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余波未平、铁片疑云与搭档初成
牛饮水村的夜晚，在死寂与喧嚣的极端碰撞后，重归一种近乎虚脱的平静。月溪河沉默地流淌，漆黑的水面下隐藏着怎样的暗流汹涌，无人得知。空气中那令人作呕的腥气和冰冷的恶意并未完全散去，只是暂时蛰伏，如同受伤的猛兽，在黑暗中舔舐伤口，等待着下一次反扑。
秦峰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便挣扎着起身，用特制的通讯器向灵馆发送了最高优先级的求援和信息简报。他脸色凝重，显然知道这次的事情闹得有多大，“洄水之眼”碎片现世，牵扯出的绝非小事。
牧玄调息了片刻，苍白的脸色恢复了些许红润，但眉宇间的疲惫难以掩饰。他站在河边，望着漆黑的水面，目光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我攥着那枚温暖柔和的“海之眼”，坐在一旁，脑子里依旧乱糟糟的，那段突如其来的记忆碎片和“渊髓”的咆哮不断交织回响。
天快亮时，灵馆的支援终于到了。
来的并非大队人马，只有三辆车，下来七八个人，都穿着灵馆特有的黑色作战服，气息精悍冷肃。为首的是一位看起来四十多岁、面容刚毅、眼神如鹰隼般的男人，肩章上的纹路显示他的级别比秦峰和黎姐都要高。
他与秦峰快速低声交谈了几句，又走到牧玄面前，态度客气却带着疏离的审视：“牧先生，这次多谢出手。后续的事情，灵馆会接管处理。”
牧玄淡淡地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那负责人又看向我，目光在我手中的“海之眼”上停留了一瞬，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但最终没说什么，只是指挥手下开始布设各种仪器和警戒线，彻底封锁河滩区域，并且派人进入村子，处理那些昏迷亦或被清除的村民后续事宜，显然是要抹除所有超常痕迹。
整个过程高效、冰冷、程序化，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走吧。”牧玄对我和秦峰说了一句，转身便朝着村外走去，似乎并不想过多参与灵馆的善后。
我犹豫了一下，跟上牧玄的脚步，忍不住低声问：“老板，我们不去看看他们怎么处理吗？还有那些村民……”
牧玄脚步未停，声音平淡：“灵馆有自己的流程和规则，看了也无益。那些村民被阴煞和邪术侵蚀已久，生命力透支严重，灵馆会清除他们的异常记忆，给予一些基础治疗，但损耗的元气能否恢复，看他们自己的造化。至于更深层次的东西，”他顿了顿，“他们处理不了，也不会去深究。”
他的话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漠然，仿佛早已习惯了这种结局。
回到河口镇，稍作休整。秦峰需要留下配合灵馆的后续调查和报告，我和牧玄则先一步离开。
但我心里还记挂着小湾村。那个被“洄水之盟”邪术影响、村民记忆被篡改、地下可能还埋藏着更多秘密的地方。
“想去看看？”牧玄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
“嗯。”我点头，“毕竟……是从那里开始的。而且李教授的考古队还在。”
“那就去看看吧。”牧玄没有反对，“正好，我也需要找个地方清净几天。”
我们再次来到小湾村。这一次，村子给我的感觉截然不同。
笼罩在村子上空那种无形的、令人压抑的滞涩感和诡异氛围消失了！阳光真正地洒落下来，虽然村民们依旧显得有些体弱和精神不振，脸上带着病容，显然是被长期侵蚀的后遗症，但他们眼中那种麻木和空洞减少了，多了几分属于活人的迷茫和疲惫。孩子们在空地上玩耍，虽然跑不快，笑声也虚弱，但至少有了生机。
考古队的工作也在继续，李教授看到我们回来，很是高兴，尤其对我再次前来“帮忙”表示欢迎。我没有多说牛饮水村的事，只道家里事情处理完了。
牧玄似乎真的打算“清净”，他在村里找了个临河的位置，不知从哪弄来一根鱼竿，竟真的每天跑去钓鱼，一副闲散度日的模样，仿佛之前那个与恐怖存在惊天动地交手的人不是他。
我则跟着考古队，一边做些力所能及的工作，一边不动声色地感知着地下的能量场。那股阴冷的、与“渊髓”同源的气息确实变得极其微弱，几乎感知不到了，只剩下一些残留的、散乱的阴气，也在阳光和人气下慢慢消散。
