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梧公馆的清晨被一种紧绷的寂静笼罩。郑号锡盘膝坐在后园那片刻着半朵蔷薇符文的青砖地上,晨光落在他**的上身,映照出苍白皮肤下隐隐游走的青黑色细流——那是被强行纳入经脉的地脉阴煞。他双目紧闭,眉心紧蹙,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压抑的痛楚。昨夜蔷薇血咒灌体的剧痛犹在骨髓中嘶鸣,而此刻,《阴煞锻体诀》的运转正将这股狂暴的力量化为淬炼肉身的铁锤。
白露靠在一根焦黑的廊柱上,目光锐利如鹰隼,紧锁着郑号锡身体的每一丝变化。她手中紧攥着那卷记载锻体诀的残破竹简,指甲几乎要嵌进竹片里。缺失的关键部分像一根毒刺扎在心头,让她无法喘息。
“呃…”一声压抑的闷哼从郑号锡喉间溢出。他左臂肌肉猛地痉挛虬结,皮肤下青黑色的阴煞细流骤然变得汹涌,如同失控的毒蛇疯狂冲撞!所过之处,皮肉鼓起诡异的肿块,血管凸起成紫黑色,仿佛下一秒就要爆裂开来!
“停下!”白露厉喝,一步踏前,指尖金光凝聚就要强行干预。
“别…过来!”郑号锡猛地睁眼,墨色的瞳孔里血丝密布,充斥着痛苦与一种近乎狂乱的固执。他死死咬住下唇,鲜血顺着苍白的嘴角淌下,双手结印的速度陡然加快,近乎疯狂地引导着那股失控的阴煞洪流,按照脑海中补全的轨迹,狠狠撞向肩胛骨附近一处顽固的关隘!
咔嚓!
一声极其细微、却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
郑号锡身体剧震,左臂的痉挛和肿胀肉眼可见地消退下去,皮肤下的青黑色细流恢复了相对平稳的流动。代价是肩胛骨处传来钻心的剧痛和一种骨骼结构被强行“拓宽”的异样感。他脱力般垂下头,大口喘息,汗水如同小溪般从下颌滴落,砸在冰冷的青砖上。
白露僵在原地,指尖的金光缓缓熄灭。她看着他汗湿的脊背因剧痛而微微颤抖,看着他肩胛骨处那点不正常的微凸,再看向竹简上那段被雷火燎得模糊的批注——“然此法凶险异常,需魂体坚韧如钢,意志百折不摧,更需…”
更需什么?!是某种辅助的灵药?是特定的时辰?还是…某种献祭?!
未知的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她宁愿面对十个申载民,也不愿看着郑号锡在自己面前被这残缺的功法一寸寸撕碎!
***
正午的阳光毒辣。郑号锡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在公馆废墟中清理碎石。每一次挥动铁锹,肩胛骨处的剧痛都牵扯着神经,阴煞之力在修复骨骼的同时也带来阵阵酸麻胀痛。汗水浸透了他身上那件滑稽的“优秀员工”运动衫,紧贴在单薄的脊背上。
白露坐在阴凉处,看似在擦拭桃木剑,实则全副心神都系在他身上。她注意到他清理的动作越来越慢,呼吸也愈发粗重。
“歇着。”她冷声道,语气不容置疑。
“……不用。”郑号锡头也不回,声音嘶哑,又铲起一块沉重的断石。然而,就在他直起腰,准备将石头丢向旁边的瓦砾堆时,异变骤生!
嗡——!
他心口的位置,那枚被噬魂骨钉种下的咒印,毫无预兆地爆发出刺骨的阴寒!一股强烈的、充满恶意的意念如同冰冷的毒液,瞬间注入他的魂核!
“呃!”郑号锡身体猛地一僵,铁锹脱手落地!墨色的瞳孔瞬间被一层浑浊的猩红覆盖!他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过头,看向坐在阴凉处的白露。那眼神空洞、冰冷,带着一种非人的、纯粹的毁灭欲,再没有半分属于“郑号锡”的情绪!
白露浑身汗毛倒竖!桃木剑瞬间出鞘,剑尖直指郑号锡:“鸠!滚出他的身体!”
被鸠意识短暂操控的郑号锡(或者说鸠的傀儡)咧开嘴,露出一个极其僵硬、充满恶意的笑容。他无视了桃木剑的威胁,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身体以一种违反关节常理的姿势猛地前扑,五指成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抓白露的咽喉!动作快如鬼魅!
白露瞳孔骤缩!她可以一剑斩出,重创甚至摧毁这具被鸠操控的身体!但…这是郑号锡的身体!是他在噬骨之痛中挣扎夺回的躯壳!
千钧一发之际,她猛地侧身,剑锋偏转,用剑脊狠狠拍在郑号锡抓来的手腕上!
砰!
一声闷响!巨大的力量震得白露虎口发麻,桃木剑险些脱手!而被拍中的郑号锡只是身体晃了晃,攻势毫不停滞,另一只手如同毒蛇般探出,直掏白露心窝!指尖萦绕着紫黑色的怨毒之气!
