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十七卯时,青秀山演武场的晨雾还裹着松针香。
夜凝萝抱着松风剑谱站在石台上,发间红绳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耳后新点的蓝靛染——是昨夜跟古月娜学的染艺,“外门弟子要像蓝草,扎根深了才能染透天地”。
“第三式'松间雪',重心往下压!”她挥了挥剑谱,剑鞘撞在石栏上发出清响。
二十七个外门弟子排成三列,最前头的胖小子王二牛正憋着劲挥剑,粗布道袍后背洇出大片汗渍。
他的剑穗扫过地面时带起片草叶,草叶打着旋儿飘到夜凝萝脚边,“夜师姐,我这剑比昨日快了半息!”
“二牛有进步。”夜凝萝弯腰捡起草叶,叶尖还沾着露珠,“昨日你挥剑带起的是枯叶,今日是鲜草——灵气透了。”
她转头看向观剑台,赵乾坤正靠在台边啃玉米,竹筐里堆着新劈的松枝,“赵师叔,您说的'试力擂'啥时候开?”
赵乾坤把玉米棒往竹筐上一搁,玉米须粘在他络腮胡上:“等白灵那丫头化好形。”
话音刚落,石栏后窜出道白影——白灵正踮着脚理腰间的银铃铛,狐耳半隐在发间,“急什么?
我这不是怕吓着外门小崽子们,特意换了身素衣裳。”
她扯了扯月白裙角,裙上绣着九朵小狐狸,“擂台在演武场西头,竹板搭的,能扛三招。”
外门弟子们哄地围过去。王二牛挤到最前头,手指戳了戳竹台柱子:“这能扛得住?
我昨日劈柴,竹板一斧头就断。”
“扛不住的是你。”白灵歪头笑,狐尾从裙底探出半截,扫过王二牛手背,“擂台是活的,你用几分力,它还几分劲。
赵老头说要激你们的潜能,我就把灵泉水渗进竹纤维里了——试试?”
王二牛撸起袖子跳上台。他攥紧铁剑,剑尖冲地,喉头动了动:“我...我先来!”
话音未落,竹台突然泛起水光,王二牛脚下一滑,本能地挥剑去撑。
铁剑砍在竹板上,竟溅起细小的水珠,竹台纹丝不动。
他急红了脸,又劈出三剑,每一剑都带起水浪,到第四剑时,他突然感觉丹田发烫,剑风里裹着若有若无的白气。
“筑基了!”赵乾坤把玉米棒一扔,大步跨上台。
他伸手按住王二牛后颈,指腹能摸到跳动的灵脉,“这小子经脉通了三条!”
王二牛傻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掌心还沾着竹屑,“我...我刚才就想着要劈碎这破台子,咋就...”
“因为你没藏着掖着。”夜凝萝走上台,焚心剑鞘轻轻碰了碰王二牛的剑,“赵师叔说外门弟子总觉得自己比内门差,可大道哪分内外?”
她转头看向台下,有个扎着双髻的小姑娘正咬着嘴唇攥衣角,“小菊,该你了。”
小菊怯生生地走上台。她的剑是木头削的,剑刃磨得发亮——那是她用了三个月的练手剑。
竹台的水光刚泛起,她突然想起幻境里被恶霸抢走的糖葫芦,眼眶一热,木剑“刷”地劈下去。
竹台溅起的水浪裹着甜香,小菊的木剑竟在台面上刻出道浅痕。
“好!”白灵拍着巴掌笑,狐尾甩得铃铛叮当响,“这丫头把怨气化成剑意了,比王二牛还利索!”
她转头对赵乾坤道:“你说的'潜能',不就是把心里憋着的劲全放出来?
外门弟子缺的不是本事,是敢拼的胆。”
演武场的热闹传到了镇东染坊。柳絮儿提着竹篮跨进门槛时,顾长河正踮脚晾蓝布。
他的靛蓝围裙沾着染料,发梢还挂着几点青,“柳姑娘今日来得早,可是要染帕子?”
