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空村、遗包与无声窥视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脑袋像是被塞进了一团湿透的棉花,沉重又混沌。一夜的辗转反侧,脑子里反复回放着秦峰凝重的语气、落魂潭的传说,还有对面木角楼那倏忽即逝的窥视感,几乎榨干了我本就稀薄的睡眠。
挣扎着爬起来,推开木窗,一股浓重湿冷的白雾立刻涌了进来,濡湿了窗棂和我的眉发。镇子仿佛被吞没在了一片奶白色的混沌里,能见度极低,只能隐约看到楼下街面上有几个模糊的人影在缓慢移动,像是梦游者,悄无声息。
就在这时,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又来了!冰冷而黏着,来自正对面那栋废弃的木角楼!
我猛地抬头望去。雾气缭绕,那扇对着我房间的窗户依旧紧闭着,暗沉沉的玻璃后面空无一物。但我的视线死死锁定了那扇窗——就在我抬头的瞬间,我分明看到那窗户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晃动了一下,仿佛刚刚有人急速地从窗边退开,带起了细微的气流。
心脏骤然收紧。不是错觉。
我强作镇定,面无表情地关上了窗户,仿佛只是受不了清晨的寒气。洗漱,下楼。民宿老板正在院子里喂那只土狗“阿黄”,看到我,笑着打了声招呼:“小伙子起这么早?雾大,没啥看头哩。”
我含糊地应了一声,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对面那栋被雾气笼罩的寂静小楼:“老板,对面那栋楼看着挺有年头了,没人住吗?”
老板喂狗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又恢复自然,语气轻松:“哦,那老房子啊,空了好些年啦,主家早就搬城里去咯。木头都朽了,不安全。”他很快岔开话题,“对了,今天下午镇外河滩有祭河神的活动,挺热闹的,你们城里来的娃可能没见过,有空可以去瞧瞧。”
祭河神?我心里一动,但面上不显,只是点点头:“谢谢老板,看情况吧。”
阿黄凑过来,亲热地蹭我的裤腿。我蹲下身,心不在焉地揉了揉它的脑袋,脑子里却飞速旋转。老板刚才那一瞬间的停顿和生硬的转移话题,更加重了我的疑虑。
吃完简单的早餐,我借口出去逛逛,走出了民宿。雾气依旧浓得化不开,街道上的人比刚才多了些,但大多行色匆匆,彼此间很少交谈,整个镇子笼罩在一种诡异的寂静里。
我故意绕到那栋木角楼的正面。楼门果然被一把生锈的大锁锁着,门板上积着厚厚的灰尘。我假装系鞋带,仔细观察,门锁没有近期被破坏的痕迹。
正思索着,阿黄不知从哪里又钻了出来,摇着尾巴围着我打转,然后突然咬住我的裤脚,往楼侧一条狭窄的、堆满杂物的巷子里拖。
我心里一动,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它走了进去。
巷子尽头是楼的背面,果然有一个极其隐蔽的、半塌的破木门,被一堆废弃的竹筐遮挡着,不仔细根本发现不了。阿黄熟练地钻了进去,在里面呜呜叫着催促我。
我一咬牙,拨开竹筐,侧身挤了进去。
里面是一条通往二楼的、逼仄漆黑的木质楼梯,踩上去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灰尘簌簌落下。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霉味和尘埃味。
二楼走廊更加昏暗,有三扇门。其中两扇都锁着,唯有东北角那扇门,虚掩着一条缝。
正是正对着我民宿房间的那一间。
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轻轻推开了那扇门。
吱呀——
老旧的合页发出刺耳的呻吟。房间里空空荡荡,布满蛛网,家具早已搬空,只剩一些破烂的杂物堆在墙角,地上积着厚厚的灰尘。窗户紧闭着,插销却有些松动。
我走到窗边,向下望去——正好能清晰地看到我住的那间客房窗户,甚至连我没叠的被子都能看见一角。
而就在窗台内侧积满灰尘的木缘上,我清晰地看到了一小撮……新鲜的、灰白色的烟灰。
有人不久前在这里待过!就在这里,透过这扇窗,监视着我!
一股寒意瞬间从脊椎窜上头顶。
我迅速退出房间,顺着原路离开这栋诡异的空楼。回到街上,冷风一吹,才发觉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刚平复了一下呼吸,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秦峰!
