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廿八辰时三刻,青秀山山脚下的青溪镇福来街飘着炸油糕的香气。
夜凝萝束着高马尾,火灵珠在腰间晃出紫芒;柳絮儿提着竹篮,里面码着续力丹的小瓷瓶,瓶塞还沾着丹香。
两人踩着晨露下了山,布鞋底沾了点松针。
“先去西街的茶棚。”夜凝萝指了指前头挂着“松风茶社”幌子的老房子,“昨日顾长河说,镇里的汉子们爱蹲茶棚说闲话,在那讲武道最热闹。”
茶棚里正坐满了人。卖菜的张屠户把猪腿往长凳上一搁,油手拍着桌子:“上月邻镇来了个练气修士,三拳砸裂了青石——”
“那算什么?”打铁的王二柱抡起胳膊,“我见过御剑术!
剑尖挑着酒坛,一里地外把酒灌进碗里!”
夜凝萝站在茶棚门口,火灵珠突然发烫。她跨进去时,紫火顺着靴尖腾起三寸,在青砖上烧出朵小火花。
满棚的人霎时静了,张屠户的猪腿“咚”地砸在地上。
“各位叔伯兄弟。”夜凝萝把火灵珠按回腰间,“我是大道宗的夜凝萝。
咱们宗门的修炼,不是修士的专事。”她从怀里摸出本黄纸抄本,封皮写着“基础引气诀”,“这书里的法子,砍柴时调匀呼吸能练,挑水时稳住步伐能练,连哄娃睡觉拍背的节奏,都能合着口诀走。”
柳絮儿把竹篮搁在茶桌中央,掀开蓝布:“这是续力丹,能润喉提神。
咱们宗门的丹方,用的是后山最普通的野菊根、车前草——”她拈起颗丹,“阿婆们熬药时加两味,煮出来的汤也带点灵气。”
张屠户凑过来,大手指戳了戳丹瓶:“真能?
我家那小崽子总说读书犯困,吃颗这丹能顶事?”
“顶事。”柳絮儿笑,“但得配合引气诀。您教他读书时,先闭眼数呼吸,数到十再睁眼——”她示范着吸气,“这就是入门。”
茶棚外突然传来“啪嗒”一声。林向晚蹲在墙根,手里的抹布掉在地上。
她是福兴杂货店的学徒,扎着两根麻花辫,布衣洗得发白,腕子上还沾着擦柜台的桐油。
刚才听见“引气诀”三个字,心跳得撞着肋骨,抹布就这么滑了手。
“姑娘,进来坐。”夜凝萝瞥见墙根的影子,招了招手。
林向晚咬着嘴唇站起来,麻花辫梢沾了片梧桐叶。
她走到茶桌前,盯着那本“基础引气诀”,手指绞着围裙角,眼睛亮得像被星子砸中。
“想学?”夜凝萝问。
林向晚点头,喉结动了动:“我...我给东家擦柜台时,总看见账本上的数字转圈。
要是能学这个,许能看清楚些。”
柳絮儿从竹篮里摸出块桂花糕,塞给她:“这是柳三槐师傅做的,吃着甜。
学引气诀就像吃糕,得慢慢来。”
日头爬到头顶时,茶棚里的人都围到了夜凝萝和柳絮儿身边。
王二柱把打铁的钳子往地上一杵:“夜姑娘,你说的'练拳时想象拳头里有团火',我能试试不?”
他抡起胳膊,粗声粗气地念口诀,拳头真的腾起了火星——虽然只有豆粒大,但把张屠户惊得跳起来,猪腿骨滚到了林向晚脚边。
“这是火属性灵根?”夜凝萝眼睛一亮,“王大哥,明日来青秀山演武场,我教你控火。”
林向晚蹲下身捡猪腿骨,指尖碰到骨头上的火星。
她抬头看夜凝萝,麻花辫上的梧桐叶掉了,露出耳后颗淡红的痣:“我...我能拜师么?”
“拜师得考。”夜凝萝从袖中摸出块圆石,“这是测灵根的试灵石。
你把手放上去。”
林向晚把手掌按在石上。石头先是泛白,接着透出浅青色,最后在中心凝成点金斑。
“三灵根,金为主。”夜凝萝笑,“金灵根适合锻器、练剑。
你明日辰时来山门,找雁青荷师姐登记。”
林向晚的眼泪“啪”地砸在试灵石上,溅起细小的灵气泡。
她慌忙用袖子擦脸,却把桐油蹭了满脸:“我...我这就去和东家说!”