期间，我找了个机会，独自去了村尾那间彻底坍塌的茅草屋。在废墟里仔细搜寻，凭借逐渐敏锐的感知，最终在一堆腐烂的木头和瓦砾下，发现了一点微弱的金属反应。
挖出来一看，是一块巴掌大小、边缘不规则、锈迹斑斑的铁片。铁片很普通，看不出原本是什么东西，但上面似乎用极其古老的手法，刻着几个模糊不清的、与“洄水之盟”纹路有些相似却又更复杂的符号。
我拿着铁片去找牧玄。他正坐在河边垂钓，瞥了一眼铁片，眼神似乎动了一下，但什么都没说，只是让我自己收好。
“这上面是什么？”我忍不住问。
“或许是个路引，或许是个钥匙，或许什么都不是。”牧玄看着水面浮漂，语气淡然，“等该知道的时候，自然就知道了。”
他总是这样，说话云山雾罩。
在小湾村待了几天，确认这里确实恢复了正常（除了村民普遍身体虚弱需要长时间调养之外），考古工作也步入正轨，不再需要我帮忙时，牧玄接到了灵馆通过特殊渠道转来的一个委托。
“走吧，回店里。有活儿了。”他收起鱼竿，语气如常。
出租车终于停在熟悉的老街口。付钱下车，看着那扇熟悉的占星馆店门，我竟生出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推开店门，陈旧的气息混合着阳光的味道涌来。店内一切如旧，仿佛我们只是出门买了趟东西。
“初七？！牧老板？！”
一声带着哭腔的惊呼从角落里传来。只见阿亮像颗炮弹一样从沙发里弹起来，眼眶通红，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还带着没擦干净的泪痕，猛地冲到我面前，声音都在发抖：
“你们可算回来了！吓死我了！秦大哥那天晚上突然把我叫醒，塞给我个纸条，说你们去办大事了，很危险，然后就把我带到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关了好几天！今天早上才又有人把我送回来，让我等着……我、我还以为你们……”他语无伦次，激动地抓着我的胳膊，上下打量，好像要确认我是不是缺胳膊少腿。
看着他这副又怕又急的样子，我心里一暖，又有些愧疚，连忙拍拍他的背安抚道：“没事了没事了，亮子，你看，我们都好好的，完整着呢。”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们去哪了？是不是特别危险？那个项链呢？没出什么事吧？”阿亮连珠炮似的发问，眼睛里全是后怕和担忧。
“去了一个叫牛饮水村的地方，处理了点棘手的事，是挺危险的，不过都解决了。”我尽量轻描淡写，省略掉那些惊心动魄的细节，“项链也没事了，别担心。”
牧玄没参与我们的对话，只是窝回了沙发上。
过了一会儿他才说道：“换上衣服，准备一下。有个小委托，你去处理。”
他的语气很平淡，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我一愣：“我？一个人去？”
“嗯。”牧玄翻开《星野异闻录》，“灵馆那边转过来的。城西‘万家福’超市，生鲜区最近有点‘不干净’，投诉很多，他们监测到能量异常，但性质比较特殊，觉得你可能会‘对口’。”
超市生鲜区不干净？这委托听起来……怎么这么生活化？和之前经历的那些比起来，简直像是新手村任务。
“性质特殊？对口？”我有些疑惑。
“去了就知道了。资料在电脑里，自己看。”牧玄抬起了头指了指柜台下面的老旧台式电脑，“记住，多看，多感，少说，尤其别在普通人面前暴露。解决不了就回来，不丢人。”
我还想再问，牧玄已经摆摆手，重新窝回沙发，拿起了他那本永远看不完的书，显然不打算再解释。
我只好压下好奇，打开电脑，找到了灵馆发来的加密邮件。
邮件内容不算详细：万家福超市（城南店），近一周生鲜区异常频发。包括但不限于：肉类、海鲜极速**变质（远超正常速度）；冷藏柜、冷冻柜频繁无故升温跳闸；多名顾客反映在该区域会突然产生难以抑制的强烈饥饿感，甚至出现抢夺试吃品或生食的失控行为；多名员工精神萎靡，工作效率低下，声称总是又冷又饿。超市方排查了所有设备和管理问题无果，怀疑非自然因素，通过私人关系秘密求助灵馆。灵馆远程监测确认该区域暗界能量活跃度异常偏高，且能量性质分析显示与“匮乏”、“饥馑”相关，故转介。
“匮乏”、“饥馑”？这描述确实有点特别。难怪牧玄说可能对我“对口”，我的净化能力或许能应对这种负面情绪类的能量？
