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廿一卯时,青秀山演武场的晨雾还未散尽,松枝上的露珠正顺着针叶往下淌,“滴答”砸在青石砖上。
顾长河天没亮就带着几个杂役来布置,石台上铺了层簇新的红毡,两侧立着八根青铜灯柱,灯油是秦婉儿特意调的,点起来有股淡淡的竹叶香。
“慕容师姐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嗓子。演武场西北角的月洞门处,素色剑穗先晃了晃,慕容清影提着青锋剑走出来。
她今日没束高马尾,长发用青玉簪松松绾起,发尾垂着两缕银丝,是前日突破时被剑气震断的,倒添了几分清泠。
外门弟子们自动让出条道,她的素色法袍扫过石砖,像片飘着的云。
“夜师姐!”另个声音从东边传来。夜凝萝穿着件火红色的剑服,腰间火灵珠的红绳在晨雾里格外显眼,发间珊瑚珠随着步子轻颤。
她手里拎着柄未出鞘的剑,剑鞘是黑檀木的,裹着层金丝缠纹——这是秦铁柱连夜铸的,说“红衣配黑鞘,剑气藏得深”。
她冲前排的小菊眨眨眼,小菊抱着个青瓷壶往石台上跑,壶里是周小棠熬的蜂蜜水,说“舞剑费嗓子”。
“今日比的是剑心。”慕容清影站在石台左侧,指尖轻轻抚过剑格。
青锋剑的剑身映着她的倒影,眉峰微挑,“不拼灵力,不比招式,只看谁的剑意更透。”
夜凝萝把黑檀剑往石台上一搁,火灵珠突然腾起团橘红的光,映得剑鞘上的金丝发亮:“好啊。
我这把新铸的'赤焰',正缺个试剑的。”她伸手拔剑,剑鸣像道炸雷,晨雾被劈开道缝,露出半块青天。
慕容清影的青锋剑几乎同时出鞘。两道剑光撞在一起,素白与赤金绞成团,惊得松树上的麻雀扑棱棱乱飞。
外门男弟子们挤在演武场边,张大胆攥着袖口的补丁,陈三的喉结上下滚动,小柱子的眼睛直勾勾盯着石台上的红衣,连顾长河喊他搬凳都没听见。
“看招!”夜凝萝的剑势变了。赤焰剑带起的风裹着热浪,剑穗上的珊瑚珠“噼啪”作响,每刺出一剑,地上的红毡就烧出朵小火苗——是火灵珠的余温,柳絮儿前日说“这种火候炼药最妙”。
她绕着慕容清影转圈,剑尖点向对方肩井、曲池、风池三穴,快得像串连起来的火星。
慕容清影退了三步。青锋剑划出道圆弧,清灵剑气裹着晨雾凝成水幕,火星撞上去“嗤啦”响,变成团白雾。
她的脚步突然稳了,剑尖垂向地面,眼尾扫过演武场边的老松树——那是她每日寅时练剑的地方,树皮上还留着剑尖刻的“清”字。
“清灵九式·流泉。”她低喝一声。青锋剑在半空划出七道水痕,像山涧的溪流绕过石块,又汇作股,直取夜凝萝后心。
夜凝萝没躲,赤焰剑倒转剑柄,用剑脊接住,火星与水痕撞在一起,腾起团彩色的雾,把两人的身影都罩住了。
外门弟子们挤得更紧了。张大胆的补丁被扯得变了形,陈三摸出兜里的瓜子,刚嗑开就忘了吃,小柱子踮着脚,额头都快蹭到前面人的后脑勺了。
顾长河搬着凳过来,见这阵仗直摇头——前日试炼林的狼都没这剑鸣声吓人。
雾散的时候,夜凝萝的发梢沾着水珠,慕容清影的法袍下摆烧了个小窟窿。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笑了。夜凝萝的指尖在火灵珠上一按,赤焰剑的剑身腾起层红雾;慕容清影的青锋剑浸入水幕,剑尖挂着串小水珠,像串没穿好的珍珠。
