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五的晨雾还未散尽,林子豪踩着露水往后山走。
竹鞋尖沾了星点草屑,他抬手拨了拨挡在眼前的野藤——这是昨日新辟的灵草园,原本稀疏的紫芝苗,此刻叶片上凝着层淡青色的雾珠,比前日又大了两圈。
“林宗主好!”正在给灵草搭竹架的周小棠直起腰,额头的汗珠子落进衣领,“白师姐说这些紫芝要结籽了,让我盯着别被山雀啄了。”
林子豪应了声,指尖轻轻碰了碰紫芝边缘。灵气顺着指腹窜上来,凉丝丝的,比月初时浓了不少。
他想起昨夜赵乾坤在演武场举石锁,原本要憋红了脸才能举过头顶,现在竟能单手转着石锁跑半圈——到底是宗门灵气养人。
转过山坳,竹屋的炊烟正往天上飘。林子豪刚要抬脚,就见檐下站着个穿粗布道袍的老头。
对方腰间挂着个半旧的葫芦,发须灰白却梳得齐整,正踮脚够门楣上的“大道宗”木牌。
“老人家,这牌子刚漆过。”林子豪快走两步,“手别蹭上,墨还没干透。”
老头缩回手,葫芦在腰间撞出“咚”的响:“小道李长空,昨日听镇东茶摊说贵宗立了新号,特来讨杯茶喝。”
他抬眼打量林子豪,眼角皱纹里藏着笑,“前日在镇西见你给顾长河的染坊灭火狐,言灵之术当真是妙。”
林子豪耳尖发烫。他最不爱听人夸这个,总觉着是运气好:“您坐,我让秦婉儿煮新采的野山茶。”
竹屋里,李长空的葫芦被秦婉儿接过去挂在梁上,和司徒破军的玄铁甲并排。
林子豪蹲在火塘边添柴,火苗“噼啪”舔着壶底:“您这葫芦年份不短了,包浆都发亮。”
“五十年前在终南山挖的药葫芦。”李长空摸着壶身,“后来走南闯北装过灵酒、存过露水,前年老伴没了,就剩这东西陪着我。”
他忽然眯起眼,“贵宗的灵气比昨日浓了三成?”
林子豪正往茶盏里筛茶末,手顿了顿:“您也觉出来了?”
他想起昨夜翻《太初经》,末页“大道同归”四个字泛着微光,“青秀山本就有灵脉,咱们又种了满坡灵草,许是引动了地气。”
“灵脉是有,可不够旺。”李长空端起茶盏,茶汤里漂着片野菊,“我年轻时在苍梧宗当外门执事,见过真正的灵脉——灵气像活物似的在林子里窜,吸一口能顶三天打坐。”
他放下茶盏,“贵宗要是能引个灵泉出来,灵气能再翻一倍。”
林子豪望着火塘里的火星子。他想起七月十九在山腰撒紫芝籽时,顺口说了句“灵草长满全山”,结果灵草疯长;七月廿一喝止花斑豹时,喊了句“青秀山平安无虞”,豹子真就跑了。
要是...他低头搅了搅茶汤,茶末在盏底旋成小漩涡:“灵泉...该是什么样的?”
李长空没接话,目光扫过竹案上摊开的《太初经》。
经页边缘卷着毛,显然是常翻的,“宗立则道显”几个字被林子豪用朱笔描过,红得鲜艳。
他忽然笑了:“林宗主要是想听故事,我倒能说段旧事。”
日头爬过竹梢时,李长空的故事还没讲完。他说三十年前在北漠见过沙漠里涌出灵泉,泉眼冒的不是水,是淡金色的雾,沾着草叶就能长成灵植;又说五年前在东海岛,有个小宗门引了灵泉,结果半年后出了三个筑基修士。
林子豪听得入神,连秦婉儿端来的糖糕都忘了吃。
“只可惜灵泉可遇不可求。”李长空拍了拍葫芦,“要么有上古灵脉苏醒,要么有大能者以术法引动——寻常人哪有这本事。”
林子豪望着窗外后山。晨雾散了,能看见鹰嘴崖下的小潭——那潭水向来浑浊,前日陈阿秀还说里面漂着死鱼。
他忽然想起昨夜赵乾坤练拳时抱怨:“要是灵气再浓些,我这铁砂掌能早半个月成。”
又想起柳絮儿揉着腰说:“丹房的清灵丹,要是灵气够,能多结出三道丹纹。”
“要是青秀山能有灵泉就好了。”他轻声说。
李长空的茶盏悬在半空。他盯着林子豪的后脑勺,喉结动了动——这年轻人说话时没看他,像是在和山风说,和竹影说,和火塘里的火星说。
第二日天没亮,白灵的狐尾就扫开了竹屋的门帘。
她耳朵尖尖的,尾巴尖还滴着水:“师尊!后山鹰嘴崖的潭水变了!”
