嘴角扯出新月般的弧度，“没到你死我活的地步，没人敢动黑塔。”
李乐一从这句简单的话语中读出了多层含义。
这个活了一千多年的存在，就这样在他面前，轻描淡写地摊开了一张染血的势力版图。
[这便是古老存在的底气吗？]
[四分之一的疆域，皆在他的掌控之下。]
[不仅是其他三方势力，就连GP组织，甚至是军方，都不敢轻举妄动……]
李乐一缓步走向悬崖边缘，低头望去，一股带着腐臭气息的寒风猛地灌入他的肺部。
夜视仪的绿色视野中，深渊下的景象让他呼吸一滞。
“习惯杀戮只是入门课。”秦麟的声音忽然贴在耳后，冰冷的手指划过他颈动脉，“接下来要学的，是怎么在尸山血海里……”他的声音骤然压低，“打捞自己的人性。”
黑鸢他们的面罩凝结着冷汗，控制不住的一阵阵干呕。
而新队员白鸢早已跪倒在腐殖土上，痉挛的胃部将胆汁连同理智一起呕出。
咪咪一脸嫌弃的溜到车旁，虎尾焦躁地拍打着地面，“这味儿都快把老子腌入味了！”
棕熊的鼻腔喷出两道白汽，厚重的皮毛也无法阻隔那股钻进骨髓的血腥分子。
李乐一把夜视仪狠狠掀到头顶，却抹不视网膜上残留的尸骸影像。
“你大爷的！！！循序渐进懂不懂！！！”
李乐一捂着鼻尖，倒退着离开悬崖。
游隼强忍着恶心，“老大，中将的通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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