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衡踉跄着后退，险些摔倒。
他皱起眉头，勉强稳住身形，目光一扫，想要看看究竟，却看到推开自己的是个侍从。
定睛一看，此人短发及肩，极有标志性。
那侍从侧过头，露出一张妖异的脸，绿眸淡淡瞥了他一眼。
连猩？
那人却不看他，只看向臂弯里的人，温声道：“殿下，没事吧？”
四目相对，黎昭妍愣在原地。
她都还没倒下，怎么人就换了？！
更气人的是，她明明千叮咛万嘱咐，叫连猩在人群里低调行事，别引起顾衡怀疑，可他就这么出来了！
最让她火大的是，他坏了她的好事，打乱了她精心安排的每一步。
她暗暗咬牙站起身，狠狠瞪了连猩一眼。
随即，转头对顾衡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告辞了，改日再来看你。”
转身，她拖着裙摆，一把推开了连猩伸过来的手臂。
黎昭妍气了很久，自己替他打探敌情，他这是在给自己捣乱？
回到丹霞峰，她也没有理他。
直到晚上，连猩正欲像往常一样进入黎昭妍的寝殿，却发现殿门前站着紫露。
想来今日是她值守。
“殿下在修炼。”
紫露的视线扫过他那张年轻俊美的脸，微微垂眸，神色冷淡，语气里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我是来给殿下送药的，还要烦请紫露姐姐去问问。”
少年微笑看向她，昏暗的光线下，那双绿眸让他看起来像是危险致命的野妖，魅惑勾人。
连猩向来不介意利用自己的优势，尤其是别人对他的好感。
“殿下说了，谁也不见。”紫露语气平淡。
这些日子连猩成了殿下身边的红人，走坐都在一处，完全没有其他人露脸的余地。
连猩缓步向前靠近，绿眸中有一丝红一闪而过，“不去问问，怎知殿下是不是真不见？”
那声音低柔，像一滴温水融入酒中，叫人听得发麻。
紫露微微一愣，眼神恍惚，眉间闪过一丝迷茫与挣扎。
紫露愣了一下，转身进去
不过片刻，她出来，呆呆看向连猩，“殿下让你进去。”
“多谢了。”
少年拍了拍她的肩膀，指尖在她肩头轻点了两下，慢悠悠踱步进入。
殿内，黎昭妍正闭目入定。
但效果显然不好，此刻她眉头紧皱，眉宇间凝聚着烦躁与心绪不宁，想来是无法入定。
“殿下，我来给你送药了。”
他的语气轻柔，脚步悄无声息，像是潜行的蛇在一点点接近猎物。
他来到她的身边，跪下，捧起她的手，便要咬下去。
黎昭妍睁开眼，一把抽回手。
“你今天在捣什么乱？”想到之前功亏一篑的场景，她迟迟无法入定。
连猩垂眸，“我只是想试试，也没想到他过不如此。”
“不过如此？”黎昭妍挑眉，看向垂头的少年，冷笑一声。
顾衡今日的那一套剑法可是太渊真人所传，当年莫千钧就是依靠这样一套越战越强的剑法再修真界有了一席之地。
“既然你不信，那就试炼场上见真章。”
黎昭妍气不到想管他了。
连猩半抬头，漆黑的发下，绿眸有些幽怨，“殿下是喜欢顾衡吧?”