林子豪揉着眼睛爬起来。竹鞋都没穿,跟着白灵往山上跑。
晨露打湿了裤脚,他跑得急,额角沾了片草叶。
转过山坳,就听见“哗啦啦”的水声——原本浑浊的小潭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汪清得发亮的泉水,水面浮着层淡青色的雾,沾在草叶上凝成细小的灵珠。
“这...这是灵泉!”李长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不知何时跟了上来,道袍下摆沾着泥,手颤抖着去碰泉水。
指尖刚触到水面,就有股灵气顺着胳膊窜上来,惊得他倒退两步,“灵泉里有木属性灵气!
和紫芝正好相补!”
林子豪蹲在泉边。泉水漫过他的手背,凉丝丝的,带着股清甜的草木香。
他想起昨日说的那句话,喉咙发紧——难道...是他说的?
“了不得!”李长空突然跪在地上,双手撑着湿土。
他抬头时眼眶发红,“三十年前我在苍梧宗,见过长老用三百年修为引灵泉,结果元气大伤;五年前东海岛的灵泉,是靠五位金丹修士布了三个月的聚灵阵。
您倒好,就这么随口一说...”
林子豪忙去拉他:“老人家快起来,我就是...随便说说。”
“不是随便。”李长空抓住他的手腕,掌心的老茧硌得慌,“我活了六十岁,见过装神弄鬼的,见过藏私守拙的,没见过您这样...把大道当日子过的。”
他抹了把脸,“我那葫芦里还存着半壶灵酒,是当年在终南山采的,您若不嫌弃,我想留在大道宗——给您看灵泉,给弟子们讲灵气的门道。”
林子豪还没说话,身后就传来脚步声。慕容清影提着剑走过来,剑穗上的银铃被灵气激得轻响:“李前辈要入宗?
那正好。外门新收的弟子里有三个会看风水的,正缺人带他们认灵脉。”
李长空站起来,拍了拍道袍上的泥。他望着灵泉里自己的倒影,忽然笑了:“我这把老骨头,往后就叫'灵泉长老'吧。”
消息像长了翅膀。晌午时分,镇东茶摊的茶客们都在说:“大道宗后山冒灵泉了!
泉水沾手就能养气!”有个穿青衫的少年背着药篓往青秀山跑,说是邻镇“松鹤观”的弟子,闻着灵气找来的;还有个挑着山货的老汉说,他亲家所在的“翠云阁”,今早连供的灵牌都冒了青烟——说是被大道宗的灵泉引动了。
林子豪站在灵泉边,看李长空蹲在泉眼旁,用枯枝在地上画着什么。
白灵凑过去看,狐尾扫乱了他的画;赵乾坤扛着石锁路过,也探头瞧,结果被李长空敲了脑袋:“这是聚灵阵的纹路,你个体修凑什么热闹?”
日头偏西时,灵泉的雾气漫到了竹屋。秦婉儿端着新蒸的桂花糕出来,糕上沾着细小的灵珠,在阳光下闪着淡青色的光。
林子豪接过一块,咬了口,甜丝丝的,连喉咙里都浸着灵气。
他望着满山跑的弟子们——周小棠在灵草园给紫芝浇水,泉水浇过的地方,紫芝立刻抽出了新叶;司徒破军在演武场和赵乾坤比力气,石锁被灵气养得更沉,两人却越举越精神;古月娜抱着琴坐在泉边,琴音里裹着灵气,惊得山雀在枝头扑棱棱乱飞。
李长空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边。老人望着满山的热闹,葫芦里飘出股淡淡的酒香:“林宗主,您可知这灵泉会引多少人来?”
林子豪望着远处被灵气染青的山尖。他想起十四岁那年蹲在灶房偷糖糕,想起七月十七说“风调雨顺”时聚起的云,想起昨天随口说的“要是有灵泉就好了”。
原来有些事,不是靠本事,是靠...
“人来了好。”他说,“大道宗的道,本就是给所有人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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