我立刻接起,压低声音:“秦先生!”
电话那头传来的却不是秦峰冷静的声音,而是一种极力压抑着的、带着急促喘息的低语,背景音里还有隐约的、像是风吹过空旷地方的呼啸声。
“初七……听着!镇头……第一家竹楼……院子角落的柴火堆下面……有个黑色背包……去拿到……然后来小湾村……找我……快!”
他的语速极快,声音里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紧绷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
“秦先生?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我急忙问。
“别问!快去拿!然后……”他的话突然被打断,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模糊的、像是重物落地的闷响,紧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一声极轻微的、被强行扼断的闷哼!
“秦先生?!秦峰!”我对着电话低吼。
电话没有被挂断,但那边只剩下滋滋的电流杂音和越来越远的呼啸风声。
几秒后,通话自动中断。
冷汗瞬间布满了我的额头。秦峰出事了!就在小湾村!
我不敢再有丝毫耽搁,拔腿就朝着镇头跑去。雾气似乎更浓了,镇上的行人不知何时都消失了,街道两旁的房屋门窗紧闭,整个河口镇像一座死城。
找到镇头第一家竹楼,冲进院子,果然在角落的柴火堆下翻出了一个沉甸甸的黑色军用背包。我来不及查看里面是什么,一把将背包甩到肩上,冲出院子,沿着记忆中通往小湾村的土路发足狂奔。
雾气黏湿冰冷,扑在脸上,钻进衣领。土路泥泞难行,四周是白茫茫一片,只能凭借感觉和偶尔出现的路标树往前跑。
跑出一段距离后,我猛地停下脚步,警惕地回头。
浓雾中,似乎有什么细碎的声音一直跟在后面。
我屏住呼吸,手摸向背包侧面,那里硬邦邦的,像是一把匕首的柄。
“谁?!”我低喝一声。
没有回应。只有雾气无声流淌。
过了一会儿,身后的草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一个黄色的身影钻了出来——是民宿的那只土狗阿黄!它竟然一路跟着我跑了过来!
我松了口气,又觉得莫名:“阿黄?你怎么跟来了?快回去!”
阿黄却不管不顾,跑过来蹭我的腿,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眼神里似乎带着某种焦躁,不断朝着小湾村的方向张望。
赶也赶不走,我没办法,只能任由它跟着。心里却愈发不安,这条狗的行为也太反常了。
又艰难前行了半个多小时,浓雾终于稀薄了一些,前方隐约出现了一片依山而建的破旧村舍的轮廓。
小湾村到了。
然而,和我预想中的山村景象完全不同。村子里死一般寂静。没有鸡鸣狗吠,没有炊烟,没有人声。房屋的门窗大多紧闭着,有些甚至破损不堪。村口的土路空荡荡的,只有我和阿黄。
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空旷感扑面而来。
人都去哪了?考古队呢?秦峰呢?
我按照李薇给的地址,找到村头那片应该是发掘现场的地方。只见那里支着几个蓝色的考古帐篷,旁边挖开了一个不小的探方,里面露出些泥土和似乎经过人工处理的坑壁,旁边还散落着一些工具和设备——手推车、铁锹、筛子、甚至还有几件搭在椅子上的外套。
仿佛上一秒还有人在这里工作,下一秒就全部凭空消失了。
现场没有任何打斗挣扎的痕迹,一切井然有序,唯独……没有人。
“秦先生?!”我试着喊了一声,声音在空旷的山谷里显得异常微弱,很快被浓雾吞噬,没有回应。
阿黄突然变得极度焦躁起来,它不再蹭我,而是对着发掘坑旁边那片更深、更密的林子方向,压低身体,喉咙里发出威胁般的低吼,背毛炸起!
“怎么了,阿黄?”我紧张地握住背包带。
阿黄却猛地叫了一声,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惊吓到,突然转身,箭一般地窜进了来时的浓雾里,瞬间消失不见!
只留下我一个人,站在这个空无一人的诡异村庄里,面对着寂静的考古现场和远处那片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幽深的山林。
肩上的背包沉甸甸地坠着。
秦峰在哪里?
考古队去了哪里?
这个村子,到底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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