“郑号锡!醒来!”白露厉声嘶吼,狼狈地就地翻滚躲开这致命一击!碎石划破了她的手臂,鲜血渗出。她不敢用杀招,只能凭借身法周旋,桃木剑化作一片金红交织的光幕,格挡着对方狂风暴雨般的攻击。每一次碰撞,都震得她气血翻腾,手臂酸麻。
鸠操控下的郑号锡,招式狠辣刁钻,完全舍弃了防御,只攻不守!更可怕的是,这具经过初步阴煞淬炼的身体,强度远超常人,力量、速度都达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白露被逼得险象环生,左支右绌!
“桀桀桀…”傀儡喉咙里发出鸠那标志性的金属摩擦般的怪笑,猩红的眼中满是戏谑与残忍,“心疼了?舍不得伤这具身体?那就…成为它的养料吧!”
攻势陡然加剧!爪风撕裂了白露的衣袖,在她手臂上留下数道深可见骨的血痕!阴寒怨毒之气顺着伤口疯狂侵入!
白露眼前阵阵发黑,灵力因压制伤口邪气而飞速消耗。就在那缠绕着紫黑怨气的利爪即将洞穿她心口的刹那,她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不再格挡,反而将桃木剑猛地插在地上,双手结印,逼出心头精血!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以血为引,魂唤归兮——敕!”
一道燃烧着金红色火焰的血符瞬间成型,狠狠印向郑号锡的眉心!
鸠操控的傀儡似乎对这蕴含白氏血脉之力的魂唤符咒极其忌惮,攻势猛地一滞,猩红的眼中闪过一丝挣扎!
就是现在!
“郑号锡——!!”白露的嘶吼如同惊雷,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与穿透灵魂的力量!
轰——!
郑号锡身体剧烈一震!眉心处血符燃烧,与他魂核深处被鸠强行压制的意志产生了剧烈共鸣!那双猩红的瞳孔中,浑浊的血色如同潮水般剧烈翻涌、退散!墨色的本真疯狂挣扎着要夺回控制权!
“呃啊——!!”他双手猛地抱住头颅,发出痛苦至极的咆哮!身体如同被两股巨力撕扯,僵在原地剧烈颤抖!皮肤下青黑色的阴煞细流和心口紫黑色的咒印光芒疯狂闪烁、冲突!
鸠的怪笑变成了惊怒的咆哮:“蝼蚁!休想挣脱!”
郑号锡猛地抬起头,脸上肌肉因极致的痛苦而扭曲变形,墨色与猩红在眼中疯狂拉锯!他死死盯着眼前脸色惨白、嘴角溢血的白露,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灵魂深处挤出来的血沫:
“白…露…杀…了…我…”
他宁愿死,也不要成为鸠伤害她的工具!
白露瞳孔猛缩!杀了他?不!她猛地拔出插在地上的桃木剑,剑尖却没有指向郑号锡,而是狠狠刺向自己的左掌心!锋利的剑刃瞬间穿透血肉!
“引雷血契——残力为引,魂锁邪咒——镇!”
沾染着她心头精血的剑尖,爆发出刺目的紫色电光!这并非完整的九天神雷,而是残留于她血脉中的血契余威!电光化作数道紫色的雷霆锁链,无视了物理距离,瞬间缠绕在郑号锡心口那枚剧烈闪烁的噬魂咒印之上!
滋啦——!
如同烧红的烙铁印在寒冰上!刺耳的灼烧声伴随着鸠愤怒的咆哮响起!紫黑色的咒印在紫色雷链的缠绕下疯狂扭动、收缩,表面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那股强行操控郑号锡的冰冷意念如同被斩断的毒蛇,猛地缩回咒印深处蛰伏起来!
郑号锡眼中最后一丝猩红褪尽,墨色的瞳孔恢复清明,随即被巨大的脱力感和反噬的剧痛淹没。他身体一软,直直向前栽倒。
白露强忍着掌心被雷霆之力反噬的剧痛和失血的眩晕,一步抢上,在他倒地前用未受伤的右臂死死揽住了他冰冷的身体。两人一同跌坐在废墟之上。
郑号锡的头无力地靠在她颈窝,滚烫的汗水混合着血腥味,浸湿了她的衣襟。他急促而灼热的呼吸喷在她的皮肤上,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混…蛋…”他声音微弱,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说了…让你…杀了我…”
白露收紧手臂,将他冰冷的身体更紧地箍在怀里,下巴抵在他汗湿的发顶,声音同样嘶哑颤抖,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蛮横:
“闭嘴…你的命…是我的房租抵押品…我没说收…谁也别想拿走…鸠也不行!”