“再来!”夜凝萝的剑招更狠了。赤焰剑每刺出三寸,火灵珠就亮三分,红雾里隐约能看见火焰的形状,是朵半开的赤莲——这是她昨夜在幻境里悟的,花瓣的弧度和小菊编的蓝草绳一模一样。
慕容清影的清灵剑气也变了,水幕里浮起片松叶,叶脉清晰得能数出纹路,是她刻在老松树上的“清”字那根枝桠上的。
剑光越缠越紧。素白的剑气裹着松叶,赤金的火焰托着莲瓣,在石台上织成张网。
外门男弟子们的呼吸都轻了,张大胆的补丁被攥出个洞,陈三的瓜子壳掉了满地,小柱子的脚尖踮得发酸,可眼睛还是舍不得挪开。
“剑心无间,大道自成。”
声音从演武场东边传来。林子豪抱着《太初经》倚在松树下,书页被晨风吹得哗哗响,金纹从书脊窜出来,在石台上铺成道金线。
夜凝萝的赤焰剑突然顿住,火灵珠的光暗了暗——她听见金纹里有小菊的笑声、阿巧的藤鞭响、林小满的续力丹甜。
慕容清影的青锋剑也慢了,水幕里的松叶轻轻摇晃——那是她教弟子们练剑时,他们攥着木剑的手,热得能捂化晨露。
两柄剑同时垂向地面。夜凝萝的赤焰剑鞘“当啷”掉在石台上,火灵珠的红绳松了,珊瑚珠滚到慕容清影脚边。
慕容清影弯腰捡起,指尖触到珊瑚珠的温度,和青锋剑的凉意撞在一起。
她抬头看夜凝萝,对方发间的蓝草绳还沾着试炼林的露水,和自己发尾的银丝缠在一起,像根编了半的同心结。
“原来剑心...是这些。”夜凝萝轻声说。
她伸手碰了碰慕容清影法袍上的窟窿,“前日试炼林,阿巧的藤鞭也是这样缠的。”
慕容清影把珊瑚珠别回她发间,指尖掠过蓝草绳:“我刻在老松树上的'清',是小柱子第一次握木剑时,手抖得像筛糠。”
石台下突然爆起喝彩。张大胆的补丁终于被扯掉了,他举着补丁喊:“夜师姐的剑像火!”
陈三捡着瓜子壳笑:“慕容师姐的剑像水!”小柱子踮得更高了:“合起来像...像周小棠的桂花糕!”
顾长河搬着凳挤过来,凳上摆着盘刚蒸的桂花糕,热气裹着竹叶香,漫过石台上的剑光。
林子豪翻了页《太初经》。金纹从书页里钻出来,缠上赤焰剑和青锋剑,把两柄剑的影子叠在一起。
他望着石台上的两个身影,晨雾完全散了,阳光照在她们发间的珊瑚珠和青玉簪上,亮得像两颗星星。
夜凝萝突然拔剑。赤焰剑的红雾里,赤莲完全绽放了,花瓣上沾着松叶的露水;慕容清影的青锋剑破水而出,水幕里的松叶落进莲心,叶脉和花瓣的纹路严丝合缝。
两道剑光再次相撞,这次没火星,没水痕,只有片温暖的光,裹着晨露、松叶、蓝草绳、珊瑚珠,还有周小棠的桂花糕香。
外门男弟子们的喝彩声更响了。张大胆的补丁飘到了石台上,陈三的瓜子壳堆成座小山,小柱子的脚尖终于落了地,可眼睛还是盯着那片光——比火灵珠亮,比清灵剑气暖,像...像林子豪昨日在试炼林说“妖兽勿近”时,《太初经》的金纹。
慕容清影的青锋剑轻轻搭在夜凝萝的赤焰剑上。
两柄剑的剑格相碰,发出声清越的响,像两个久别重逢的人,终于说了句“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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