黎昭妍突然有些回过味来。
他以为自己喜欢顾衡？
不过，自己这样的举动，别人会误会也正常，毕竟顾衡对自己的好感都上升了。
“不干你的事情，你管好自己的事就行。”
她不准备详说自己的打算。
连猩再次握住她的手臂，凑上前，“殿下喜欢他，倒不如喜欢我。”
“你？”黎昭妍皱眉打量他，“你都还没到蜕变期吧？我又不是变态。”
她早发现他有些黏人，每次咬她的手腕时，都有很明显的狩猎感。
不过书里说过，这种攻击性是亚成年的一种典型特征，无法控制自己的狩猎欲，并且沉醉于这个过程中，像是个瘾君子。
黎昭妍也有过这样的阶段，看到什么人都想较量一番。
俗称，人菜瘾大。
她很怀疑他现在是把狩猎欲当成了吸引力。
听到她的话，连猩缓缓地低下头，手指抚上自己露出的毒牙尖角，轻轻摩挲了一下。
呵。
笑意慢慢地从唇边爬上眼底。
人类按岁计，妖族按形态算成熟。多数妖类是蜕变后，才具备繁育能力——但蛇族不同，他们一族天赋异禀。
他不缺什么，也不是她以为的那种不能碰的年纪。
原来她没意识到？
他抬起头，继续露出一副清纯无辜的模样。
“殿下等我，不过一年半载，等我过了蜕变期，便好好侍奉殿下。”
黎昭妍摆摆手，直接道：“不必了，我不喜欢你这类。”
少年不动，唇线一紧，半晌冷笑一声。
“殿下自小读的都是修士传记，看的也都是游侠风骨、正道英杰，自然不会觉得我这样的妖族看得入眼。”
她一愣，意识到自己的话伤到了他。
“不是，你还是很好看的，而且，我也是妖族。”
黎昭妍打量他。
其实蜕变期的妖族少年，有确实没什么吸引力。没有稳定的气场，骨架也未长开，这种“美”，更像是一种未完成的状态。
她一开始看中他，是因为他有种异样的冷艳，像个过分漂亮的少女，这种“漂亮”对她而言只是新奇，并非真正的吸引。
连猩看在眼里，眸光渐渐冷下来。
那一刻，他意识到自己对她真的毫无吸引力。
若是论血脉压制，她是四圣之一，自己的虺蛇血脉对她没有吸引力；若是论外貌，她自小被修士所教，自己更不是她的选择。
想要她喜欢上自己，似乎很难。
他抬起唇角，“殿下是不信?我没过蜕变期，顾衡也不是我的对手。”
“等赢了再说吧！”她含糊道，把手腕递过去。
连猩不甘地低下头，接住她递过来的洁白手腕，在手腕内侧，是他常常选择的地方。
足够隐蔽，又可以快速注入毒素。
鼻尖轻轻掠过，殿下的手腕有淡淡的香味，想来应该是沐浴的味道。
清新淡雅，但却让人焦渴无比。
齿尖移动到手腕更嫩的肌肤上，微微用力，听到一声抽气后，他方才眯起眼，满足地注入丝丝毒液。
没关系。
即便她不喜欢自己，但她的身体会比她的心更快喜欢自己。
*
次日，黎昭妍再次去见了顾衡。
见到她，顾衡剑势微滞，像是没想到她会再出现。
他敛眉，旋即收剑入鞘，朝她走了过来，神色带着几分疏离的客套：“殿下今日怎么来了？”
黎昭妍从袖中取出玉瓶递给他，“我寻得几样好东西，正适合你用。这是舒经润骨的灵露，这是补充灵力的‘固元丸’，能帮你迅速恢复状态。”
顾衡的目光落在玉瓶上，微微一怔，“不能让殿下如此破费。”
黎昭妍却将瓶瓶罐罐一并放在了石桌上，推过去“收下吧。几日后就是试炼，大家都会备些补药。你若不用，岂不是自损一筹。””
此次试炼采取的是车轮战，极为考验体力与恢复能力。有经验的弟子早早就开始服药，以适应节奏。
没想到她竟然如此细致周全。
顾衡郑重致谢：“殿下想得周到，多谢了。”
【好感度 1，目前好感度41，请宿主尽快完成规定动作。】
黎昭妍正因自己的小聪明暗自得意，忽听身后传来一声懒洋洋的声音：“殿下想得周到，但是不是忘了带伞。”
黎昭妍回头，“带伞做什么？”
连猩慢悠悠地走近，语调讥讽：“我看这日头晒得紧，顾道友的脸都晒红了。”
黎昭妍看了看，发现顾衡脸颊确实有些红，但面色并无异常。
她回头警告地瞪了连猩一眼，转头找补：“阿衡刚刚一直在练剑，想必是累了。”
阿衡？
听到这过于亲昵的称呼，顾衡眼神一滞，垂下眼帘。
“两位稍作歇息，我再练一会儿。”
黎昭妍望着他泛着红的耳根，有些意外。自己都叫他阿衡了，好感度居然还是没涨？
【太刻意了！宿主。顾衡不是傻子！】
系统很不屑她的手段，尤其是如此刻意的手段。
黎昭妍倒是觉得无所谓，反正只是一试，即便失败了，她也没损失。