看了看地址和时间，灵馆建议的调查时间是今晚超市营业结束后。
这是我第一次真正独立外出处理事件。
忽然，阿亮凑了过来，语气略为急切地说道：“超市闹鬼？初七你要去调查？带我一个带我一个！我给你们打下手！保证不添乱！你们都不知道我这几天怎么过的，提心吊胆的，让我跟着去吧，我绝对听话！”
我下意识地想拒绝。牛饮水村的经历让我心有余悸，实在不想让阿亮再涉险。
“老板，阿亮他刚回来，而且……”我看向牧玄，希望他开口阻止。
牧玄却看了看阿亮，又看了看我，忽然对阿亮招了招手：“你过来。”
阿亮不明所以地走过去。
牧玄伸出手指，轻轻点在了阿亮的眉心，闭目感知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恢复平静。他对我说：“你自己感知一下他。”
我疑惑地依言照做，集中精神，将微弱的感知力投向阿亮。
下一刻，我猛地瞪大了眼睛！
在阿亮的体内，丹田气海的位置，竟然不知何时孕育出了一小团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不断旋转的玄力能量！虽然远不如我现在的程度，但确确实实是玄力！而且那能量的性质……似乎带着一丝极淡的、与水相关的温润感？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失声惊呼。阿亮只是个普通人啊！
阿亮自己也是一脸茫然，随即又有些兴奋和害怕：“啊？我……我怎么了？初七，我是不是……也像你们一样了？就……就从刘帆那事之后，我有时候会觉得肚子这里有点暖暖的，跑得快了点，也没那么怕冷了……被秦大哥带走那几天，这种感觉好像更明显了点……”
是了！刘帆事件！阿亮是除了刘帆之外，接触那吊坠时间最长、受影响最深的人！难道那吊坠的阴邪能量被清除后，反而阴差阳错地激发了他体内某种潜藏的天赋？还是说……与牛饮水村那一夜的经历有关？或者，秦峰把他带走的那几天，发生了什么？
牧玄收回手指，语气平淡：“看来已经牵扯进来了。既然如此，跟着去看看也好，多个人多个照应。初七，你带着他。”
“可是……”我还是有些担心。
“雏鸟总要自己飞。”牧玄看了我一眼，意味深长，“况且，他和你不一样。他的路，或许另有机缘。”
他顿了顿，补充道：“仔细感受他的状态，或许对你自己也有启发。”
说完，他便不再理会我们，自顾自上楼去了。
阿亮兴奋得满脸通红，拉着我的胳膊：“初七！你听到了吗？牧老板答应了！以后我是不是也能在店里帮忙了？我也能学那些……那些厉害的本事了？”
我看着他又兴奋又忐忑的样子，心情复杂。最终，只能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先看看资料。记住，一切听指挥，绝对不准擅自行动！”
“保证完成任务！”阿亮立刻站直，一副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的样子。
在我们离开占星馆，前去调查超市事件之前，我找了个机会，私下里又问了牧玄一次关于阿亮的事。
“老板，阿亮这样……到底是好是坏？会不会有危险？”
牧玄正在擦拭一个古老的星盘，头也没抬：“福祸相依。寻常人碌碌一生，未必不是幸福。踏入此门，见天地广阔，也见深渊无垠。是劫是缘，看他自己的造化。既然玄种已生，强行压制或驱逐，反受其害。顺其自然，或许能走出一条不同的路。”
他停下动作，抬眼看了看我：“至于你，不必替他担忧。你走的桥，比他走的路更险。”
“为什么？”我下意识地问。
牧玄深色的眼眸注视着我，里面似乎有星辰流转，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因为你不一样。”他淡淡地说，语气不容置疑，却又没有更多解释。
带着满腹的疑问和一丝对阿亮未来的担忧，我和兴致勃勃的阿亮，带着灵馆提供的资料，踏上了前往城西万家福超市的路。
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由我主导（还带了个新手）的委托，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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