废墟之上,阳光刺眼。两人相拥的剪影在碎石瓦砾中投下,一个冰冷虚弱,一个伤痕累累,却仿佛在那一刻,铸成了抵御所有风雨的堡垒。心口残留的紫色雷链与那枚被暂时镇压的噬魂咒印,如同纠缠的命运锁链,将他们更紧密地捆绑在一起。
***
深夜,公馆唯一勉强能挡风的角落。一堆篝火噼啪作响,驱散着些许寒意和废墟的阴森。
郑号锡**着上身趴在用破布勉强铺就的“床”上。白露跪坐在旁,小心翼翼地用沾了烈酒的布巾清理他背上几道被碎石划破的伤口——那是白天被鸠操控时撞在断壁上留下的。她的动作很轻,但酒精触碰伤口的刺激依旧让郑号锡肌肉瞬间绷紧,肩胛骨处昨夜强行“拓宽”的骨裂伤更是传来钻心的痛楚。
“嘶…”他忍不住吸了口冷气。
“活该。”白露嘴上不饶人,手下动作却下意识放得更轻。她的目光扫过他背上新添的伤痕、肩胛骨那不正常的微凸,以及心口处那枚被紫色雷链缠绕、暂时蛰伏却依旧散发着阴冷气息的噬魂咒印。最后,停留在左侧肩胛骨下方,一枚悄然浮现的、指甲盖大小、如同胎记般的暗红色蔷薇印记上——那是昨夜蔷薇血咒留下的烙印。
她放下布巾,拿起那卷竹简,再次凝视着那段残缺的批注:“然此法凶险异常,需魂体坚韧如钢,意志百折不摧,更需…”
更需什么?白天的凶险历历在目。鸠的骨咒如同悬顶之剑,随时可能再次引爆。而《阴煞锻体诀》的修炼更是步步杀机,每一次冲关都是与死神的赌博。缺失的关键,就像一把没有钥匙的锁,将他们死死困在绝境。
“姑姑…当年…”郑号锡侧过脸,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她刻下那半朵蔷薇…留下这锻体诀…是算到了…我会有今天吗?”
白露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竹简上白芷清峻的字迹。算到了鸠的阴魂不散?算到了郑号锡会以这种方式“重生”?算到了这具身体需要阴煞锻体来对抗鸠的咒印?甚至…算到了这缺失的“引子”?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荒谬的念头,如同电光火石般劈入她的脑海!她猛地看向郑号锡背上那枚暗红色的蔷薇印记,再联想到白天自己以引雷血契残力镇压骨咒时,那紫色雷链缠绕咒印的景象…两者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共鸣!
“郑号锡,”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白天…我用血契之力镇压骨咒时…你心口…什么感觉?”
郑号锡蹙眉回想:“…很痛…像被烧红的铁链勒住…但…鸠的力量被压制后…那股残留的雷霆之力…和我经脉里的阴煞…没有冲突…反而…”他寻找着合适的词语,“…像油和水…被强行搅在了一起…暂时平静…”
油和水…被强行搅动…暂时平静…没有冲突?
白露的心脏狂跳起来!引雷血契的力量至阳至刚,地脉阴煞至阴至寒,两者本该如同水火不容!但在她的血脉之力作为桥梁,强行注入郑号锡体内镇压骨咒时,竟能与阴煞之力共存?!
她猛地抓起郑号锡的手腕(动作牵扯到他肩胛骨的伤,痛得他闷哼一声),指尖凝聚一丝微弱的灵力,探入他的经脉。
果然!
在他心脉附近,除了缓缓流淌的阴煞之力,还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紫色电芒的阳刚气息!那是她引雷血契的残力!这股气息如同投入油锅的冰滴,并未引发剧烈的冲突爆炸,反而被阴煞之力包裹着,形成一种极其脆弱、却真实存在的“平衡”!
而维系这种“平衡”的核心,正是缠绕在心口咒印上的那几道紫色雷链!雷链的源头…是她刺穿掌心时流出的、蕴含白氏血脉的精血!
一个惊悚又充满希望的猜测在她脑中成型!
那缺失的“引子”,或许根本不是什么外物灵药,而是——**白氏血脉与引雷血契之力!**
白芷当年创出《阴煞锻体诀》,很可能就是以自身兼具白氏血脉和引雷血契传承为基础!她需要以自身为“药引”,用血脉之力调和阴阳,引导阴煞之力安全淬炼肉身!而留给郑号锡的这半篇法诀,缺失的关键,就是“如何安全引入并利用白氏血脉之力”的部分!
白露的目光死死锁住郑号锡背上那枚暗红的蔷薇印记。这印记,不仅是白芷留下力量的钥匙,更像是一个…接口?一个专门为她这个后世血脉准备的、输送力量的接口?
“你…想到了什么?”郑号锡看着白露眼中翻腾的惊涛骇浪,沉声问道。
白露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悸与狂跳,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更需的…可能是我。”
“你?”郑号锡愕然。
“我的血…我的引雷血契之力…”白露一字一句,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可能就是你这阴煞锻体诀…缺失的那味‘药’!”
她伸出自己缠着绷带、依旧渗着血的左手:“敢赌吗?赌我的血…能成为你对抗鸠、掌控这具身体的…最后一块拼图!”
篝火跳跃,映照着郑号锡震惊的脸庞和白露燃烧着孤勇的眼眸。废墟之中,一个以血为引、以命相托的疯狂计划,在死局中撕开了一道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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