“不是染帕子,是来讨教。”柳絮儿掀开竹篮盖,露出半卷丹方残页,“顾伯晒蓝布时,总说'日头要晒足三个时辰,阴了就补夜露'——这和炼丹控火候一个理。”
她抽出残页,指着上面歪歪扭扭的字,“我抄了《草木经》里的灵草辨识,蓝草能炼清灵续力丹,您看这叶纹,和您染的靛蓝是不是像?”
顾长河眯起眼凑近看。他的手指摸过残页,指腹还带着染布的靛青,“是像!
我晒蓝布要分早中晚三段日头,炼丹是不是也得分阶段控火?”
他转身从柜台下摸出本破书,封皮写着“染经”,“我这书里记着'春染柔,夏染透,秋染沉,冬染润',要是和丹道合起来...”
“顾伯试试?”柳絮儿从篮里掏出株蓝草,“用您晒蓝布的法子养这草,等它结籽了,我教您炼第一炉丹。”
顾长河的手微微发抖,他把蓝草捧在掌心,靛青指痕印在草叶上,“好,我明日就把晒布架挪半尺,让草也能沾着日头。”
镇西福来酒楼的后厨更热闹。柳三槐正举着锅铲和学徒争执,“说了爆炒要三息起锅,你偏多翻两铲!”
他一抬头看见柳絮儿,锅铲“当啷”掉在灶台上,“柳仙子怎的来了?
可是要尝我新做的糟溜鱼片?”
“三槐叔的鱼片我可舍不得吃。”柳絮儿笑着从袖中取出个小瓷瓶,“我来讨教火候。
您炒菜分'爆、炒、炖、煨',炼丹也分'武火、文火、慢火、养火'——您看这清灵续力丹的丹方,武火要像爆炒,得把灵气锁在药里;文火要像慢炖,得让药性融开...”
柳三槐抓过丹方,油渍的手指在“武火”二字上蹭了蹭,“我炒回锅肉,锅烧到冒青烟下肉,那叫'逼油';炼丹武火是不是也得把药里的杂气逼出来?”
他转身掀开灶台,火苗“轰”地窜起,“我这灶改了三回,前膛进风,后膛留气,您看这火...”
火苗突然变青了。柳三槐瞪大眼睛,锅铲差点砸到脚面,“这...这是我前日跟着阿福学的引气诀?”
他转头看向柳絮儿,额角渗着细汗,“我刚才想着要把火练得像您的丹火,咋就...”
“三槐叔这是通了灵脉。”柳絮儿笑着把瓷瓶塞给他,“里面是淬体丹,您每日服一颗,炒菜时火会更稳。”
她走到灶台边,指尖轻轻拨了拨火苗,“您看,丹火要暖而不燥,就像您做的酒酿圆子——甜而不腻,才是火候到家。”
青秀山的日头越升越高。演武场的竹台上,外门弟子排着队试剑,王二牛正帮小菊擦木剑上的竹屑:“你这剑刻的痕比我深,明日我得更早来练。”
夜凝萝站在观剑台边,看着弟子们发亮的眼睛,突然想起幻境里弟弟说的“光”——原来这光,是外门弟子挥剑时溅起的汗,是染坊老汉摸蓝草时的笑,是酒楼二厨举锅铲时的劲。
《太初经》在林子豪怀里发烫。他正蹲在灵草园看顾长河新移来的蓝草,经卷金纹顺着指缝爬出来,在草叶上凝出“百木同春”四个字。
山脚下传来敲梆子的声音,是镇民来送今日的菜了,竹筐里的白菜上还沾着晨露——其中一筐里,多了包用蓝布裹着的蜜枣,是顾长河让染坊的学徒捎来的。
“宗主!”张大胆从演武场跑过来,脸上沾着草屑,“外门今日有五个筑基的,赵师叔说白灵那擂台能再搭三个!”
他喘着气,手指戳了戳灵草园的竹篱,“顾伯说染坊要腾间屋给宗门当分堂,柳三槐说酒楼后厨能炼小丹炉...”
林子豪站起身,拍了拍裤腿的泥。他望着演武场方向,能看见外门弟子挥剑时带起的风,把松枝上的露水吹成了小彩虹。
《太初经》突然在他掌心翻开新页,墨迹未干的字歪歪扭扭:“水积成渊,土聚成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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