话音未落,人已经跑出院门,麻花辫在风里甩成个小旋风。
未时二刻,夜凝萝和柳絮儿转到镇北的菜摊。
秦铁柱正蹲在菜筐前挑萝卜,蓝布衫沾着矿灰——他刚从后山矿洞回来。
“铁柱哥。”柳絮儿喊他,“宗门想请你当教习。”
“教...教习?”秦铁柱蹭了蹭后颈,矿灰沾了满手,“我就会抡镐头,能教啥?”
“教挖灵脉的手法。”夜凝萝说,“咱们宗门的矿洞要开新脉,得让镇里的后生们知道,挖石头也能练臂力,也能合引气诀。”
她指了指秦铁柱的手背,“你刚才挑萝卜时,拇指按在根须上的力道,和咱们宗门的'稳山诀'一模一样。”
秦铁柱低头看自己的手,粗粝的指腹还沾着泥:“真...真有这说法?”
“有。”柳絮儿从竹篮里掏出本《矿道引气要诀》,“这是我和顾长河师叔整理的,你教的时候,就按书里说的,挖三下停一息,喘气要匀——”
“我应下!”秦铁柱突然站起来,震得菜筐里的萝卜滚了满地,“我家那小子总说挖石头没出息,这回我能教他,挖石头也是修仙!”
他们走到镇东的“味香楼”时,柳三槐正踮脚擦招牌,竹梯在风里晃。
夜凝萝扶了扶梯子:“柳师傅,宗门想请你教做灵食。”
“灵食?”柳三槐从梯子上爬下来,围裙沾着面粉,“我就会蒸馒头,能教啥?”
“教揉面的手法。”柳絮儿掀开竹篮,取出块桂花糕,“你揉面时,手跟着引气诀的路线转,面团里就有灵气。
上回小菊蒸的糕,弟子们吃了都说丹田发热。”
柳三槐捏了捏桂花糕,指腹陷进松软的糕体:“我记着上月蒸糕,揉面时总哼'呼——吸——'的调子,原来那是诀?”
“是。”夜凝萝从怀里摸出本《灵食入门》,“你教镇里的厨娘时,就说揉面要'心到、手到、气到',揉得越匀,糕里的灵气越多。”
柳三槐的眼睛亮起来,围裙带子被他扯得直晃:“明儿我就开个灶房,让镇里的娃都来学!”
顾长河是在镇南的库房找到的。他正蹲在粮堆前数麻袋,算盘珠子拨得噼啪响。
夜凝萝踢了踢他的鞋跟:“顾师叔,宗门要你当教习。”
“教...教啥?”顾长河抬头,算盘珠子卡在指缝里,“我就会管账,能教啥?”
“教记账的诀窍。”柳絮儿蹲下来,翻着他的账本,“你记粮数时,笔尖跟着引气诀的路线走,纸页上会有灵气纹路。
上回小菊记丹方,就是学了你的笔法,丹方突然显了金光。”
顾长河摸出支秃笔,在账本背面画了道:“我总说记账要'横平竖直,心无旁骛',原来这也是修仙?”
“是。”夜凝萝把本《算学引气要诀》拍在他手里,“你教镇里的账房先生,就说拨算盘珠子时,每颗珠子都要跟着呼吸动——”
“得嘞!”顾长河把算盘往腰间一挂,“明儿我就去学堂,教那帮小崽子拨珠子!”
夕阳把青溪镇染成金红色时,夜凝萝和柳絮儿往山上走。
林向晚追上来,怀里抱着个布包,跑得气喘吁吁:“东...东家准了!
我...我把铺盖卷带来了!”她的麻花辫上沾了草屑,布包角露出半截抹布——是她擦了三年柜台的那根。
柳絮儿接过布包,摸了摸抹布:“留着,擦宗门的丹炉时用。”
夜凝萝回头看镇里,茶棚的烟还在飘,菜摊前有人在练引气诀,味香楼的灶房升起炊烟,库房的算盘声隔着半里地都能听见。
她笑了笑,火灵珠在腰间烫得更厉害了,像团要烧遍全镇的紫火。
山风卷着松涛吹来,林向晚的麻花辫扫过夜凝萝的手背。
她听见这姑娘小声说:“师姐,我...我想给宗门擦一辈子丹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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