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三十的晨雾比往日浓。林子豪蹲在灵泉潭边,指尖刚触到水面,黑水突然像被抽走了魂魄,“咕嘟”一声沉下去,露出底下青石板上完整的“灵泉滋养万物”刻痕。
他手掌下的经卷烫得惊人,金纹顺着袖口爬到手背,在腕间绕成个小圈。
“宗主!”阿福的声音从灵草园飘来,带着哭腔的惊喜,“蓝星草活了!”
她跑得太急,绣着法诀的蓝布裙被野蔷薇勾住,“撕拉”一声扯出道口子。
可她顾不上,举着株蓝星草冲进人群——叶片绿得发亮,叶尖还挂着颗露珠,在晨光里像颗小宝石。
秦婉儿正蹲在潭边洗林子豪的道袍。前日被黑水染黑的袖口,此刻在水里涮了涮,竟浮出淡青的底色。
她撩起水泼在石上,水珠溅起时闪着金光,像撒了把碎金箔。
“看!”她扯林子豪的袖子,“水变清了!”
灵泉潭真的清了。刚才还翻涌的黑水退得干干净净,露出潭底细白的砂石,泉水叮咚着漫过石缝,汇进山下的小溪。
林子豪伸手捧起一捧,水凉丝丝的,顺着指缝往下淌时,他听见细细的“嗡嗡”声,像无数小虫子在说话。
“《太初经》动了!”白灵抱着火鳞豹挤过来。
经卷在林子豪怀里抖得厉害,封皮“啪”地弹开,金纹“刷”地窜上天空,在晨雾里织成张金色大网。
网里浮着小字,林子豪踮脚去看,那些字却往高处飘,最后聚成“因果圆满”四个金光大字。
演武场突然爆发出欢呼。赵乾坤的大嗓门盖过所有人:“张大胆!
你小子什么时候筑基的?”林子豪望过去,张大胆正攥着拳头发愣,指缝里漏出细弱的灵气,像冒烟的香头。
他身边的小丫头也在抖,羊角辫上的红绳被灵气顶得翘起来,活像只炸毛的小麻雀。
丹房的药香又飘起来了。柳絮儿扶着丹炉冲出来,脸上沾着丹灰,眼睛亮得像星子:“十二炉清灵丹全成了!”
她举起颗丹药,在阳光下泛着九道细纹——那是上品灵丹的纹路,从前她炼十炉能成一炉就谢天谢地。
慕容清影从剑道台跑来,手里攥着半幅蓝布。
前日断线的“松风式”绣得整整齐齐,白线在布上流动,像风吹过松林。
“镇里的法布都好了!”她喘着气,“染坊阿秀说,今早起来,所有绣了法诀的布都自己把线连上了,针脚比她绣的还齐。”
林子豪摸了摸怀里的经卷。金纹不再烫人,反而透着股温温的暖,像秦婉儿熬的热粥。
他想起百日之前,自己蹲在破庙屋檐下,望着天上的星子想:“要是能有座山,能教点人修仙就好了。”
后来他说“青秀山归大道宗”,山就真归了;他说“清灵丹要能治老寒腿”,丹就真成了;他说“大道该人人可学”,镇里的绣娘猎户就真学会了。
“宗主!”顾长河扛着铜锣从山门跑上来,铜锣面被敲得发亮,“镇东头王屠户家闺女来了!”
他抹了把汗,“她说她娘的老寒疙瘩今早自己消了,腿能伸直走路了!
西头布庄刘娘子说,按托云桩纺线,线细得能穿过绣花针眼!”
山风突然转了方向。原本往山外飘的炊烟直上云霄,像支支白色的箭。
镇口老槐树上的桐花簌簌落下来,落在林子豪肩头,带着股清甜的香。
他抬头看天,晨雾不知什么时候散了,天空蓝得像洗过的琉璃,飘着几缕金线似的云。
“看!”阿福拽他衣角,手指指向演武场。所有弟子都在发光。
张大胆的灵气变成淡青色的雾,小丫头的红绳飘在头顶像团火,连最边上扫落叶的杂役弟子,脚边都缠着细弱的灵气丝。
林子豪数了数,正好一千零九个——九月初五收满千徒时多出来的九个,此刻都在发光。
《太初经》在他怀里“哗啦”翻页。最后一页的金纹连成幅画:青秀山被灵气裹成个金球,球里站着一千零九个小人,每个小人头顶都飘着片云,云里有星星在闪。
林子豪摸了摸画,指尖刚碰到,画里的小人突然动了——张大胆挥了挥拳头,小丫头蹦了个高,连扫落叶的杂役都弯了弯腰,像在跟他打招呼。
“宗主。”秦婉儿递来擦手的布,上面沾着灵泉水的金斑,“你看白灵。”
白灵正蹲在潭边,火鳞豹在她脚边打滚。一人一兽身上都浮着层淡金色的光,白灵发间的兽牙串子闪着红光,像被火烤过的玛瑙。
她抬头冲林子豪笑,露出小虎牙:“我听见灵泉说话了,它说'谢谢'。”
林子豪突然想起《太初经》里的话:“言出法随者,非施恩,乃共生。”
从前他总怕自己给得不够,现在才明白,原来他说的每句话,都像在天地间种了棵树——他浇水,树就长;树结果,他也能尝甜。
山脚下传来钟声。那是云松阁分宗的晨钟,从前总敲得断断续续,现在清清脆脆,能传十里远。
林子豪望着满山的弟子,望着灵泉里自己的倒影——眉目间的光更亮了,像潭底的金砂在发光。
“宗主!”周小棠从镇里跑上来,怀里抱着包糖画。
她鬓角沾着糖渣,笑得眼睛弯成月牙:“王老汉说,今早糖画摊前围了一圈人,都说按您教的'目明如鹰'看,糖画的纹路都能数清了!”
她剥开油纸,糖画在阳光下闪着琥珀色的光,是只振翅的凤凰。
林子豪接过糖画,指尖碰到糖面时,突然有股热流从掌心窜到头顶。
他听见无数声音在耳边响,像春风吹过松林,像灵泉叮咚作响,像弟子们的笑声——那是他说过的每句话,此刻都变成了活的,在天地间游来游去。
《太初经》突然从他怀里飞起来。金纹在天空织成条金色的路,从青秀山山顶直铺到云端。
路的尽头有座门,门上刻着“仙途”两个大字,门里飘出的灵气比灵泉还浓,像下着金雨。
所有弟子都抬起头。张大胆的灵气雾聚成小剑,小丫头的红绳变成火凤凰,白灵的兽牙串子射出红光,连扫落叶的杂役,脚边的灵气丝都连成了线。
林子豪望着他们,突然明白过来——百日之期不是因果线收回,而是这些线,要带着他们,一起往更高处去了。
金雨落下来,落在林子豪肩头,落在弟子们发间,落在灵泉里,落在镇里的炊烟上。
他伸手接住一滴,金雨在掌心里滚了滚,变成颗小珠子,上面刻着“新生”二字。
山风卷着金雨往云里去。林子豪望着那条金色的路,望着路上的门,望着满山发光的弟子,突然笑了。
他想起百日之前自己蹲在破庙的样子,想起秦婉儿编的鸡窝,想起阿福第一次认草时的慌张。
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因为他要带着他们,往更远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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