她一边观察顾衡，一边压低声音警告连猩：“你要是再胡说八道，就滚回去。”
连猩没说话，只静静站在旁边，看着那少年继续练剑。
开屏的孔雀也不过如此。
顾衡步伐稳健，剑势灵动，每一招都仿佛精心编排过，展现最标准的姿态。
再看黎昭妍，她眼中的欣赏也毫不掩饰。
连猩冷冷勾唇。
她身为妖族，却被修士的审美洗脑至此，会喜欢上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简直可笑。
杀招从来都该是干净利落、直取命门。
而她却偏爱这些花拳绣腿。
这时，顾衡收剑而立，长发被风吹起，落叶旋舞而下，他宛如御风而立的仙人。
“好！”黎昭妍鼓掌站起，快步走过去，“能教我一式吗？”
连猩眼底冷意更深。
果然，系统提示不久后便响起：
【已完成规定动作“肢体接触（升级版）”，解锁妖丹第四阶。】
黎昭妍笑得愈发灿烂。
顾衡收回搭在她肩上的手，微微后退一步，“就是这样，注入灵力即可。”
但黎昭妍根本没听进去，她满脑子只有自己新解锁的四阶技能。
她尝试出剑，原本该出现的剑芒却化作数道风刃，转瞬间宛如护盾展开，又猛然炸裂，朝四面八方斩去。
顾衡面色一变，迅速闪身，一把揽起她跃起避开。
院中一片狼藉，落叶翻飞，石几断裂。
连猩微微侧头，轻巧地避开一道飞刃，目光一抬，便见他们二人站在树顶，姿态亲密。
“殿下进步神速。”
他扬声，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黎昭妍察觉到自己得意忘形，落地后赶忙说要派人修复庭院。
“无妨，收拾一下便可以。”顾衡生硬道。
他的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她的温度，他鼻尖仿佛还留有她身上的馨香，一时间只觉浑身僵硬。
【好感度 2，目前好感44，请宿主再接再厉！】
黎昭妍没管系统的声音，只皱眉看向一旁幸灾乐祸的连猩，“还不去收拾？”
连猩也不争辩，吩咐门外的下人进来打扫。
黎昭妍则认真指挥人记录破损之物。
连猩慢悠悠走到廊下，目光无意间扫过里屋的桌案——十几个精致琉璃小瓶整齐排开，他的目光一凝。
顾衡赶来阻止，已然来不及。
“咦，灵泉？”连猩捻起一个瓶子，眉眼微挑，“这封口的标记……是沈青岚送的便宜货？”
顾衡没有否认，“与你无关。”
沈青岚的确刚来过。
连猩轻轻摇着瓶子，声音不急不缓：“顾公子真是受欢迎，这边殿下送丹药，那边沈青岚送灵泉。”
顾衡的眸中闪过一瞬不易察觉的寒光，但很快被他压下。
他平静地从连猩手中夺过瓶子，“阁下若是来找我相争，是找错人了。任何人的好意，无论是出于何种目的，我只当感激，日后有机会，也定然会回报。”
他的语气平淡，将瓶子摆好，转头看向连猩。
两人目光交错，空气仿佛都静止。
连猩唇角一弯，笑意浓了几分。
“看来，脸皮够厚，站着要饭，倒也不是不可能。”
顾衡的呼吸微不可察地一滞，长袖下的拳头悄然收紧。
忽听殿外传来黎昭妍的声音：“连猩，你人呢？”
连猩垂下眼眸，朝顾衡淡淡一笑，转身离开房间。
……
傍晚，送别人群后，季舟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咂舌，“殿下真是出手大方，送了不少东西，顾衡，你觉得，她三天两头来这里，是不是，对你有点别的意思？”
顾衡平静道：“别胡说。”
“倒也是。”季舟转过头，拍拍他的肩膀，“其实，这样更好，像是黎昭妍那样身份的女人，即便家资丰厚，但性格终究是骄纵。”
顾衡沉默不语。
季舟见他不搭话，继续到：“这样的娇娇女，不适合当道侣，跋山涉水、并肩作战。阿衡，我觉得还是沈青岚更好，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该闭嘴。”顾衡的声音带着一丝烦闷。
季舟撇撇嘴，“不说就不说。”
顾衡转过身，望向远处天边，云光晦暗，夜色吞噬了最后一丝余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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